“我再問汝一次,究竟肯不肯嫁予本神使為妻?”
偌大的神殿之上,立著九根威嚴(yán)的石柱,猶如金鑾殿的設(shè)置,正上方是一樽金碧輝煌的寶座,聲音便是從寶座上傳出,只是上面空空蕩蕩,并無人跡。
正中間那根石柱上,金色的捆仙索綁住了一個秋水為魂玉為骨的女子,身材高挑,下巴尖尖,穿著一身絲絨鍛黑盤扣旗袍,一頭純黑的長發(fā)嚴(yán)謹(jǐn)?shù)乇P了起來。
世上若有十分美色,這女子至少獨(dú)占了七分。
“休想!”
女子的細(xì)長鳳眼在濃密睫毛覆蓋下猶如含煙籠霧,眼神如銳利如劍,瑩白剔透的肌膚由于盛怒而充盈血?dú)?,顯得白里透紅,不可方物。
“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徒弟的下場,你都看見了,若惹急了本神使,吾便毀了汝?!?p> 寶座上的聲音雖偏陰柔,語氣卻頗具威嚴(yán),固然被綁住的女子神色未變,俯首在下方的三方守將卻一個個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連失了一首的六首蛟,也拼命收斂自身的血?dú)?,不敢玷污大殿的潔凈?p> “悉聽尊便。”
女子昂著高傲的頭顱,直視著寶座上的所在,眼神中有化不開的恨意。她沒想到自己的三位愛徒剛踏入幽冥谷,就在這位神使的授意下被眾魔怪圍困住,而且馬上就犧牲了一位,就因為自己沒有立刻答應(yīng)他的請求。而她剛才已經(jīng)掐算過,另外兩位暫且無虞。
殺徒之仇,不共戴天。
在她看來,這位神使的耐心實在貧瘠,對于自己也絕非出于所謂的一見鐘情,不過是雄性的原始占有欲作祟,以及他所說的陰陽結(jié)合順應(yīng)天道,自己,不過是他修行路上的祭品。
“明日便是我正式解封之日,能確保萬無一失嗎?”
“屬下定當(dāng)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三方守將異口同聲說道,弱水神使隨相柳一同封印,相柳早已塵歸塵土歸土,但就像萬年前的琥珀化石仍能留存,他的本體為弱水神珠,得以長存于世。
隨著封印的力量一天天削弱,弱水的力量在一天天恢復(fù),數(shù)月前,他已能通過神識與幽冥谷中的魔怪進(jìn)行交流,培植自己的勢力,在短時間內(nèi)提升了諸魔怪的品級,并進(jìn)行了相關(guān)部署。
對于外來者,弱水的初始命令是殺無赦,以防有人察覺此事后橫加阻攔,首當(dāng)其沖便是玄師正統(tǒng)——元冥山莊,其歷來就是妖魔鬼怪之流的莫大忌諱,弱水也不例外。
于是,他對于幽冥谷的天地法則進(jìn)行了修改,雖沒有達(dá)到屏蔽元冥山莊之人六識五感的程度,但靈力會大受局限,不會對自己再造成威脅。
本來一切都在按計劃進(jìn)行,但一個月前,一位美麗神秘的女玄師進(jìn)入了幽冥谷,察覺其中有異,打亂了弱水的原定計劃。
但這種打亂,是將事態(tài)朝弱水更有利的方式發(fā)展,他原本破印而出,也無法離開幽冥谷,否則會引來天譴,但賽氏的出現(xiàn),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那便是化形。
羽織門賽氏,讓蟄伏數(shù)千年的弱水,產(chǎn)生了之前缺失的六欲之一:情。
“待吾破除封印,鼎爐已有,尚缺皮囊?!?p> “不過吾已看中一具純靈之體,只要得手,化形為人、行走世間亦無礙了?!?p> 此言剛落,下方俯首的六首蛟,僅存的五首被一股無形之力斬落一首,剎那間,一地血肉狼藉。
“哼,明知是純靈之體,還要想獨(dú)吞,要這么多腦子有何用?”
這方天地盡在弱水的掌控之中,三方守將的所作所為,他自然一清二楚。
六首蛟不敢抵抗,弱水的神力尚且是半封印狀態(tài),已能將它數(shù)招斃命,幽冥谷向來遵循弱肉強(qiáng)食法則,因此只能忍住嘶吼,磕頭謝恩。
雷神見狀心中一震,慶幸自己不曾貪心,對于菩提子與元蘇的攻擊也全是聽命而為,不曾有過僭越之舉。
至于氐人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所謂大智如愚,便是如此這般。
“屬下只是不知,既然您只是想困住他們,不想傷他們的性命,為何要讓我們定下圍殲計劃?”
雷神本就是耿直的性子,雖然剛才有點(diǎn)被嚇破膽,但還是想要弄清楚狀況。
“既是吾神使要用的皮囊,自然要讓他經(jīng)受一番考驗,若是膽小如鼠之輩,怎配承載吾身?”
弱水似乎心情不錯,耐著性子給了雷神一番解釋,當(dāng)然也由于菩提子后來的表現(xiàn)還算不錯,讓他有些滿意,若是看他一進(jìn)幽冥谷就與元蘇分道揚(yáng)鑣的舉動,即便是純靈之體,也只配成為補(bǔ)品,而非靈軀。
短暫的沉默后,金光閃閃的寶座上再度發(fā)出了威嚴(yán)的聲音。
“他們快要到了,你們且退下,讓吾好好會一會他們?!?p> 三方守將低頭退下,只是不像凡塵臣屬一樣倒退出門,而是倏忽一下便消失不見,移到了殿外。
氐人王自認(rèn)沒什么想法與其他二位溝通,便率先順著江流大搖大擺離開,回歸自己的屬地。
雷神則深深看了六首蛟一眼,他們二者皆屬蛟龍一組,交情自然匪淺,但剛才在大殿之上,他連句替他求情的話都未曾說出口,心中有些慚愧。
雖然求情也未必有用,弱水的神經(jīng)質(zhì)與暴戾程度超乎他們的想象。
“我確實曾覬覦那具純靈之體,是我不自量力,你不必放在心上?!?p> 六首蛟如今只剩四首,看上去頗為凄慘寥落,好在他的妖屬與九尾狐類似,只要有一首尚存,便不會危及性命,他苦笑一聲,用自己的尾巴拍了拍雷神的龍尾,遁水而去。
雷神的一雙豎直黃瞳中蘊(yùn)藏著風(fēng)暴,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波濤洶涌,若弱水此番破印成功,神力晉升,只怕之后他們要過著永生永世仰人鼻息的日子,亦無安寧之日。
回到北方屬地之后,雷神在厚重的云層中來回逡巡,心中積攢的憤懣被他一聲吼了出來,化作了瓢潑大雨,朝著密林的方向砸去。
一把青色的油紙傘像一朵山茶花一樣撐開,油紙傘上描畫著九層花瓣的圓輪圖案,正是歧瘴的專用曼陀羅印記。
油紙傘下,是一個挺拔俊秀的漢服青年,腳上穿著一雙黑色布鞋,右眼下方的美人淚痣顯得別致且多情,又似乎預(yù)兆著為情所困的悲情命運(yùn)。
“雷神,你這回考慮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