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恩怨唯命可償
西門萍慧見孟太華發(fā)足奔逃而去,長長地疏了口氣,正要轉(zhuǎn)身去照看肖珂,卻聽得腳下涌動,舉目看時,一大群奇裝異服的胡人從九個土包之間涌了進來,其中一人六十多歲年紀,一頭長發(fā)赤紅如火,白眉入鬢,虎目鷹鼻耳大口方,威猛不可言語,眼中立時生出幾道冷光,沉聲道:“閆斬,原來是你。”
此人正是三十年前被她逐出中原的一大魔頭,人稱“赤發(fā)奪命鬼”的閆斬。
他一見西門萍慧微微一征,隨之哈哈大笑,拱手道:“師伯母好久不見,徒兒我可是日日掛記著您哪,無時無刻也不敢或忘您賜我的那一掌?!闭f道最后聲色具勵,眼中寒光暴射,頓現(xiàn)殺機。
古征大叫一聲:“師父,快快救我?!蓖鲁鰩卓邗r血卻也顧不得疼痛,雙手使力爬向閆斬。
西門沖喝道:“休逃。”一劍揮出將他一條腿削了下來,但古征竟如不知仍向前爬去。
閆斬道:“好徒兒你受傷了?”
古征道:“我被那妖女和他徒兒打傷,師父救我。”
閆斬道:“你給為師辦了這么多事,為師不會忘記你的,現(xiàn)在神劍就在近前,你的任務也完成了,去吧,為師會替你報仇的?!焙舻嘏某鲆徽?,古征登時頭骨碎裂一聲未吭,就此斃命。
林中月大叫一聲“師父”,昏倒在地。銀濤上前掐他人中,林中月嚶嚀一聲轉(zhuǎn)醒了來,撲在銀濤身上痛哭不己。
西門萍慧勵聲道:“閆斬,你何以不守誓言,來到中原?你甘愿遭天打雷劈死無藏身之地?”
閆斬怒道:“老妖婆,我當年武功不及你,被你一掌打傷,逼迫立下毒誓,這是我一生的奇恥大辱,無日不曾忘記。如今我神功大成,如再不來中原取你狗命,當真妄自為人,你拿命來吧?!彪p掌平舉就要推出。
身邊一個中年人道:“師父,何勞您老出手,徒兒將她打發(fā)了便是。”提劍在手撲向西萍慧,身形迅速異常。
他快西門沖更快,早已擋在西門萍慧面前。那中年人一征之間,一道凌勵無比的劍氣斜劈而至,立時將他分成兩半,身死當場。西門沖惱恨閏靳殺死了古征,使得解藥無處可求,又怪他對自己姑姑出言不敬,殺了這中年人后,神劍虛揮已攻向閆斬。
閆斬心中狂喜,知道此乃真神劍,但也曉得它非凡的威力,凌空躍起撲向西門沖。身后眾人本來站的甚是整齊,此時卻或跳或奔一哄而散,有幾個腳下稍慢已自無幸。
西門沖虛空揮劍,瀟灑自如盡展“肖氏狂魔劍”的瘋癲與霸道,不明真像的人如若看到,必定認為他是獨自練劍,以至走火如魔,發(fā)瘋成狂了,思想幼稚者甚至會認為他是在跟鬼神打斗,每劍揮出都猛烈異常卻似每劍都在空中,以至于越打越狂失去理智了。外人卻不知,這正是“肖氏狂魔劍”的精要所在“欲狂欲魔,劍運天章?!?p> 閆斬看到這等劍法,心中微驚,卻又了然于胸,雙腳落地,穿行了道道劍氣之間,如過電網(wǎng)身形歪曲,或跳或跨,或滾或翻怪異無限,似乎也隨著對立的劍招變得瘋狂起來。動作雖然古怪至極,腳下卻是步步逼進,與對方的距離持續(xù)縮短。
西門沖心道:“這人武功好厲害,比之孟太華又可怕許多,我須與他保持距離才是,憑著神劍的無形劍氣方可立于不敗之地?!庇谑浅稣兄畷r向后掠出半步。豈知他退了半步閏軌就大進一步,他再退閆斬又進,兩人的間距仍是不斷縮小。
眾人看得瞪眼如鈴,竟連一個“好”字也叫不出口,都呆在當?shù)兀l也不會想到世間會有如此怪異的打法,兩人相距丈余,卻各出狠招,如同生死拼搏。
西門沖心中大驚不敢再退,閆斬已身處七尺之外,臉上笑容怪異不可明狀,突然雙掌連環(huán)拍出,勁風涌動如潮如濤席卷過來,波波波波四聲輕響,四掌盡數(shù)擊在劍上。西門沖雙手微顫一式走偏寸許,呯的聲響,肩頭早中一掌,劍招更亂,閆斬已近在咫尺,怪笑聲中右手已自抓向劍柄。
西門萍慧見勢不妙,抬手便是虛空一掌劈向閆斬臉面。閆斬正自得自意,忽感有人偷襲舉掌相格,嘭的一聲身體微顫,西門沖劍身已斜劈而下。不及多想,左掌拍出,正中對方左胸,西門沖直跌出丈外,肋骨已折了兩根,但他內(nèi)力修為相當了得,這一掌未傷到筋脈。
閆斬向后掠出三尺,站在西門萍慧掌力不及之處,嘿嘿怪笑,說道:“了不起,了不起。老的少的合起來打一個,勝算可真不小,若傳出去又是一段江湖佳話,哈哈哈哈?!?p> 西門萍慧道:“你不用激我,要殺你我一個人足矣,無需別人插手相助?!?p> 閆斬道:“你不要別人相助卻要去相助別人,太也多事。三十年前你若不這般好管閑事,我也不會被迫引沒大雪山三十年,今天也不必拼個你死我活了。唉!你的多事,終將使得自己難以善終,死于非命,卻又何苦來著?”
西門萍慧道:“你當年四處作惡,人人得而誅之,卻又算什么多事?你幸是撞在我手里方才保撿條性命,多活了這三十年,若換作別人,早就是一堆白骨了。我給你改過的機會你不要,此次又來中原,這可是你自取滅亡,誰也救不得?!?p> 閆斬怒道:“少說大話了,現(xiàn)在誰也殺不了我,你以為還會像當年一般勝我嗎?哈哈哈,可笑,可笑,我現(xiàn)在神功已成,縱是師父在世也不是我的對手,我無可戰(zhàn)勝。”
西門沖道:“你以為師父死了,所以才敢來中原?哼,只可惜師父他老人家還健在,他說今世如不能親手將閆斬這狗東西的武功廢掉,便是作鬼也不安心,你來的正是時候?!痹瓉?,他與這閆斬乃是同門師兄弟,只是帶她拜師時,閆斬已經(jīng)離開中原,兩人雖為師兄弟卻未曾蒙面,他也只是聽師父提起過而已。
閆斬已從方才的較量中大概猜到西門沖的身份,見他此時稱師父未死,臉色大變顫聲道:“你……你胡說,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活到現(xiàn)在?”顯然內(nèi)心中對自己的師父恐懼到了極點,即便是過了三十年不曾相見,但心頭的陰影仍是揮之不去。但他現(xiàn)在已是一派掌門,頓覺失態(tài),尤其是在仇人面前失了銳氣可大為不妥,于是又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他活著我也不怕,他被那老鬼纏著不能出山半步,不然也不會再收你這膿包徒弟了。他不能出山卻讓你學習武功來對付我是吧?哈哈哈,可笑可笑,憑你也想打敗我?太也異想天開了。你剛才使的狂魔劍法三十年前我就了于胸了,你還當是寶呢?要想在劍法我勝我簡直作夢。再說,你的內(nèi)功根本不是正宗的魔宗內(nèi)功,想必那老兒怕你重蹈我的覆轍,練成武功后又自舍他而去,從此無人遣用,因此并不傳你《魔語心經(jīng)》,讓你可望而不可及,永遠供他使喚。哈哈哈,沒練這心經(jīng)你怎么打敗我?那老兒當年《心經(jīng)》只練到第五層就已獨步武林所向匹敵,我現(xiàn)在練到第八層,誰能是我敵手?”他既是分析當前形勢,又是在訴說往事,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自說自話一番,到得最后狂笑不止,還道自己已經(jīng)天下無敵了。
西門沖喝道:“住口,師父根本不可能傳你《心經(jīng)》,《魔語心經(jīng)》乃是肖氏的不傳之密,怎會傳你這外姓弟子,是你欺師滅祖偷盜《心經(jīng)》,當年師父為此大發(fā)雷霆,險些走火入魔,死于非命?!?p> 閆斬笑道:“可惜啊可惜!當年沒走火入魔而死,過幾天卻要見我口噴鮮血活活氣死了。待料理了你們,我既刻送他去地獄。他當年收我為徒,對我的種種毒辣手段,我至今記憶憂新,我當年拿他《心經(jīng)》就是為了出這口惡氣?!?p> 西門沖也知師父為人甚是狠辣,即使對自己也是時常打罵毫不留情,想想三十年前師父還沒這么老時,火氣更盛,一定給這位叛出師門的師兄吃了不少人所不能忍的苦頭,才使他怒極而反盜了經(jīng)書,想來錯也不全在他,但他今日回來是報昔日大仇,定然也放自己不過。而且?guī)煾附K是師父,待自己再不好反他終也不對,自己曾發(fā)誓,如遇閆斬必定拼了性命將他殺掉,以清理門戶,看來今天要死戰(zhàn)到底了。于是雙手握劍嚴陣以待。
西門萍慧道:“縱虎歸山后患無窮,這句話真沒說錯。我當年一念之仁饒你性命,卻換來今日你這狂徒的妄語辱罵,太也不該?!?p> 閆斬道:“誰說不是呢?你簡直仁至極已,當年還怕我被人殺了逼著我去塞外。也真多虧了你,終于因禍得福躲過了兩場大難。當年康林中這老匹夫的一雙膿包兒女被我給作了,氣極之下集結(jié)了二三十武林好手來圍攻我,這也罷了,更可惡的是你丈夫那老不死的竟然充許那老兒出山一年前來尋我清理門戶。若非你相逼,去了塞外,我還真沒有今天。哈哈哈,為了表示感激,我許你留個全尸,你自盡吧?!?p> 西門沖怒道:“敢這樣對我姑姑無禮?受死?!碧种g劍氣激射而出。
閆斬并不躲避,輕縱之下鷹撲而至,全是攻勢。
西門萍慧道:“沖兒退開,我來斗他,免得留下以多欺少的話柄。”左掌虛拍,右掌緊隨而至。
閆斬身在半空竟不躲閃,雙掌疾推仍自壓下,波的一聲兩股勁道一撞,西門萍慧身體微晃,雙掌已和雙方雙掌貼在一起。閆斬身體倒立,雙掌堅直壓下,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對方雙掌上,掌力滾滾向外推送。西門萍慧連運三次內(nèi)力竟然不能將他震脫,心中大驚,只感到對方內(nèi)力不斷壓到,只得催動內(nèi)力相抗,雙方已較上真勁。
眾人見西門萍慧雙腳緩緩下陷,泥土已掩住了腳踝,臉上汗水點點滴落。
西門沖很擔心姑姑,再也顧不得什么以多勝少勝之不武了,一劍揮出欲將閆斬攔腰截斷。
閆斬雖在與對方較量內(nèi)力,卻是心有二用仍監(jiān)視著四周,見西門沖舉劍已知不妙,手臂一曲雙掌猛力一推,身體彈射出去,避過這一擊。西門慧萍正自全力向上推舉,手上猛地一虛,身不由己地跳起尺許。閆斬身形一晃竟已回身,呯地與對方拼了一掌退開丈許。西門萍慧不由地退了一步,只這一瞬間閆斬又折身回來,呯地又拼一掌,西門萍慧不由地又跨后一步,閆斬又自丈外反沖回來舉掌推出,西門萍慧再也支撐不住,似是被狂風卷起向后摔出,口中鮮血狂噴。閆斬不再追擊,腳下一點身形站定,已在丈外。
這三次對掌快得異乎尋常,只是呯呯呯的三聲連響,便如拍了三下手掌一般,勝負已分。這三掌,閆斬每次都是自丈外撲來一觸之間又已閃身丈外,三掌相拼,似如沒有距離。而且沒每次出掌又快又狠,毫不給人半分避閃余地,比之孟太華的快捷又自可怕了十倍百倍。
閆斬一招“三退三進排山掌”,三重掌力疊加將西門萍慧震得狂噴鮮血,料知她再難活命,心中集壓了三十年的怨恨與恥辱一經(jīng)得報舒暢歡快不可言語,不由地仰頭向天狂笑不己,在夜空中遠遠傳去聽者直如聞聽鬼音。
身后眾人面面相覷,突然一齊喊道:“恭喜師父今日大仇得報,又為我大雪山派增添無限風采,師父武功可比天高亦比地厚,千古之世無所匹敵?!闭f的甚是工整清晰。這劑馬匹拍得適逢其時、恰到好處,直聽得閆斬心花怒放,如醉云霧。
此時,西門沖早搶上前將西門萍慧扶住,銀濤和肖思南也趕忙上前施救。但見西門萍慧口中鮮血仍自不斷涌出,身上地上到處都是一片血紅,看來已難活命。西門沖悲心大動,淚如泉涌,狂吼一聲跳起身來就要和閆斬拼命,卻被一只無力的地手死死拽住。
西門萍慧傷及性命但理智未失,到得最后體內(nèi)鮮血似已吐干,方才無力地道:“沖兒……聽姑姑說?!?p> 銀濤道:“前輩,您別說話,先將這藥丸服下。”將南海靈藥遞到她嘴邊。
西門慧萍撥開他手道:“不要叫前輩,叫我?guī)煾福闶俏椅ㄒ坏牡茏?,即便我沒教你半點武功,你仍是我的弟子。”
銀濤稱她師父本是從權(quán)之計,并非當真,但此時見她不久于人世,不忍再傷她心,便道:“師父,我是您唯一的弟子,您永遠是我?guī)煾??!蔽鏖T萍慧頗感安慰,點了點頭。
西門沖將雙手按在她背上,欲行功助她續(xù)命,西門萍慧道:“沖兒,不要再費內(nèi)力了,姑姑不行了。”聲己如絲。
西門沖道:“不會的姑姑,您會好起來的?!庇肿园l(fā)力。
西門萍慧道:“快帶了珂兒和濤兒離開這里,要報仇也在以后,此時須得設法全身而退。”
西門沖道:“我知道姑姑,我聽你的話?!?p> 西門萍慧又道:“下山后,帶濤兒去見他,讓他傳濤兒武功,他會答應的?!?p> 銀濤道:“師父您不要為我擔心,我會照顧自己的?!?p> 西門萍慧道:“還要照顧好珂兒,你答應我。”
銀濤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看著西門沖。西門沖怒道:“我姑姑讓你好生照看珂兒你不愿意嗎?”
銀濤怎能不愿意,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一定照看好珂兒,不讓她受半分傷害?!?p> 西門萍慧似已了卻了諸多心事,臉上平和起來,氣若游絲地說道:“你認識情玉,給我講講他好嗎?”
銀濤道聲“是”,便將情玉的樣貌、性格及他們怎樣認識的一一講述出來。
西門沖忽然打斷他,悲聲道:“不用說了,姑姑她聽不到了。”
看時,西門萍慧雙目緊閉,早已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