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齋飯后，葉尋問阿離：“你可要隨我去見見了業(yè)大師？”
阿離搖頭拒絕他，“不必了，你有事便先去忙吧，我先去找了無大師，等你要走的時候，便讓七寶來找我。”
葉尋也不強求，任由阿離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不過等他走到了業(yè)的小院的時候，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他看見了無此時也在里頭。
了業(yè)了無兩人正在煮著茶，小聲說著話，似乎是在談?wù)摲鸱ā?p> 了無雙目緊閉，雙手不斷轉(zhuǎn)動佛珠，而了業(yè)正在點茶，動作行云流水。他們的頭頂是一片光禿的菩提樹，雖然此時初春，上頭的樹冠還未繁茂，但是可以預(yù)知之后的日子里，這里將會綠成一片。
菩提樹上頭還搖搖欲墜的掛著一片枯葉，有陣風(fēng)吹過，那片葉子便搖曳著飄落，它在空中打幾個旋，最后掉入了無的僧帽里。
葉尋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而后走了進去。
葉尋推開院門的時候，里頭的兩人都注意到了，便一齊往門外看來。
葉尋笑道：“兩位大師好興致，春光里煮茶論佛，過得好生逍遙。”
兩人異口同聲道：“阿彌陀佛。”
葉尋不客氣的在桌子旁坐下，他看了看了業(yè)，笑問：“不知兩位可否分我一杯早春的茶水?”
了業(yè)應(yīng)道：“自是不會吝嗇?！彼f著，給葉尋倒了一杯茶。
熱水沏的茶水，上頭不斷氤氳出模糊的水氣，繚繞在葉尋的眼前。茶水里頭還有一些細小的茶葉跟著被倒了出來，似枯木一般靜浮水面。茶水繼續(xù)入杯，那些茶葉被緊接而來的茶水沖得有些翻騰，又似入水活魚。幾經(jīng)浮沉，最后抵達杯底，歸于平靜。
葉尋看著，突然就悟出了幾分禪意。
風(fēng)吹雨打，半世浮沉，大抵也就是這樣的一杯茶了。
葉尋舉起杯子，閉上眼睛輕輕嗅了嗅。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葉尋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茶自然是好茶，不僅聞著香，喝起來也是回味無窮。
此時了業(yè)和了無已經(jīng)停止了談話，葉尋有些尷尬的道：“可是我擾了兩位的雅興?”
一直沉默不言的了無開口說話了，“并無如此，佛講的是一個悟字，方才貧僧似有所悟，這才侃侃而談，如今悟了便無話可說，無言可講?！?p> 葉尋看向他，發(fā)現(xiàn)這位沉默的了無大師臉上的皺紋似風(fēng)霜雕就的一般。其實他的雙眼看上去并不渾濁，反而是熠熠生輝，有神得很，可是他一般時候都是緊閉雙目的，所以他看上去老態(tài)龍鐘，垂垂老矣。
葉尋正待收回目光，但是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了無臉上有一條刀疤。
因他的皺紋密布，再加上這條疤估計已經(jīng)傷了很久了，看著痊愈不少，不是很猙獰，所以乍然一看上去并不會發(fā)現(xiàn)，但是如今葉尋認真打量，便發(fā)現(xiàn)了這條隱在皺紋后頭的疤。
葉尋有些猶豫的問道：“了無大師，您的臉……”
了無道：“沒什么，陳年舊傷罷了?！?p> 了無并不在意，他直直對上葉尋打量的目光。他的眼神里頭是溫和的包容，很平靜，沉淀著歲月，仿佛是將光陰看透一般的睿智。
這和尚果然不簡單，難怪阿離死活要拽著他講佛法。
葉尋突然不敢與之對視，他低下頭來，心虛一般的盯著茶杯。
“不知大師出家以前，是哪里的人？”葉尋道：“我總覺得大師有點眼熟，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自從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刀疤之后，葉尋總覺得了無看著有些眼熟起來，但是他想了許久，還是沒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這樣一號人物。
臉上有刀疤的，而且是這樣長的刀疤，不可能是不小心劃上的，他以前是什么人呢？不過要說到刀疤，葉尋如今在尋找的那個老李陶瓷匠，他的臉上也有一道刀疤。
了無先是道了聲佛號，而后道：“貧僧現(xiàn)在已經(jīng)遁入空門，還請施主莫問前塵往事?！?p> 葉尋啞然，也就不再糾結(jié)此事了。
他對著了無說道：“如今有人在等著大師去講佛法，還是大師去瞧瞧吧，想必她已經(jīng)等急了。”
了無聽了，干脆的起身告辭。
了無走后，葉尋才對著了業(yè)說道：“父親?！?p> 了業(yè)還在全神貫注的弄著他的茶杯，似乎是沒有聽見。
葉尋問道：“不知這了無大師到底是何來歷？我總覺……總覺得他看上去沒有那么簡單?！?p> 了業(yè)嘆了一聲，而后道：“其實我第一眼見他時，也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他那時候臉上的皺紋還沒有如今多，刀疤看著也明顯?！?p> “他有說過自己的的前事嗎？”
了業(yè)道：“他是主持帶回來剃度的，這寺里，知道他身份的人估計就是主持了?！?p> 葉尋聽了，也不再執(zhí)著于了無，畢竟他來這里，可不是為了打聽了無的。
葉尋說道：“父親，你把這些年來，朝廷里發(fā)生的事情都同我講一講吧。”
“哪些年？”
葉尋道：“就是我不曾入朝為官的這些年。”
了業(yè)自然不會拒絕他，他回憶了一陣子就開始緩緩道來。
只是那段時日里發(fā)生的事情著實太多了，了業(yè)這一講便講到了傍晚。
葉尋長舒了一口氣，動了動坐得有些發(fā)僵的身體。
這時七寶迎了上來，他先是對著了業(yè)行了個禮，而后問葉尋，“爺，咱們可要回府了？”
葉尋看了看即將昏暗的天色，暗暗思忖，此時回去，怕是晚了。
他問道：“阿離呢？”
七寶應(yīng)道：“阿離姑娘也還沒回來?！?p> 沒回來？
葉尋點了點手背，而后吩咐道：“你去把她找回來，告訴她我們今晚不走了，就歇在普相寺里，明天再回府?！?p> 七寶應(yīng)是，緊接著出了了業(yè)的院子，跑到了無那邊尋找阿離去了。
等七寶把阿離帶到葉尋跟前的時候，葉尋發(fā)現(xiàn)她的眼眶有點發(fā)紅。
葉尋有些驚愕，“你哭了？”講什么佛講得哭了？
阿離笑著搖頭，“沒有，剛才風(fēng)有點大，弄得我的眼睛有點不舒服，現(xiàn)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