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很享受偎依在姑姑懷里的感覺,此時(shí)此刻她可以完全甩掉沉重的面具,做回那個(gè)天真爛漫的女孩兒。
歲月靜好,心如止水,情有所依。
窗外偶爾傳來鳥雀的清脆的鳴叫,在樹葉深深處,一定停留著幾只可愛的小家伙。葉子不禁幾次抬起頭向窗外尋去,彌望的是濃密的綠色,綠色遮住了朗朗晴天,婆婆娑娑。
姑姑又開始忙碌起來了,擦拭桌案,打掃庭院,侍弄花草,拆拆洗洗。這是她一天的功課,她也是勤勤懇懇,一絲不茍,從她紅潤白胖的臉上,可以看出她很滿意眼前的生活。
葉子愿意這樣跟在姑姑屁股后邊,靜靜地看著她忙活著,有時(shí)也能幫上忙兒,真是不亦樂乎!
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突然暴風(fēng)雨。葉子和姑姑趕緊躲在屋檐下,看雨聽風(fēng),倒別有一番情趣。
葉子問姑姑:“東家的孩子怎么還不回來?會不會淋雨啊?”姑姑說:這個(gè)小少爺,太調(diào)皮。才14歲,已經(jīng)不服管束,想去哪里去哪里,也不讓大人們?nèi)フ宜???蓱z了東家兩口子,都那么和善人好,偏偏兒子這樣不省心。唉!不用管他了?!?p> 葉子聽了這些話,感覺心頭一震,眼前的一切猛然都變得猙獰起來,張牙舞爪向她叫囂。平和美好甚至讓人心生羨慕的家庭背后竟有著難言之隱,有著深深的隱痛。
葉子不禁重新打量起這個(gè)院落。她目力所及之處,依舊一塵不染,井然有序。翠綠的楊柳嫵媚地撩撥著地面,長著青苔的土瓦花盆里月季花吐露著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花蕊,雕刻著花紋的魚缸里大魚在上下翻越,堂屋里飄來縷縷的燈燭的熏香。即便被暴雨鞭笞,也沒有零落的跡象。
葉子有些煩躁,站起身來,一路聞著燈油的香味走進(jìn)堂屋里。抬頭先看見一個(gè)赤黑黃邊大匾,上書三個(gè)亮堂堂的大字“榮福堂”,堂屋正墻上掛著一副碩大的鏨銀對聯(lián),
上聯(lián):座上煙霞連云起
下聯(lián):堂前珠璣昭月明
大紫檀雕螭案上,設(shè)著二尺來高古銅鼎,懸著待漏鳳朝陽大畫,各色古玩意兒。地下兩溜各四張楠木交椅,烏溜溜地發(fā)著亮光。
葉子心里納罕著,這家主人很有品味,家境也一定是殷實(shí)富貴之家。
葉子一路看過去,不知不覺來到了后屋,掛在墻上的鏡框吸引了她,她快步走近去看。料定照片中的兩個(gè)人一定是這家的男女主人了。女主人梳著光溜烏黑的發(fā)髻,一雙溫柔的眼睛讓人見而親切,小巧性感的嘴唇微微上揚(yáng),大方優(yōu)雅的神態(tài)被人艷羨。男主人棱角分明,頭微微向妻子傾斜,滿眼的寵溺。夫妻兩人看起來琴瑟相和,恩愛甜蜜。葉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照片中的夫妻兩人,并在心底祝福這一對夫妻永遠(yuǎn)幸福下去。
葉子在這里停留了很長時(shí)間,看了又看。突然,一聲響亮的雷聲,把葉子的思緒拽了回來。
葉子順著原路返回。姑姑在屋檐下織著毛衣,針線在姑姑的雙手里回旋往復(fù)。葉子又坐在姑姑身邊,把頭輕輕的靠在姑姑的背上。不知為什么,她卻高興不起來了,裹緊了小衫。姑姑問葉子:“閨女,想什么呢?”葉子沒有回答,只是把眼光投向迷蒙的雨簾之外。
在葉子的心底,原來一直還牽掛著那個(gè)雖未曾謀過面的不回家的14歲男孩兒。這么大的雨,他會不會被淋濕,他會不會害怕,他會不會迷路,他會不會想家,他會快樂嗎?他畢竟還是個(gè)孩子啊,他能應(yīng)對這突如其來的風(fēng)雨嗎?他的父母親是否在此時(shí)此刻為他擔(dān)心垂淚?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難過,葉子的雙眼模糊起來。
葉子為了一個(gè)陌生人家的孩子為什么如此動容?我想她一定是覺得自己和這個(gè)男孩同病相憐,都是在外流浪漂泊,其中的酸甜苦辣外人無法體會。既而她又想到父母見不到孩子的瘋癲與絕望。
葉子哭了,哭的很傷心。她有著一顆敏感的充滿愛意的心,她是善良的,她能由己推人,想到別人的不易與苦辛。她又是無力的,她自己還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雖然她在一直抗?fàn)帯K鼰o法去拯救別人于水火。她只能暗自神傷垂淚。
雨點(diǎn)漸漸稀落起來了,地上的水渦旋轉(zhuǎn)著向更低處漂移過去,幾片落花也緊隨其后。一兩只不知名的鳥雀偶爾飛出來叫上兩聲,又倏的飛走,不知去向。屋檐上滴下的水還在啪啪地敲打著窗欞,單調(diào)又乏味。
不遠(yuǎn)處傳來孩子們戲水的喧鬧聲,現(xiàn)在是孩子們游戲的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