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朝鳳閣，鳳芷皚看到大海不說話，問道：“怎么啦……干嘛不說話？”
大海道：“說什么??？”
鳳芷皚想了想，才道：“是不是因為剛才我說的話，讓你不開心了？”
大海道：“我只是個奴隸，不會有太多想法的?！?p> 鳳芷皚撇撇嘴，道：“你嘴上這么說，心里可不這么想。你明明知道我說那話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向大家澄清罷了……”
大海坦然道：“我們之間本來就沒什么，不需要澄清什么的?！?p> 鳳芷皚氣道：“大海，你知道的……我們之間怎么可能沒有什么！你……不認賬了？”
大海遲疑片刻，問道：“認什么帳？”
鳳芷皚急了半天，看來不把問題說清楚，這猩猩是不肯承認的，道：“你說……說過……你會負責的……會娶我的！我……我也沒說不答應(yīng)……”卻說不下去了。
“……倘若你不死，我便嫁給你，讓你這小屁孩撿個大便宜；如果你死了，我便欠你兩次救命之恩。此后，終身不嫁，感念你的恩德。”
這是她向女媧娘娘發(fā)的誓言。
大海轉(zhuǎn)身看著鳳芷皚，眼神復(fù)雜，沉道：“我是說過，可是現(xiàn)在卻不能算數(shù)了?！?p> 鳳芷皚急道：“為什么不算數(shù)？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
大海邊走邊道：“正如你說的，當我年老死去時，你依舊是花榮正茂。那么，你將如何面對你之后的生活呢？我不是荒族人，所以也不是荒族男人，說話也就不能算數(shù)了。”停了停，才道：“謝謝你今天能帶我出來?！?p> 鳳芷皚急道：“你給我站??！”說完將大海胳膊一把拉住，喘氣道：“可、可以的……有辦法的！”見大海看著疑惑地看著自己，接著道：“我聽說南巫國有種藥，荒族人吃了，便會很快衰老，剛好和你們土人一樣……那么，我也可以吃，我可以與你一起面對生老病死！”說話時，眼淚在眼眶打著轉(zhuǎn)，含情脈脈地看著大海。
大海渾身一震，這一時刻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如刀絞。眼前這名女子對自己是一片真心，可是，我們之間有未來嗎？
他緩緩道：“這樣做，你又何苦呢？白白地浪費自己的生命……”
鳳芷皚擦了擦眼睛，道：“我……我很亂，可是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啊！”
看著鳳芷皚的悲傷神情，大海嘆聲道：“放心吧，我還沒拿到石斧了，又怎么會離開呢？”
鳳芷皚眼睛一愣，突然冷道：“哼，就那把破斧頭，你這輩子是別想拿走了！”
洛羽城繁榮無比，這次真的讓大海開了眼界。紅的、綠的、黃的，果然是個花花世界。行人絡(luò)繹不絕，川流不息。從大荒各處運送過來的稀有貨物在這里都有出售，商鋪里頭人來人往，各取所需。
鳳芷皚是個很要面子的人，見到自己跟大海講了很多城里的事情卻惹來人們投射來異樣的眼光時，干脆對大海道：“你自己看吧?！?p> 規(guī)矩瞬間變得嚴格起來，最起碼，主仆不能平行走。
大海只得暗自嘆氣，老老實實跟著。鳳芷皚買的東西其實都可以裝在香囊里，不過為了炫耀自己有個奴隸，她故意讓大海抱著。
她其實心里也覺得很別扭，自己對大海究竟是一種什么感情呢？
喜歡？確實有那么一點，或許還帶有一點感恩。但是，這是“愛”么？
更多的是，希望他能聽自己的話，留在自己身邊罷了。
似乎想明白了這一切，鳳芷皚自己說服了自己——那不是愛。
從這以后，她去看大海可以從兩天一回變成三天一回，甚至更長的時間。對于這樣不可思議的情形她自己也找到了原因。
原來彼此之間只需要一個承諾，承諾一旦說破了，希望也就隨之破滅。
又過了半個月，鳳芷皚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還有個叫做大海的土人是屬于自己的奴隸。
這天，她從香囊里頭摸出一個錢袋，倒在桌子上數(shù)了數(shù)，一共一百八十八兩銀子。想著這么多年才攢了這么點錢時，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還不夠買兩個奴隸呢！
玳瑁從后邊突然遮住她的雙眼，問道：“猜猜我是誰？”鳳芷皚無精打采地道：“玳?！瓌e鬧了！”
玳瑁嬌嗔道：“去掉后頭三個字，就算你猜對啦！”說著往桌上一瞟，叫道：“哇，好多錢啊！”
鳳芷皚道：“才這么點能做什么呢！”
玳瑁問道：“我們不愁吃不愁穿的，要那么多錢做什么呢？”
鳳芷皚道：“如果建座房子，再置幾畝田地，就需要很多錢了?！彼ゎ^看了看玳瑁，忽然問道：“還有什么方法賺錢嗎？”
玳瑁想了想，點頭道：“以小姐對你的寵愛，你可以向她開口要一座山頭，再雇些人采采礦石就可以賺到錢了。又或者直接問小姐要錢。何必另外想些方法賺錢？”
鳳芷皚搖頭道：“你不懂的……我總有一天會離開小姐的，那時候怎么好開口要錢?！?p> 玳瑁猛地敲了下鳳芷皚的頭。
鳳芷皚大叫一聲：“你打我做什么？”
玳瑁道：“你想到哪去？你祖輩是陌皋人，現(xiàn)在你是小姐的人，即使將來你要嫁人了，那也是招親入贅?！?p> 鳳芷皚急道：“可是萬一……”她忽然想到了大海，就道：“萬一是荒、土二族之間的結(jié)合，就有離開小姐的時候，難道不需要錢嗎？”
“荒、土二族？”玳瑁問道。
鳳芷皚尷尬道：“我是說萬一的話。”
“沒有這個萬一?！辩殍詻Q道：“不可能的！我要去告訴小姐，你想和那個蠻子私奔。再見！”
鳳芷皚慌忙拉住了她，急道：“別亂說！”
玳瑁笑道：“那還有一個辦法賺錢的?！?p> 鳳芷皚問道：“什么辦法？”
玳瑁道：“我出兩百兩銀子買你那個蠻子，怎么樣？”
鳳芷皚急道：“那可不行！我把他賣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闭f著說著，心里一驚，自己剛才好像還是很在意猩猩的?？磥?，得找個時間去看看他，不知道他最近過得怎么樣了……
見鳳芷皚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玳瑁問道：“賣又不賣，奔又不奔，又怕別人說你閑話。你要怎么樣嘛？”
鳳芷皚支吾道：“我……我不想談這個?！笨戳搜坨殍?，接著道：“我不賣他，你也不要誤會……實則是因為，我覺得他很強壯，以后可以做很多事情。你剛才不是說了嗎？問小姐要了山頭就可以采礦，采礦是需要人手的。所以，呵呵……”她很不自然地笑道：“等賺了錢，等他年老色衰時，我再兩百兩賣給你吧……”
玳瑁點點頭道：“果然夠狠！你覺得他現(xiàn)在的價格大概值多少錢呢？”
鳳芷皚只得隨意道：“可能會很貴吧……”
玳瑁問道：“究竟多少？一千兩夠不？”見鳳芷皚不說話，接著道：“一千五？”又道：“兩千？”
鳳芷皚也不知道大海值多少錢，只得胡亂道：“差……差不多了吧。”
玳瑁道：“兩千兩可不是少數(shù)目……你一個月有個十幾兩的俸祿，兩千兩該是要做十年了?！遍L嘆一口氣，道：“這可是很貴的奴隸了。怕是沒人買得起……”
玳瑁的身份與鳳芷皚不同，她是鳳若汐的貼身護衛(wèi)。談到護衛(wèi)的本事，她的身手還不夠鳳若汐塞牙縫的。由于勤奮有加，玳瑁后來被提為衛(wèi)尉，統(tǒng)領(lǐng)閣內(nèi)所有護衛(wèi)。
身為衛(wèi)尉，玳瑁自然與閣內(nèi)其他總管都有聯(lián)系，這其中就包括團練班頭——昆吾靖了。她自然知道昆吾靖對鳳芷皚的心意，于是專程找了趟昆吾靖。
“昆吾班頭，找你有點事。”玳瑁直接開口道。
昆吾靖迎上前，笑道：“原來是衛(wèi)尉大人。請問有什么事嗎？”雖是同級，但是玳瑁是直接跟隨鳳若汐的，自然官架子要大些。
“昆吾班頭，再不努力，你的小皚妹妹可就完了?！辩殍Ｕ?。
“怎么回事？”昆吾靖急道。
玳瑁道：“你可知道芷皚一個多月前帶了個土人回來？”
昆吾靖哼道：“我當然知道那蠻子，他當真是欺負人！”不提還好，一提起大海，昆吾靖一肚子不快。
見玳瑁驚奇不已，昆吾靖便將那天發(fā)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玳瑁點了點頭，慢慢道：“我說的也是這個，今天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芷皚邊數(shù)銀子邊嘆氣，原來她在打算著自己的未來……”看到昆吾靖急切的眼神，接著道：“我也是女人，所以能明白她的感受。她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她已經(jīng)是愛上了那個蠻子！”
“什么？不可能！”昆吾靖大聲道。
玳瑁道：“之前我也這樣認為，因為有很長時間她都沒去找那個蠻子。可是之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可笑的是她自己一直都在否認，我發(fā)現(xiàn)她愛得很深，以至于潛移默化地想要離開小姐，與那個蠻子到一個遠離我們的地方，蓋房子，買地……簡單地生活下去，這種情況你會容忍它的發(fā)生嗎？”
“我決不允許！”昆吾靖恨道：“這是我們朝鳳閣的恥辱，也是我昆吾靖的恥辱！”
“我說這些當然是有根據(jù)的。她很在乎那個蠻子，甚至我愿意拿錢買他時，她顯得焦躁和慌張。她也一直在騙自己，當然更多的是怕我們瞧不起她，瞧不起她愛上了一個蠻子而無法自拔?！彼ノ峋傅溃骸八晕覀兊脦退?，讓她徹底地遠離這種煩惱！”
昆吾靖點頭道：“怎么做，我聽你的?！?p> 玳瑁神秘地道：“你只需要帶那個蠻子去一個地方，什么煩惱都會一掃而光的……”
昆吾靖問道：“什么地方？”
“……南山荒洞。”玳瑁幽深地吐出幾個字。
昆吾靖渾身一顫，想起了那個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