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曬得人汗流浹背的,綠化樹也無精打采的聳拉著它的枝葉,那葉子都被曬得卷了起來。操場上煙塵滾滾,一群人在那里跑步,看來真讓人不由得感到一陣悶熱。
兩圈下來,大家有氣無力的坐在陰涼的草地上喘著粗氣,只是還沒等屁股坐熱,無情的哨子聲就響了起來。原來木白他們正上體育課呢,也怪他們運氣不好,偏偏下午第一節(jié)課就是體育課,現(xiàn)在太陽正毒著呢,大家躲都來不及,又有誰愿意去曬太陽?
“老師,太熱了,受不了了?!庇信瑢W開始抱怨。
老師似乎不為所動,哨子一吹,大聲說道:“慢慢的走到單杠那邊去,今天考試,考引體向上?!?p> 單杠那邊剛好有幾顆大樹,因此也是一個涼快的地方,原本哭爹喊娘的同學們像打了雞血似的,都興奮的跑過去,一點也沒有剛才要死不活的樣子,著實讓老師汗顏了一大把。
“好了,現(xiàn)在大家可以自由活動,念到號碼的人過來考試,男生做八下及格,女生做五下及格,現(xiàn)在一號過來考試?!?p> 一到單杠那邊老師就讓大家自由活動,把引體向上的規(guī)則大致講了一下就開始叫人來考試了。同學們一個接著一個的過去考試,不一會兒就輪到33號了,33號正是鄭志明,他挑釁的看了看木白,然后走到單杠下,輕輕一躍,雙手抓住單杠就開始了他的考試。
引體向上是鄭志明最不怕的體育項目之一,因為練習射擊臂力是很重要的,在射擊的瞬間一定要穩(wěn)穩(wěn)的拖住槍支,不然子彈射出去后會偏離軌道,甚至脫靶。凡是射擊高手都有做過類似強化臂力的訓練,鄭志明也不列外,而且強化的還不錯,不然也不會得到射擊冠軍。
引體向上靠的不僅僅是臂力,還有腰力,但不可否認臂力也是取得好成績的一個重要因素。鄭志明輕松的拉了十下,最后又勉強拉了三四下才因為體力不支不得不跳下來,不過十四下的成績算是非常好的了,之前最好的成績不過九下,他算是遠遠的超出了大家的成績,老師看向他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了。
很快輪到木白了,對于練過武術(shù)的他來說,引體向上不過是小菜一碟,但今天他失利了,才一抓住單杠就又掉了下來,站在地上的他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右手,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他也沒太在意,甩了甩右手,再一次的跳起,抓住單杠,卻又再一次的掉下來,現(xiàn)在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自己的右手竟然使不上力了,這對于一個鐘愛武術(shù)的人來說實在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
“木白,你在干什么?”老師呵斥道。
木白再次甩了甩了右手,面無表情的說:“老師,我用一只手做可以嗎?”
老師似乎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不過看著木白認真的樣子,于是說:“可以,如果你一只手做的話,只要能拉六下就算你及格了?!?p> 木白也不廢話了,直接跳起來,左手穩(wěn)穩(wěn)的抓住單杠,把自己穩(wěn)穩(wěn)的吊在單杠上,稍微平息了下氣息,穩(wěn)穩(wěn)的開始做起了引體向上。一只手做引體向上本就是很稀奇的事,偏偏人家還能做的那么隨意,同學們都不約而同的看著木白,還幫他數(shù)數(shù)。老師的目光也出現(xiàn)了驚訝,沒想到他教導的學生中還有這樣臂力驚人的人。
鄭志明的心情跟大家是截然相反的,他拼命的拉了十四下就是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也希望在水紫面前好好的表現(xiàn)一下,本來他的愿望也快達成了,可是現(xiàn)在出了個近乎妖孽的木白,他竟然單手做引體向上,還做了十多個了,看他的樣子似乎還很輕松,照這么下去,超過自己也不是難事。自己可是雙手才做十四下,他可是單手啊,這差距傻子也看的出來。一時間鄭志明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木白在做了十四個后就跳下來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對著鄭志明笑了下,這讓原本就郁悶不已的鄭志明差點吐血。
水紫第一時間迎了上去,拉著木白的手,興奮的說:“小白哥哥,你好棒啊,不過你右手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使不上力?!蹦景子魫灥恼f。
“記得要去看醫(yī)生,可別學那個蔡桓公?!彼详P(guān)切的說。
木白看著水紫,笑著說:“好你個阿紫,都開始學會罵人了,你竟敢說我諱疾棄醫(yī)?!?p> “我哪有,我又不是扁鵲,我哪敢?!?p> “有什么你不敢的?”
看著滿臉壞笑的木白,水紫終于反應過來,合著剛才是在故意逗她呢,于是粉拳不停的落在木白身上。木白也不閃躲,反正打的又不疼,心里還有一點欣喜,真有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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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七郎叔叔、少坡叔叔、沙明叔叔死了?”
木白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白季梅,要不是白季梅臉上那無法偽裝的憂傷,木白都會以為是她在跟自己開玩笑呢。木白和水紫上的是那種半封閉式的學校,一般中午是不回家的,所以直到晚上放學回家后才得知這個壞消息,他得知這個壞消息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然后還是不相信,但沒等他發(fā)問,跟他一起回家的水紫卻叫了起來。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阿姨,您告訴我,剛才您都是騙我的,您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
水紫可沒有木白的鎮(zhèn)定,她拉著白季梅的衣袖,歇斯底里的嘶吼著,仿佛這樣才能宣泄她心中的痛。
白季梅輕輕的撫摸著水紫的頭,柔聲道:“少坡是要去參加義演的,這是他極力抽出時間去的,你也知道,他對于這些慈善活動相當重視,可誰會知道飛機會失事,早上我還剛跟他通過電話呢,想不到……”
白季梅說著就泣不成聲了,十幾年的朋友就這么沒了,任誰都無法接受。如果不是有兩個孩子在,估計她會好好的放聲大哭一場,好好的宣泄心中的痛苦。
“那七郎叔叔呢,他又怎么會……”木白迫切的問,但他始終沒有勇氣說出那個“死”字。
白季梅緩了緩情緒,慢慢的說:“死亡證明上寫的是心臟病突發(fā)。”
“心臟?。俊蹦景装l(fā)了瘋似的狂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會有心臟???不,不可能的,這都是假的,假的。他是醫(yī)學怪博士,他怎么會死于心臟病?一定是假的,假的!”
看著歇斯底里的木白,白季梅沒有來一陣心痛,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從沒想過在失去了一個朋友后還要接二連三的失去很多個朋友,一時之間她以為自己身在夢中,只是這個夢怎么都無法醒過來。
“風叔叔呢?”木白問。
“沙明實驗室發(fā)生爆炸了,友珍因為去取材料所以幸免于難,經(jīng)證實,屬于科研事故?!?p> 在說出“科研事故”后白季梅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風沙明一直癡迷于研究高端技術(shù)融合,也鼓搗出很多新型實用的東西,在國內(nèi)享有盛名,在眾多有成就的科學家中算是非常年輕的了,沒想到英年早逝,雖說科研事故無法避免,但要發(fā)生在身邊的朋友身上還是挺讓人無法相信的,白季梅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會有勇氣說出“科研事故”四個字。
“科研事故?世界上哪來那么多科研事故?”木白看著白季梅,用懇求的口吻說:“媽媽,您就別再裝了,您告訴我,這都是假的,都是您編的假話,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對不對?”
“不,都是真的。”
白季梅也想撒謊,但她做不到,事實就是事實,就算再怎么掩飾,再怎么欺騙自己都無法改變,既然這樣還不如坦然面對,至少痛苦過后不會太過低迷。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p> 水紫忽然掙脫白季梅的懷抱,哭著喊著跑出了木白家,木白追了出去,不過卻沒看到她的影子,估計是打車回家了,于是他頹然的往回走,也沒去跟白季梅打招呼,直接進了那間“思過房”。
木白直接走到白綠紫的遺像前,點上三柱香,插在遺像前的香爐上。他看著白綠紫那慘淡的笑容,喃喃自語:“白叔叔,我從沒見過你,但從叔叔阿姨們的描述中不難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人,從小父親,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木頭,在他的嚴厲教導下,我深深的明白什么叫勇氣,什么叫責任,雖然父親每天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但那只是對別人而言,對我只有失望和鞭策,我知道他一直都希望我成為像你一樣的人,而我也很努力的想要超越您,或許當我完全超越您的時候他才會對另眼相看吧。只是,現(xiàn)在我無限接近您了,可我的世界卻變得不完整了,少坡叔叔,七郎叔叔,風叔叔,他們都離我而去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跟您聚在一起?白叔叔,您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什么嗎?為什么要在我剛剛獲得一點成就的時候就要給我來一個晴天霹靂?為什么要讓少坡叔叔和風叔叔死的那么凄慘?為什么?為什么?”
木白跪著,雙手撐在地上,眼淚如斷了線的風箏似的落下,很快他身邊的地板都被眼淚浸濕了。從記事時起,他的生命中就只有嚴厲的父親,即使自己做的比同齡人都好,在父親眼中依然是不夠,要不是母親的溫婉開導,估計現(xiàn)在的木白早已經(jīng)自卑死了。但就算有母親的開導,木白還是覺得生命對于他來說不過就是完成父親的每一個近乎無法達成的期望。
如果不是那些叔叔阿姨們的出現(xiàn),用他們的溺愛撫慰木白年幼脆弱的心靈,木白也不會發(fā)現(xiàn)人生美好的一面,也因此他特別喜歡跟這些叔叔阿姨們在一起,對他們的感情甚至超過對自己的父親木那。也正因為如此,在一下子失去了三個疼他愛他的叔叔的時候他崩潰了,現(xiàn)在的他就是需要好好的發(fā)泄一下心中的痛苦。
“不開心的時候你就試著學學狼叫吧,那樣你會舒服一點?!?p> 想起金無垠曾經(jīng)說過的話,木白也就下意識吼了起來,悠揚綿長的嘶吼聲在房間里來回飄蕩,要不是這個房間的隔音效果不錯,估計早把警察招來了。
木白停了下來,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不是很滿意,雖然吼過以后心情確實好了很多,但心還是那么的痛。當然了,失去親人的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緩解的,至于他不滿意自己表現(xiàn)的原因是因為他剛才吼的聲音沒有金無垠大,時間也沒他久,這證明了自己的“氣”還是跟金無垠差遠了。
木白站了起來,看著白綠紫的笑臉,忽然覺得很是熟悉。蒼白的臉,猶如被過濾后的月光,總讓人升起一股莫名的心疼,一雙濃眉小眼,顯得是那么的不對稱,眼睛雖然小,但讓人看到了眼神的堅定,那眼神犀利無比,仿佛要洞穿一切,鼻梁骨有點突,顯得很是堅毅,那個笑容,雖然有些勉強,但很容易就能感染人,木白也因此心情好了很多。
這些個很有個性的五官,無論哪個看起來都是那么迷人,可是為什么合起來看卻是一張毫無特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臉?木白想不通,事實上他也沒多想,因為他在乎的不說這些外在的東西,他在乎的是內(nèi)涵,是種種關(guān)于白綠紫的事跡,那些類似于傳說的事跡。
在房間里又待了一會兒,等淚水干了他才重整心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