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候此言大快人心,當(dāng)浮一大白。。。?!瘪R隆雖與楊柯相處不久,但對楊柯的謀略膽識佩服得五體投地,早已成為文臣眼中的楊黨,作為武官,自然與文臣尿不到一個壺里去,文鴦這句話可說是道盡了他的心聲,不禁拍手稱快。
楊柯此時卻如悶嘴葫蘆一般,只是不停的勸酒勸菜,不置一詞。劉伶在一旁冷眼旁觀,也不動聲色。
這一席酒一直喝到風(fēng)停雨住,天近黃昏,眾人心中都是各懷心事,美酒當(dāng)前,都不禁面色微醺,胸中如憋著一團(tuán)火一般。文鴦與馬隆一起看著唐彬,唐彬心中明白他們是讓自己開口探探楊柯的虛實。
唐彬與楊柯相識于患難,他個性沉穩(wěn),頗有大將之風(fēng),深得楊柯的器重與信任,而且,他要么不開口,一旦開口,每每進(jìn)言,楊柯都會采納,所以文鴦和馬隆不約而同的希望唐彬開口。
唐彬沉吟良久,看著楊柯始終不露一絲口風(fēng)的樣子,終于很艱難的說了一句話:“侯爺,將士們跟著您出生入死,早就將您當(dāng)成了主心骨,朝儀這次來勢洶洶,如果您再不做決定,恐怕會寒了弟兄們的心啊?!?p> 唐彬這句話出口,滿座俱寂,鴉雀無聲,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句話是道盡了他們的心聲,只是誰也不愿意開口點破而已,否則就形同逼宮了。在他們心目中,楊柯雖然御下寬厚,待人和善,深得眾望,但實際上是屬于綿里藏針的個性,隨著他威權(quán)日重,已經(jīng)隱隱有不怒自威的風(fēng)范,包括如文鴦這樣的老臣在他面前看似無所顧忌,實則也對楊柯敬重有加,所以,誰也不敢輕易放出這樣的狠話,唐彬要么不說,一旦說出來的無疑就是誅心之語了。所有人雖感同身受,但都為唐彬暗暗捏了把汗,暗暗觀察這楊柯的臉色。
楊柯臉上依然不動聲色,但他的內(nèi)心其實并不平靜。這一刻在他的心中,突然想到了史書中宋代趙匡胤黃袍加身的典故。被部下所擁戴是個好事,但反過來說,部下將生死禍福都寄托在了這個宋太祖的身上,即便趙匡胤不想黃袍加身,只怕也身不由己了。此時此刻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與宋太祖又是何其相似。只有楊柯步步高升,權(quán)柄一統(tǒng),跟隨著他的這些心腹和武將才能高官厚祿,一旦他失勢,這些人心中都很清楚,那就不是寒心這么簡單了,歷來的朝局之爭很難有全身而退的,搞不好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晉武帝之后,賈后一黨、藩王當(dāng)政,都是敗者死無葬身之地的結(jié)果,那是血淋淋的教訓(xùn),殷鑒不遠(yuǎn),文鴦等人當(dāng)然不愿坐視不理,這也是今天他們一齊登門的真實意圖,一定要逼著楊柯下定決心,穩(wěn)固自己的權(quán)利。楊柯能立于不敗之地,他們也才能化險為夷。
“放心,天塌不下來?!睏羁碌恍Γ粗鴦⒘妫骸安畟愋忠詾槿绾??”
劉伶一直冷艷旁觀,旁若無人的大口吃菜,大口喝酒,聽到楊柯有此一問,也呵呵笑道:“朝局如戰(zhàn)場,無他,以正合,以奇勝而已?!?p> “原聞高論?!睏羁聻閯⒘嬲鍧M了杯中酒,繼續(xù)問道。
“朝議洶洶,從面上看是矯侯爺之政,從底下看其實是想分權(quán),第一步是扳倒侯爺?shù)恼?,緊跟著御史們就該上彈劾的奏疏了,如果政令有誤,總得有人擔(dān)責(zé)吧?太后與皇上是不可能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的,那么除了侯爺和您創(chuàng)立的中樞院自然就成為罪魁禍?zhǔn)琢?,如此一來,中樞院自然就得撤銷,侯爺您雖不至于被掃地出局,起碼也是個分權(quán)的結(jié)果,那些虎視眈眈的氏族和大人們自然而然就能上位了,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緊逼,一旦上了這個路數(shù),侯爺可就回不了頭了?!?p> 馬隆是典型的武夫,雖然在戰(zhàn)場之上奇計百出,但對政治可說是一竅不通,聽到這里不禁大怒道:“做他娘的清秋大夢,惹惱了我們,一股腦全給他們抓起來,看這幫一肚子壞水,背后放冷箭的王八蛋還敢不敢算計侯爺。”
劉伶微微一笑:“大將軍可以抓了這幫文臣,甚至可以殺了他們,但請問這全天下的讀書人你殺得盡嗎?還有這滿朝文臣遍天下的門生故吏、盤踞一方的豪強(qiáng)氏族你殺得盡嗎?跟何況你將置皇上、太后于何地?”
這一番話讓馬隆登時如炮仗啞火一般,重重的哼了一聲,氣呼呼的一句話說不出來。
楊柯繼續(xù)問道:“明知是個連環(huán)局,伯倫兄有何良策可破這個陣呢?”
“既然是以正合,當(dāng)然是要不避鋒芒,爭鋒相對,不過這個爭鋒相對不是如大將軍所言的用拳頭,而是用嘴巴。聽說侯爺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要在國子監(jiān)開壇論政,和這些個文臣打擂臺?”
文鴦插言道:“那些個文臣成日里就是靠賣嘴皮子混日子的,咱們這幫大老粗動手沒問題,要事動口,哪有勝算?”
劉伶哈哈大笑道:“談到動口,侯爺一人能擋百萬雄兵,何況區(qū)區(qū)一幫尸位素餐的腐儒耳?!?p> 楊柯沉吟片刻,看著劉伶,意味深長的說道:“伯倫兄太高看我了,我可沒有力戰(zhàn)群雄的本事?!?p> 劉伶面帶神秘的問道:“侯爺今日一早去拜會的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侯爺?shù)膸褪至税???p> 楊柯微微一笑:“難逃伯倫兄洞鑒也,不過還有一事,這個出奇制勝么,伯倫兄又計將安出?”
劉伶一口干掉了面前慢慢一大杯酒,才慢悠悠的說道:“侯爺養(yǎng)士千日,今日我劉伶不才,毛遂自薦做這一路奇兵,敢不為侯爺分憂,必報侯爺大恩?!?p> 楊柯拍了拍劉伶的肩頭,一字一句的說道:“等的就是伯倫兄這句話,柯重重拜托了。”
楊柯與劉伶二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深談,一旁的文鴦等人卻一頭霧水,不明究竟,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