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在不知不覺間停息，烏云卻依然積聚在空中，不走不散。
這中年殺手，一向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此時(shí)卻是老淚縱橫，悲不能自己，差點(diǎn)背不過氣，一命嗚呼。
“不管……你認(rèn)不認(rèn)我做爹，我都希望你答應(yīng)我，別……做殺手了，殺的人太多，老天爺都會看不過眼。”
中年殺手大口吸著氣，雙眼突然變得明亮，急促道：“小雀兒，你能不能叫我一聲爹，如果可以，我死而無憾了?！?p> 小雀兒咬著牙，淚水不住掉落，搖頭哽咽道：“是你殺了我娘，我……我……”
中年殺手似已聽不到小雀兒的話，雙眼直直向上望著，笑道：“你娘來接我了，她……還像以前那么美，我得去地獄跟她贖罪……”
中年殺手自言自語著，聲音戛然而止，頭一歪，就此斷了氣。
“爹！”小雀兒叫了一聲，伏在中年殺手身上，失聲痛哭。
小珠心腸一軟，也跟著嚶嚶抽泣起來。
江拾流一直坐在馬車外，但里面的情形聽得一清二楚，望著天際的烏云，正漸漸散開，暗道：“這場大雨下得快，去得也快。”
馬車內(nèi)，丁玉突然大叫起來，“你干什么，別殺我，救命！”
江拾流掀開布簾，見小雀兒手里正抓著一把匕首，惡狠狠地盯著丁玉，而丁玉被點(diǎn)了穴道，躺在馬車內(nèi)，動也動不了。
丁玉眼珠一轉(zhuǎn)，急叫道：“大俠救命！”
江拾流道：“我既說過要饒你一命，就不會殺了你，但小雀兒，或者是小珠姑娘，他們可沒有答應(yīng)過?！?p> “你，你……”丁玉驚恐地瞪大了眼晴，“你們不能殺我，要不然我爹饒不了你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會一個(gè)一個(gè)的把你們找到，然后全部殺死！”
“我不會殺你?！毙∪竷旱?。
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看向小雀兒，丁玉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氣，心里卻還是七上八下，生怕小雀兒又反悔。
小雀兒道：“江大俠答應(yīng)過不殺你，我小雀兒也不會殺你，免得因?yàn)樾∪竷旱囊粫r(shí)之快，徒讓江大俠惹上背信棄義的罵名，為了你這種狗雜碎，實(shí)在是不值得?！?p> 江拾流苦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大俠，哪管什么名聲的好壞，小雀兒你想殺他就殺，不用顧及我?！?p> 小雀兒執(zhí)拗地?fù)u頭道：“江大俠雖然無所謂，但小雀兒心里會過意不去，說不殺他，就不殺他?！?p>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丁玉忐忑道：“你想干什么？”心想自己已只有一條手臂，如若再失去一臂，就算還活著，也沒有了意思。
“我不干什么，就是要你不能再當(dāng)男人！”小雀倒轉(zhuǎn)匕首，猛地向丁玉的胯下插落。
“?。。 倍∮衿鄥柕赝此?，臉上的表情完全扭曲在一塊，胯下血流不止，慘叫了幾下，昏死過去。
小珠面色變得慘白，江拾流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嘆道：“丁玉這回真是生不如死了?！?p> 小雀兒回頭道：“小珠姐姐，你先出去一下，他流的血太多了，我得給他上點(diǎn)金瘡藥?！?p> “嗯?！毙≈殚]上眼睛，紅著臉走了出去。
過得一會兒，馬車又緩緩前行，只是原來馬車上的四人，變作了三人，丁玉被留在原處，昏迷著仰躺在路中間，等待著點(diǎn)星劍派的人發(fā)現(xiàn)，并將之帶回去。
……
江拾流倚著桌子昏沉地睡去多時(shí)，直到村落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雞鳴聲，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環(huán)顧一掃，這間屋子冷冷清清，四壁索然，昨晚小珠回來后，和阿毅那家子人商量了一陣，為防點(diǎn)星劍派的報(bào)復(fù)，兩家人把家里能拿走的東西全部帶走，不得不連夜趕往別處安家。
桌子上唯一的一個(gè)粗碗內(nèi)，還剩有兩個(gè)冷硬的饅頭，江拾流腹內(nèi)空空如也，就欲抓一個(gè)來吃，感覺胸口微涼，心中一動，把掛在脖子上的那枚月牙形玉玨拿出。
玉玨光華內(nèi)斂，月牙形彎成一個(gè)柔柔的弧度，就像絕代佳人的柳眉。
想起白月盈曾用這枚玉玨吹奏，江拾流心中一蕩，輕輕放到唇上吹，一道悠揚(yáng)的清鳴響起。
江拾流似還能感受到玉玨上的溫?zé)?，心中漸漸變得重新熱絡(luò)起來，越吹越是無法自拔，暗道：“也不知白姑娘，還有樂虎他們怎么樣了……”
門被人推開，悠揚(yáng)的清鳴聲也隨之靜止。
小雀兒一臉疲憊地走了進(jìn)來，坐到桌旁，笑道：“江大俠你剛才吹的是什么，很好聽。”
江拾流笑了笑，將玉玨重新放回懷內(nèi)，道：“見笑了?！?p> “我要走了?！毙∪竷旱?。
“去哪？”江拾流道。
“流云堂?！?p> “你還是要當(dāng)殺手？”
小雀兒道：“沒錯?！?p> 江拾流道：“我記得你說過，有了血扳指，回去后，你興許會變成三流，甚至是二流殺手?！?p> “可我已經(jīng)把血扳指跟我……爹埋葬在一起，我打算還是從殺手學(xué)徒做起?！毙∪竷旱溃耙?yàn)樵絽柡Φ臍⑹?，接的殺人任?wù)越難，危險(xiǎn)也越大，我現(xiàn)在明顯還不能做到?！?p> 江拾流點(diǎn)頭道：“你有‘無聲鬼差’衛(wèi)夫的劍法秘笈，遲早會成為流云堂中最頂尖的殺手?！?p> 小雀兒笑道：“希望如此?！?p> 江拾流頓了頓，道：“可你爹臨終前，并不希望你再當(dāng)殺手。”
小雀兒低下頭，沉默片刻，隨后抬起頭，堅(jiān)定道：“我得回去當(dāng)殺手，不為別的，我想殺更多的壞人，來為我爹贖罪，盼望他到了地獄，見到娘親后，能真的得到她的原諒?！?p> “而且我也喜歡當(dāng)殺手，殺手也不一定都是壞人，我要做一個(gè)好人殺手！”
江拾流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激揚(yáng)道：“好，有志氣！”
小雀兒站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從此我不再是小雀兒，而是李雀！”
“江大俠，我……”
江拾流道：“別再叫我大俠了，我不是大俠，也不想做大俠，做大俠太累，你我也算是患難與共了，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大哥就好?！?p> 李雀興奮道：“江大哥！”
江拾流笑道：“這樣就對了?！?p> 李雀道：“那江大哥，小……李雀這就告辭了，后會有期！”
江拾流點(diǎn)了點(diǎn)頭，等李雀走到門口，又道：“等一下。”
李雀回頭道：“江大哥還有什么吩咐？”
江拾流抓起一個(gè)饅頭扔了過去，李雀伸手接住。
江拾流笑道：“拿著路上吃，以后在流云堂混不下去了，來海龍宗找我?！?p> “海龍宗……”李雀念叨了幾下，笑道：“記住了?！?p> 江拾流道：“還有，要活著?！?p> “嗯，你也是?！崩钊鸽p眼閃著淚花，轉(zhuǎn)身離去。
門被重新帶上，房內(nèi)又變得暗下來，一切都還是如剛才般，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