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書生沉吟了一下，抬眼看著藍衫書生：
“你可還記得鄒夫子的八問？當日，初次聽聞可真是震撼到我。”
藍衫微微詫異道：“那可是論述人生、管理國家大事的八問啊。
你把這個拿出來，也太難為人家姑娘了吧？”
他面色有些鄙夷，心道：欺負一個弱女子，怎能算君子所為？
卻忘記了，自己就是在比武上輸給了這個弱女子。
青衫書生道：“其實我至今都還想不透徹。不如就此討教討教？”
劉利光擺手一讓，幾人陸續(xù)圍坐在方桌旁，開始等待他的后續(xù)。
青衫書生思忖著抬頭對幾個人道：
“我們的夫子鄒公是個飽學之士，曾在州府選拔賢能之士時得中狀首。
他在辨學堂上課期間，給學子們提出八個疑難問題，讓在坐之人思考回答。
至今已有十多年光景了。每每思及此事至今無解，讓我難以釋懷。
故將此疑問求證諸位達者，是否可以教我？”
說完，他站起來對眾人團團抱揖行禮，坐下繼續(xù)道：
“鄒夫子當日曾說，此八問是他師祖提出的，他時時刻刻都在思索答案。
且這八問，他師祖也曾與同代人一起探討辯論，著述中卻未見詳解。
此八問是：
第一，人性到底是善是惡？
第二，人該怎樣安身立命？
第三，生活推崇勤儉，還是奢華？
第四，是有教無類，還是得天下英才而育之？
第五，要無為而治，還是禮法并用？
第六，治國要略：法為重？術(shù)為重？勢為重？
第七，利益當頭，如何選擇是戰(zhàn)是和？
第八，人本身是個啥東西？為啥能生存在人間？”
說到這里他抬頭看向眾人，雙眼里充斥著變換不停的疑云。
顯然覺得博學多才的飽學之士尚且難以回答的難題；
那未曾入學的小女子，恐怕更無法回答。
圣僧嘻嘻笑道：“太多太深奧了。不如你提出最想知道答案的那個問題？”
藍衫書生問：“可以多提兩個嗎？我也非常想知道答案?！?p> 龍三姐點點頭沒說話，示意二人繼續(xù)。
藍衫先發(fā)聲道：“我最想知道，人性到底是善是惡？又是為何？”
龍三姐低眉垂首，思忖道：
“這個，我雖不是個人，但從族裔的起始觀察看來，人之初是白片兒。
剛出生的嬰兒是幅白絹，既不善良也不邪惡?！?p> 青衫藍衫滿臉驚訝看著龍三姐，一時間難以理解她怎么就不是人了？
三姐繼續(xù)道：“但他的生存環(huán)境是枝畫筆，在白絹上涂抹出他的善惡因果。
就比如小羊羔，剛生出時吃母乳，長大了吃草；為啥？因為它父母吃草。
幼狼剛出生也一樣吃母乳，長大了卻吃肉。為啥？因為它父母都吃肉。
人和小動物一樣，初生吃母乳，長大了卻吃一切能吃的東西。
為啥？因為他父母就吃一切可以接觸到的東西，包括草和肉。”
她抬眼看向二人：“你們說，如果吃草是善良，吃肉是邪惡。
那，人到底是善良的呢？還是邪惡的？”
圣僧贊許地看著龍三姐，用眼神鼓勵她繼續(xù)。
三姐一改滿臉嚴肅，像陽光一樣燦爛地笑了起來：
“我覺得所謂的人性，他本身即有善良也有邪惡，實則已包羅萬種。
比如有自私、貪婪、猜疑、嫉妒、欺騙、排擠、爭斗、兇殘；
還有慈愛呵護、睿智遠瞻、相親相愛、仁義禮信……。
人以單體為主，本能中自帶著自私貪婪殘忍，為能活著掠奪一切資源。
可產(chǎn)生靈智后又發(fā)現(xiàn)，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更好生存，才能更強大長遠。
人與人相互間若彼此不被消滅，必須適應(yīng)遵守一個相處規(guī)則。
而人與生存環(huán)境之間，也必須遵守一個相處規(guī)則，才能彼此平安。
人之惡是天性自帶，人之善則是有了靈智后逐漸生發(fā)的。
善惡就看成長起來的他，根據(jù)環(huán)境需要，把什么樣的本能本性，發(fā)揮到極致。
若求生的本性大于一切，他會以自私自利為主，兼有貪婪兇殘的野狼惡性。
若他從小在人群的呵護里生長，會被同化成集體意識。
一切以維護爭取本集群的利益為主要對象，與環(huán)境做斗爭。
身兼相親相愛、呵護幼小、熱心助人等許多人們稱之為善良的舉止。
所以，不能只以單純的行為來詮釋人性的善惡?！?p> 這個答案讓二書生的眼球掉落一地：
他們覺得和自己已知的知識相違悖，不應(yīng)該是“人之性初以善為本”嗎？
這時，店小二進來給客人送熱水和熱茶；看到二位書生后瞪大了眼睛。
他頻頻回頭，趕緊小跑著出去了。
“人性是白片兒，這不是你一開始就強調(diào)的嗎？怎么最終證明是惡果？”
“呵呵，我說人之初是白片兒，那只是說智慧知識上的無知。
如若人之初沒有集群環(huán)境輸入給他共同認知，始終以個人利益高于一切；
那他就一直沉浸在個人生存意識里。吃草算是善良者；
吃牛羊小動物的肉，掠奪剝?nèi)∷鼈兊钠っ鲎约旱囊路龋?p> 這就純粹體現(xiàn)的是強取豪奪、自私自利的惡劣根性。”
青衫書生思索道：“如此說來，人性的惡來自本能，善是后期培育的結(jié)果？”
“嗯，人性兼具善惡兩重性。而萌發(fā)的智慧，能戰(zhàn)勝并壓抑住內(nèi)心邪惡。
惡狼若自幼被人收養(yǎng)，長大就能對人們友愛保護，不去傷害。
這就是后期集群智慧教育的結(jié)果，惡性被壓抑而善性大發(fā)展。
只不過人與人之間更容易言傳身教，誕生出集體相處的智慧。
人們沒有深入想清楚這個道理，看到的只是人性表面上的善良溫和順從?！?p> 正說著，只見老板娘帶領(lǐng)仆人端著藕粉薄粥及碗勺進來，放在方桌上。
她已經(jīng)換上半新的粉紫色外裳，青色長褲裹著褲腳，露出足上的青色繡花鞋。
銀盆大臉薄施粉黛，遮住了青紫傷痕。
頭發(fā)依然梳的光鮮照人，銀釵玉簪斜插腦后，手中握著一方粉紫繡帕。
她滿臉堆笑地對眾人道：“時間尚早，還以為貴客們?nèi)栽谛菹ⅰ?p> 若不是小二來說，都不知道我家兩位博士已經(jīng)來打擾了貴客清修。
我特意讓人做些新出田的藕粉羹，給幾位貴客嘗嘗鮮?！?p> 老板娘親自動手，給在座各位盛好藕羹放在面前。
倆書生羞赧地站起來，對老板娘抱揖行禮：“有勞娘子?！?p> 筆者的話：
致敬，儒家的先賢圣人——荀子。
京愛
致敬，儒家的先賢圣人——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