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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說

第一百八十六章 桃之夭夭

盤說 飯人. 2537 2024-12-15 22:15:52

  隨著光柱從玉白變成金色,某種與神元完全不同的氣機勃然爆發(fā),頃刻間揮斥天地。

  無論從哪方面比較,這氣息都遠(yuǎn)在尋常神元之上,以致無視遠(yuǎn)近,驚擾八方——激戰(zhàn)正酣的橫眉老祖與黑風(fēng)老妖自不例外。

  話說為免幸存道眾再受殃及,橫眉有意將老妖引離凈妖廢墟。

  憑借瞬閃之便,六合八荒倏忽即至,二者斗法已不囿于某時某地,直至察覺那股氣機,這才暫時止了干戈,不約而同吞丹服藥,一邊提防著對面,一邊回眸遠(yuǎn)眺。

  “這是?!……”黑風(fēng)蹙眉納罕。

  “老妖怪?!睓M眉明顯猜到老妖的心思,面露譏色,“爾以為要突破神境,單靠純粹的元氣便可么?”

  “他門中化神等同于吾族飛升,其言下之意,破境另有貓膩?莫如趁機詐詐他?!崩涎季w如電,“能套出個說法固然最好,不成功卻也無關(guān)痛癢?!?p>  一念及此,黑風(fēng)故作不屑,“哼!觀你氣象,同樣化神不久,與老朽半斤半兩,何必在此賣弄玄虛?!?p>  “兩百余年,想本尊進出過多少秘境,又歷多少險阻,”橫眉侃侃而談,“自然比井底之蛙見過的天要大些?!?p>  “多說無益,真有本事便讓老朽開開眼?!?p>  “這等激將卻是拙劣了?!?p>  “又如何?”

  “也罷。多年恩怨是該有個了結(jié)了。”

  “正合吾意。”

  “本尊大發(fā)慈悲,便教你見識見識化神之后該往何處走?!睓M眉皮笑肉不笑,起手在胸前掐了個法訣,“能悟多少就看爾之造化了?!?p>  “多謝道友賜教咯。”老妖戲謔地拱了拱手。

  “大可不必;不過嘛……”

  “有屁直放,毋須吞吐?!?p>  “別悔就行。”

  “哼。大言不慚?!?p>  橫眉無動于衷,只嘴角微咧,一抖擻,頓時由內(nèi)而外釋出金輝,似裹了件金色羽衣在身上。

  其靈息隨之劇變,同樣瞬間跨越千山萬水,蕩至凈妖地界,正與禁錮寵渡的金柱天各一方,好似兩盞熊熊燃燒的燭火。

  老祖金輝偏暗,顯得濃烈。

  老人的金柱則相對清淡。

  乍看之下仿佛遙相呼應(yīng),實則更像赤倮倮的針鋒相對,——對金柱之主無聲的嘲弄與示威:你有的我也有,且遠(yuǎn)勝于你。

  感此氣機,且不言老妖色變,頓覺瀕死之兆,當(dāng)即走個瞬閃,暫避鋒芒;卻說常自在察之不忿,無奈嘆道:“呵!不愧是天命嫡系!待遇果然遠(yuǎn)非我這等外人可比!

  “想當(dāng)初,老夫受命斬妖,除魔,平亂,迄今猶在布道,任勞任怨,積功累德,也才換得區(qū)區(qū)三塊石頭。

  “他初境有余,中境未滿,便有現(xiàn)成‘仙玉’可用。

  “教如我之輩情何以堪?

  “也就怪不得那么多人口服心不服了?!?p>  腹誹一陣,自在老人收起雜念,還將心思放回寵渡身上,忽聽吆喝,見一束光自老狼袖中應(yīng)聲射出,不由頷首暗贊,“這等見機,無愧為遠(yuǎn)古異獸?!?p>  竟是情急之下,龍佬不顧念自身傷勢,欲將桃枝維持寵渡生機。

  常自在見狀催功,將寂滅死意暫時蕩開,乘隙在金柱上開一小孔,容桃枝射入,懸于寵渡額前三寸,經(jīng)眉心將磅礴的生命之氣灌入其體內(nèi),沿血脈經(jīng)絡(luò)運轉(zhuǎn)全身,為寵渡強行續(xù)命!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萬眾矚目。

  倒魔派甚而因為太過驚愕,已然忘了幸災(zāi)樂禍,只目瞪口呆地看著。

  而在人堆之外更遠(yuǎn)的地方,穆清夫婦與王山引頸翹首,大抵人仙在場,為示敬重,不宜神念探視,唯憑肉眼觀望,奈何人山人海密不透風(fēng),終究難窺具體情勢。

  旁側(cè)的落云子似有所察,側(cè)首一瞥,將三人行徑看在眼中,卻懶得出言喝止,僅翻個白眼別過頭去,心下冷笑連連,“爾等莫非以為,似這等非人非妖的異類,事后還能有甚活路不成?”

  轉(zhuǎn)念間似想起什么,落云子抬眼掃視人群,目光在某幾個角落之間來回移動。

  卻見那些個角落里,聚集著或多或少的人馬,其衣著扮相與眾不同,顯非萬妖地界出身,而是從外地而來路經(jīng)涼城、卻陰差陽錯卷入這場決戰(zhàn)的云游散客。

  落云子眼珠急轉(zhuǎn),“骨碌碌”計上心來,忖道:“既有師尊主持大局,此番滅宗之禍當(dāng)是解了。只除魔衛(wèi)道一節(jié),那孽障仗有人仙庇護,必不肯束手伏誅。

  “既然垓心人多,外圍人馬難窺究竟,尚未見過他當(dāng)前模樣,我何不趁機公示于眾?

  “也好借外修之口傳揚開去,管教他就算今日僥幸茍得殘命,遁走別處,也必淪為玄門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難覓立錐之地?!?p>  再者,從炎窟山破印之夜到橫眉現(xiàn)身之前,落云子五次三番苦求哀告——就差沒跪下了!——均被常自在毫不留情地拒絕,難免因此對其懷恨在心。

  恰橫眉回歸,宗主大人又底氣十足了起來,哪里還怕與人仙交惡,此刻打定主意,即施展浮光掠影術(shù),于半空鋪設(shè)橫幅,實時映射垓心場面,以供外間人馬觀覽。

  那光幕既大且亮,加之方位適中畫面清晰,遂將寵渡骷髏般的肉身巨細(xì)無遺地曝露人前。

  神照峰上一片吸氣聲。

  余音猶存時,又被更為劇烈的呼噪所掩蓋。

  ——嘶!……

  嗡!——似群蜂齊舞。

  頭一陣自然源于寵渡那副可怖模樣。

  第二陣,則因柱內(nèi)突生異變。

  就在那桃枝由綠轉(zhuǎn)褐,褐轉(zhuǎn)灰,進而枯卷,行將衰敗之際,猛地從寵渡靈臺處透出一抹盎然綠光。

  “好強的生機?!彬镑卓腕@“咦”一聲,早將神念如無形的觸手般伸了過去。

  有道是前事不忘,故此不比先前敷衍,又估摸著金柱所能承受的極限,虬髯客催動了三成神念,入得柱內(nèi),果然無懼死意銷蝕,即往寵渡罩去。

  原以為無論如何都夠了,沒承想神念一觸及寵渡肉身,竟遭莫名反彈,猛被震開來。

  “這么兇,連我都插不上手?!”虬髯客滿面錯愕,本想動用全部神念再探,旋即作罷,因為神念再強上哪怕一成,勢必壓碎金柱,更別說全部了。

  好在憑借先前那一剎的觸碰,已清晰地感應(yīng)到寵渡此刻的異狀。

  其肉身上匯集了兩股力量。

  一生。

  一死。

  二者截然相反,卻都無比強大,令虬髯客不由憶起某次被攛掇著,隨十師兄一塊兒偷看大師兄與十一哥切磋的場景來。

  彼時兩家神通震碎虛空界壁,而自己大道未成,禁不住殃及,被余波卷入地府,直接砸塌了閻羅殿,鬧得天翻地覆——甚至驚動了地藏王菩薩!若非十師兄及時趕到,怕是被地府拘走三魂七魄,打入畜生道,迄今不知多少輪回矣。

  驀然回首,那也是距今千百年前的事了!

  孰料就在當(dāng)下,在眼前這片貧瘠天地之一隅,竟再度感受到了當(dāng)初那種“大人打架,小孩兒靠邊”的荒誕不羈與無可奈何。

  即以如今堅如鐵石的心境,虬髯客也不免唏噓。

  與之相較,常自在更是咋舌。

  君不見,只被那綠光一照,已蜷曲的枝條眼見著拉直,——仿佛血性少年酣眠醒來后伸展四肢,活動筋骨;且變得青翠欲滴,明顯比原來更具活力與生氣。

  非止如此!

  那綠枝緊接著變粗,抽芽,發(fā)枝;再變粗,發(fā)新芽……如是循環(huán),順著金柱一路攀援,所及之處,將氤氳在柱內(nèi)的寂滅死意滌蕩一空。

  原本式微的殘枝就此重獲新生,長成一株茁壯桃樹。

  其葉蓁蓁,簌簌作響。

  其華灼灼,次第綻放。

  霎時群情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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