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某種程度上可以被稱為是‘土’的文明。
土在國人的心靈中已被抽象出來,其生生不息的意蘊早已深刻地影響著中國人的思想和現實生活。
從遠古先民對土的狂熱崇拜,到儒家‘仁’的思想的提出。
從以‘禮’為形制的對生命的崇敬,到內化于中國人生命之流的生生不息的思想底蘊,無不深刻反映了土生生不息的思想之于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意義。
中國古代藝術反映了對生生不息的思想內流的返璞歸真,‘氣韻生動’亦不僅是中國繪畫藝術的最高境界與目標,更是中國古典美學顯著的審美標尺之一。
藝術中暗含著節(jié)奏與律動的音樂感,這就是‘韻’,即是生命的精神。
然而土終究也還是平實之物,中國文化中的現世精神即是源自土的實在性。
實用理性便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在自身性格上所具有的特色。所以,對土的解讀是理解中國文化之謎的又一通經。
有許多人曾問,為何歐洲留有的教堂、宮殿能給人發(fā)自內心的震撼,可中國的古建筑卻顯得低調、樸素?
當然低調、樸素在這里是一種謙虛的說法,若是不客氣,可以用平凡、普通、不起眼去代替。
有人亦要問,是否是,中國老祖宗的建筑就是比不上西方老祖宗的建筑?
當然不!
這是根子上的不同。
西方人的教堂、建筑,它不是為人造的,它是給上帝修建的。
它的標桿是上帝。
中國不這樣,中國人更務實,是以人為尺度,是給自己建造更舒適的宅子。
整個美學原則也都更重意境,而不是在形勢。
土陶歷史悠久,被稱為‘泥與火的藝術’。
為何彪修建的土陶窯花上了兩天多時間。
建成之后,凡是空閑著的村民們都聚在了何彪家前,打量著那新窯,眼神中滿是羨慕。
新窯依老屋而建,順延而下,高度的起伏,坡屋頂的延續(xù)讓土陶窯與屋子有一種莫名的統(tǒng)一與協調。
倆天多的時間,珙桐在屋里說的那段話已經被口口相傳,整個村子的村民是都聽說了。
“白設計師給何彪家送去了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雞!”
“何彪家要發(fā)達了,被白設計師看重了。”
“以后等城里人來咱們板萬村旅游,何彪家就成為咱們村的標志了。”
“是嗎,那可得去和老何打好關系?!?p> “白設計師那手簡直能點石成金啊!”
“老何一家上輩子是修了怎樣的福氣,才能盼來白設計師啊。”
......
何家前的空地上,何父何母翻箱倒柜掏出了兩人還是結婚時穿的衣裳,油光滿面,喜悅激動極了。
拿出提前買好的瓜果,煙水為村民們散去。
跟著老何又從屋里抱出一捆不知是幾百幾千響的鞭炮。
鋪開后,手捏著煙頭去點燃薪子。
‘噼里啪啦...’
刺耳的鞭炮聲響起,鞭炮屑炸的滿地都是,通紅通紅的一片。
珙桐和半夏站在何父、何母的身旁。
在鞭炮響起的一剎那,珙桐敏感的注意到了半夏臉色的變化。
小臉有些泛白,眼睛也不敢望著。
哪怕是用手捂著耳朵,每每鞭炮響起時身子也在微微哆嗦。
見狀,沒有多做思考。
珙桐直接靠近了一步,半摟著的姿態(tài),伸出自己的手輕輕蓋在了半夏的手背上,為她捂起了耳朵。
珙桐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半夏的身子先是劇烈一顫,可緊跟著似乎就恢復了鎮(zhèn)定,變得踏實。
半夏察覺出了身后的人,感受著那熟悉的溫度,突然就不怕了。
“謝謝。”
也不管珙桐聽沒聽清,小聲呢喃。
她睜開了眼睛,自幼時被炸傷起,第一次又直望向了正燃著的鞭炮。
她的臉上染著嫣紅,眼眸看著紅彤彤的鞭炮出神...
“這鞭炮不少錢,這煙酒,這瓜果也要不少錢,老何家是下血本了!”
“這算什么,等他們家這個窯投入使用,錢還不大把大把的來?!?p> “嘿,也不一定?!?p> “雖然白設計師是給了他家這么好一個條件,可要是何彪不爭氣也沒折?!?p> “對,如果這樣,可還是干不成!”
“哈哈,那可就白瞎白設計師的功夫,白瞎這些煙酒,白瞎這好幾千響的鞭炮了...”
鞭炮聲一直響了數分鐘才終于停下。
圍著的村民們又開嗓子議論了,有盼好的,當然也少不了盼壞的,人之常情罷了。
很多戶人家太羨慕何彪的這個機遇了,心里發(fā)酸,自然就渴望看著笑話。
“何彪?!?p> 珙桐松開捂著半夏耳朵的手,帶笑向何彪喊道:“準備的怎么樣了?”
“快給大家伙,露一手!”
珙桐沒注意到,在他離開半夏的剎那,半夏好看的眉毛不經意的皺著,覺得心里一空。
“珙桐大哥,您敲好嘞!”
何彪知道珙桐這是讓他好好揚眉吐氣呢,也不謙虛,眼睛有神,應聲道。
話音落下,他小跑回堂屋里,跟著再出來的時候就是捧著一老木箱。
在滿地的鞭炮屑中清出一塊空地,支開馬札,跟著坐下。
打開木箱,是制陶的工具,如轆轤,陶車,提前準備的泥土等等...
何彪的動作頓時吸引了所有圍觀人的注意,不管嘴巴在說著些什么樣的風涼話,可暗地里卻都悄悄凝神。
只見何彪緩緩吐出一口氣,神情變得肅穆,跟著拉開了架勢。
在準備的器皿里放上泥,倒入水。
雙手或拍或打,有節(jié)奏的拍打聲響起。
“呵,這小子有兩下子嘛。”
珙桐一見,嘴巴咧開,滿意道。
見到半夏不解的眼神,他解釋道:“制陶分為和泥、拉坯、晾干、上釉、碼窯、燒制六道工序?!?p> “何彪這是在進行第一步,和泥?!?p> “當然這泥可不是誰和的都行,里邊有講究?!?p> “用水把泥和勻還不成,得直到粘土綿、軟、稠、韌...”
“缺一點都不行,都會影響最后成品的質量。”
珙桐不單是在為半夏講解,也是在講給村民們聽。
只見珙桐頓了頓,隨即繼續(xù)道:“你聽這拍打泥土的聲音,是不是很有韻律,很有節(jié)奏感?!?p> “這就是水準,透著功底呢?!?p> “這小子,別的不說,單這架勢,我敢說他有幾分大師的氣勢!”
話語被村民們偷聽在耳中,說風涼話,嫉妒的準備看熱鬧的人頓時啞然,悄悄縮了縮腦袋。
何彪很專心,全身心的投入,他的眼里只有那一團的泥土。
一遍遍拍打,似重復,卻又不是重復。
直到確認無誤后,把和好的泥放在轆轤上。
這轆轤是完全通過腳踩控制轉盤的速度,不是現在外面常用的電動拉胚機。
何彪的腳踩動轆轤,轉盤開始轉動,跟著輕輕的滑動起手指...
在眾人注視下,那攤在陶車上的泥土開始漸漸的成型。
何彪的手指滑動的速度與時間在悄然變化,他是有自己的一套東西。
一遍又一遍,不急不躁,從容不怕。
他的這股氣度,讓珙桐眼前一亮,覺得是真的挖了一塊寶。
村民們雖然看不出太多,但只是看何彪在制土陶時的那氣勢,就再不敢多說了。
何彪制成的第一個土陶被所有人打量,可以看出是一只茶盞,有自己獨特紋理的茶盞。
剛成型還需要晾干、上釉等步驟,行外人還暫且看不出好壞。
到這一步,今天的展示基本算完了。
一旁緊張的何父、何母算是送了口氣,不求驚艷,但求穩(wěn)妥。
可他們沒想到,何彪卻沒有就此將這土陶茶盞放去晾干,而是從箱子里又掏出了根木條似的東西。
右手捏著木條,微微俯身看著茶盞。
跟著在所有人的驚神下,木條落在了茶盞的身子上。
還沒晾干的土陶只是輕輕一劃就是一道痕跡,制作師傅們往往都很小心。
何彪卻不同,眼露精光,捏著木條的手速突然變快。
幾乎只是一眨眼,他停下了,放下了木條。
何彪手捧著茶盞,站起了身子。
沒有遮掩,為了給眾人展示,特意拿近。
陽光下,茶盞呈現在眾人面前。
當所有人看清時,紛紛面露震撼。
嚯!
不愧是村里近年來唯一的大學生,這手藝簡直了!
小巧精致的茶盞壁上有含著古老韻味的紋理,更有蒼勁有力、龍飛鳳舞的六個小字,‘贈恩人白珙桐’。
如果說只是土坯,只是紋理村民們還看不出功底,可這刻著的一行小字可就切實的顯出了手藝。
從拿捏的力度,到技藝堪稱一絕。
珙桐亦是大笑。
他這是真的給布依族傳統(tǒng)土陶挖掘出了一個大人才??!
“珙桐大哥,這個茶盞等燒制完后再送給您?!?p> 何彪感激道。
“行!”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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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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