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開封府,是大宋朝的國都。此地古稱大梁,曾是春秋戰(zhàn)國時魏國的國都,五代十國的后梁、后晉、后漢、后周也相繼定都于此?!瓣悩虮儭敝螅笾艿牡钋岸键c(diǎn)檢趙匡胤,在此建立大宋朝,是為宋太祖。一百六十多年來可謂是虎踞龍盤,帝王之氣震懾寰宇。
光是那開封府外城的城墻,就長五十多里。汴梁城內(nèi)更是湖泊縱橫,風(fēng)景旖旎,城郭氣勢恢弘,常駐人口超過百萬。為當(dāng)時世界上最繁華的大都市。史書稱其為“八荒爭湊,萬國咸通”。
國都,永遠(yuǎn)是每個人最心存向往的地方。
作為普通百姓到開封并非小事,作為普通的百姓,要想在開封好好的玩一下,更不是那么容易。所以當(dāng)岳飛、徐慶、湯懷第一次來到這大宋朝的中心,這些在萬軍叢中視生死為等閑的軍人,居然面色都變了……
這街道就是傳說中的御街?路面會寬達(dá)百丈……這街道還劃了幾部分,南來北往的人是分道而行!長街兩邊挖有河道,中間竟然還有花圃,果然是帝王氣象!這酒樓連著酒樓,彩旗接著彩旗究竟是為了什么?這既非黃道吉日,也不是什么普天同慶的日子,怎么就那么多人……
還有!這高樓怎么可能那么高?他娘的,真要著火了可如何是好?樓下著火了,樓上的怎么跑?
岳飛開始理解劉子羽說別被嚇到的意思……他們在街市那密集的人群中,緊張得邁不動步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撞到路人,生怕一不注意,就會少看幾個美女。在真定府時,他們一度很鄙視那些從村里來的老鄉(xiāng),而今他們覺得整條街上都不會有比他們更土氣的人。好在過了些時間,他們又發(fā)現(xiàn)這種感覺固然不好,但更多的則是看到新奇事物的快感。我們弟兄好歹也是到了汴梁了啊!想到這里,弟兄幾個臉上都掛滿了傻笑。
敢戰(zhàn)營的弟兄跟著劉子羽來到樞密院,今日的議程是各部官員合議立功將士的獎賞,并對一些具體升遷做評議。這次的會議由宰相張邦昌,宣撫都統(tǒng)制劉延慶,來京述職的大將種師中,以及樞密院的劉浩大人主持。尤其那種師中相貌矍鑠,器宇威嚴(yán),一把霜雪般的白胡,根根透風(fēng)仿若鋼針。有他坐在堂上,樞密院瞬間成了中軍帳。
這樣的場合連劉子羽都沒有說話的份,而廊下的軍官們都不明白張邦昌今天來做什么。張邦昌貴為宰相,但在民間的口碑并不好,據(jù)說此人位居中樞數(shù)十年,從未做過什么造福于民的好事。
“自然是來要肉吃的?!毖Q笑道。
“他那么大的官會沒肉吃?”徐慶瞪眼道。
湯懷笑道:“傻,他是來分肉的。今天是評定軍功,他一定是為自家子弟搶功來的?!?p> “嗯哼!”岳飛咳嗽了一下,示意眾人不許多言。
這時,韓世忠忽然出現(xiàn)在岳飛身邊,低聲道:“有消息說,會有人搶你相州軍的功勞。提醒你家劉將軍小心?!?p> “是誰搶功?”岳飛沉聲問。
韓世忠苦笑道:“當(dāng)然是大人物。”
“你等等?!痹里w急忙去告知劉子羽,但當(dāng)劉子羽回頭找韓世忠,那潑韓五已不見蹤影。
會議沒多久,張邦昌就推薦了一個叫柴桂的藩王,據(jù)說此人馬步功夫皆為上乘,而且北伐時作戰(zhàn)英勇。
“信武一戰(zhàn)中,他尤其驍勇!”張邦昌微笑拿出功勞簿。
果然來了!旁聽的劉子羽頓時胸中熱血翻涌,他仔細(xì)一聽發(fā)現(xiàn)對方所報功績,許多都是相州兵的戰(zhàn)功。信武倉戰(zhàn)役作戰(zhàn)的隊伍和將領(lǐng)名字都被篡改,變成了中軍某營的功勞。尤其是那條守衛(wèi)信武倉的功績,原本是他上報在岳飛和羅定山名下的。
劉子羽不知張邦昌有何依仗,很謹(jǐn)慎地找了種師中和劉延慶的副將。劉家人表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按道理說那個柴桂參與的是信遠(yuǎn)倉的防務(wù)。而種家的參謀立即將此事提醒給了種師中。
種師中為百戰(zhàn)名將,對軍士的戰(zhàn)功向來看重。他掃了眼張邦昌,笑道:“張大人提的人選自然是好的。但既然我們是軍功評議,就要把一條條核對清楚。你說他有信遠(yuǎn)、信武兩處的戰(zhàn)功,但一個軍人如何出現(xiàn)在兩個地方?這戰(zhàn)績不可混為一談。”
“這功勞簿上寫的很清楚,柴桂在信遠(yuǎn)倉殺敵后,又支援去了信武倉。”張邦昌慢條斯理地看了眼劉延慶,“難道這功勞簿會亂寫?”
劉延慶不置可否閉眼養(yǎng)神,種師中眉毛輕揚(yáng),這劉延慶顯然已被關(guān)照過,而且這兩個倉庫的守備軍是劉家傳令去的,他都不介意別人冒領(lǐng),外人又能說些什么?種師中看看臺階下的劉子羽,忽然提高嗓門道:“劉子羽,信武倉是你的人馬負(fù)責(zé)守備的嗎?”
劉子羽立即上前兩步道:“是屬下聽從宣撫軍令派兵守備?!?p> “如此,信武的軍功當(dāng)與柴桂無關(guān)?!狈N師中和顏悅色的對張邦昌道。
張邦昌很不高興,今日的軍功評議,原本他和劉延慶是有默契的,而種師中只是臨時與會。他將功勞簿擺在劉延慶面前,慢慢道:“信遠(yuǎn)先失守,他帶兵退守信武倉也是可能的?!?p> “亂軍之中,還能如此?”種師中失笑道,“那可當(dāng)真是奇才。劉子羽,你的人馬在信武倉可曾見到信遠(yuǎn)倉的殘部?”
“不曾。”劉子羽抱拳道。
張邦昌冷笑道:“你當(dāng)時又不在信武倉,怎能如此斬釘截鐵?”
“當(dāng)時在信武倉負(fù)責(zé)守備的軍士就在廊下,可讓他們上前認(rèn)人?!眲⒆佑鸶呗暤?,“岳飛!”
岳飛大步上前,躬身立于階下。
“柴桂呢?”種師中問。
“柴桂在此。”一個衣著華麗,相貌堂堂的男子從眾多軍官里走出,盡管貌似謙恭,但眼神中閃著一分桀驁。
這兩人前后站立,一眼就能看出完全是兩種人。廊下旁聽的人們議論紛紛,大多數(shù)人都不看好相州軍。
“岳飛你可曾見過他?你可曾見過信遠(yuǎn)的敗軍?!狈N師中問。
岳飛剛要說話,張邦昌就搶白道:“那么大的戰(zhàn)役,他怎么可能每個人都見過?!?p> 岳飛不卑不亢回答:“即便我不能見過所有人,但我身邊還有那么多弟兄。而且當(dāng)夜不曾聽說有信遠(yuǎn)的人馬支援信武?!?p> “你什么身份,敢這么跟老夫說話?”張邦昌怒道。
岳飛短促的濃眉微微上揚(yáng),目光和張邦昌一觸。張邦昌怒火更甚,這小卒居然不怕老夫!他拍桌子喝道:“滾出去!”
“我問他話,他回答,和官職有什么關(guān)系?”種師中冷笑道,“柴桂,你實話說,可有冒領(lǐng)功勞?”
“柴某不敢。”柴桂躬身施禮,然后笑道,“柴某的功勞雖然不值一提,卻是真刀真槍拼來的,絕不會有冒領(lǐng)的事!若有人說我冒功,柴某愿與對方比武決勝??纯床衲呈欠裼匈Y格取得這些功勞。”
劉子羽怒道:“荒謬!你冒人功勞,和你武藝是否高強(qiáng)有何關(guān)系?”
“你這么說是不敢和本王比武了?”柴桂傲然道。
“比武有何可怕?!眲⒆佑鸬溃骸暗闶悄喜康姆?,萬一有個好歹又當(dāng)如何?”
柴桂哈哈大笑:“孤家看是你們武藝不精,不敢比武吧?既然不敢比武,就別在那里妖言惑眾,說本王冒功。本王什么身份,需要冒你們的功勞?孤家今天就把話放在這兒,隨便你派多少人來比武,本王都接著了!”
種師中冷笑道:“我們說的軍功,是士卒們在戰(zhàn)場上用血肉換來的。不是你在這里耀武揚(yáng)威比武能決定的!”
“若不敢比武,就少說幾句如何?”張邦昌不冷不熱道。
一直旁觀不語的劉浩皺眉道:“這樣吵下去成何體統(tǒng)。我們休息片刻,讓人重新核對相州兵和柴桂的功勞,看看到底有什么疑問?!?p> 劉子羽悻悻地退出議事廳,就差沒沖到堂內(nèi)的徐慶、湯懷等人早就群情激奮。信武倉的功勞是大家用命換來的,竟然有不開眼的家伙冒功!岳飛冷眼看著周圍,他發(fā)現(xiàn)其他軍營對此都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甚至連討論這事的人都不多。
岳飛安撫住弟兄幾個的情緒,認(rèn)真問道:“屬下有一事不明,我這點(diǎn)戰(zhàn)功,大人說過最多夠我進(jìn)入隊將的編制。這也有人搶?”
劉子羽解釋道:“你戰(zhàn)功不少,但出身低微。因此無法越級提拔。而柴桂已是偏將的身份,加上身份尊貴。一旦戰(zhàn)功加身,飛黃騰達(dá)只是談笑間事。一樣的功勞,加在不同人身上是不同的?!?p> “我的戰(zhàn)功可以再立。但羅大人的戰(zhàn)功又該怎么辦?他的戰(zhàn)功若被人冒領(lǐng),他家的孤兒寡母又該如何?”岳飛小聲問。
劉子羽面無表情道:“一無所有?!?p> “這種事常見?”岳飛沉聲道。
劉子羽冷笑道:“嫡系將領(lǐng),分享他人戰(zhàn)功并不少見。但跨軍冒功,就是欺負(fù)人?!?p> 岳飛咬牙道:“那我比!萬一有事,我岳飛一人承擔(dān)?!?p> 劉子羽道:“相州大營不會讓你一人承擔(dān)?!?p> 這時,議事廳里的議題告一段落。劉延慶和種師中一同走了出來。
劉子羽趕忙上前拜見二人,沉聲道:“子羽的部卒岳飛,愿意接受柴桂的比武要求。信武倉一戰(zhàn),我相州兵損失了四百多弟兄,若是功勞被人冒領(lǐng)。子羽有何面目回真定府?此事事關(guān)重大,請二位老大人為相州兵做主?!?p> “老夫生平最討厭冒領(lǐng)軍功的小人?!狈N師中看著岳飛道,“既然要比武,就不許假打。只要擊敗柴桂,功勞就是相州軍的。有天大的事,有我種師中和劉宣撫做主。若被我發(fā)現(xiàn)你假打,你這身軍裝就不用穿了!”
岳飛躬身道:“請將軍放心?!?p> 劉子羽靠近劉延慶小聲道:“相州兵前往信武倉,聽的是您的軍令。不說相州軍損失了多少人,保住了少將軍和那些……”他淡淡一笑,“和那些裝備,岳飛等人是出了大力的。還請宣撫大人體恤?!?p> 劉延慶淡淡一笑道:“我與南面來的小藩王不熟,既然是相州軍的功勞,自然絕不會讓人冒領(lǐng)。但你們也不要真讓柴桂出什么事。”
“得令?!眲⒆佑鸸眍I(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