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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曲

第十七章 舍利寶幢

照影曲 林遇澤 3024 2023-11-13 09:09:25

  據(jù)集賢殿《沈后傳》記載:

  莊帝嫡后昭恭讓誠順元莊皇后沈磬敬,趙國公沈澤與妻謝氏長女,天資聰穎,幼時便貞潔嫻靜,喜讀書,堪稱女中儒生,人稱“女諸生”。高祖聞知沈氏賢淑,便召澤道:“朕與你布衣之交,自古君臣相投,常為姻親。汝女甚良,朕欲長子相配。”澤立叩拜謝。

  晨元九年,沈氏冊鎮(zhèn)王妃,待人處事體貼謹(jǐn)慎,深受高祖與后喜愛。后隨鎮(zhèn)王往藩地,為昭太高后守喪三年。期間,按禮素淡,凡遺言可誦讀,皆列舉不遺。

  晨元十八年七月,鎮(zhèn)王登基為帝,沈氏十一月為后。

  后曰:“每歲征戰(zhàn)無休,兵民疲憊不堪,當(dāng)休養(yǎng)生息。”又道:“當(dāng)今賢才皆高帝所留,陛下不應(yīng)以新疏舊?!鼻已裕骸皥虻廴手巫杂H始。”盡納且予嘉獎。

  崇德五年七月,沈后病重而不忘進(jìn)勸愛民求才、禮待宗室、勿驕養(yǎng)外戚,終道:“以往,京中將校官吏之妻為我祈福祝禱,獨憾無報,現(xiàn)只余入觀修行,加以慰勞?!?p>  當(dāng)月初四,帝詔:后以祈福名入三清殿以養(yǎng),特封其為華陽教主、靜慈仙師,法號玉清,年僅三十有六,賢德之名人皆口耳相傳。

  然入三清殿不過半載,師即愈,莊帝聞之不樂,懨懨難詔出,遲遲不見旨。時有宮人傳報,宮中錦妃專寵,蓉貴嬪、儀貴嬪分恩。

  師聞,默然良久,天下如何?萬民如何?

  曰:“天下太平,萬民同樂?!?p>  師笑曰:“如此,甚好?!?p>  莊帝后,毅帝登基,晉尊師為希微元通知和妙靜仙師,再留三清殿為帝、后祈福。

  待懷帝即位,師方得徽號‘裕慶’,時稱裕慶皇太后,時已年過半百。后懷帝上徽‘和敬’、愍帝晉尊‘裕慶和敬太皇太后’、平帝上徽‘裕慶和敬誠靖太皇太后’。

  六歲后,太皇太后山陵崩,平帝追謚‘昭恭讓誠順元莊皇后’。

  那日,聞得梁琦回稟,斂敏曾為之嘆息,“縱使昭恭莊后亦逃不過‘色衰愛弛’四字?!?p>  彼時,‘色衰愛弛’四字當(dāng)即喚醒了我入御殿前夜之事。那夜,我亦有諸多感慨、憂慮。

  “對了,論及皇太太后往事。你們可知曉雍和殿里頭擺著的楠木制真珠舍利寶幢?此乃先帝命人專為皇太太后所制??僧?dāng)真是件寶物?!毖垡娢覀z悄聲閑聊,婺藕湊過來,神秘兮兮道,眼中藏不住一抹神采飛揚。

  我懵然搖頭,坦言道:“我一無所知?!?p>  “難不成婺藕你知曉此物?”斂敏湊近了頭,眼眸好奇道:“舍利子,世所罕見,乃如來佛祖釋迦牟尼涅槃之時留下的圣物。裝載圣物之器豈是我輩可隨意得知?”

  “敏姐姐,這你可就孤陋寡聞了。舍利子固然世所罕見,乃如來佛祖釋迦牟尼涅槃之時留下的圣物。到底不過傳世珍寶。若非咱們楚朝太后并太妃格外崇尚禮佛,只怕無人會視舍利為稀世珍寶。說來只怕你們幾位皆不曾知曉舍利稀奇之處。還是讓我來解釋一二吧。”婺藕特意賣了一個關(guān)子,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似兩顆水銀丸,波光流轉(zhuǎn)之下,映著胭脂色的金線繡七色海棠錦緞宮裝,盡顯潤澤之態(tài),停頓些許方得意道:

  “據(jù)聞那裝載舍利的真珠舍利寶幢乃七寶連綴而成,楠木所制,內(nèi)存舍利,自下而上為須彌座、佛宮、塔剎。

  須彌座呈八方形,象征八方天,共分三層,含底座、須彌海、須彌山。須彌海、山通體描金,升起八朵描金木雕祥云。上站‘四大天王’,手持武器,氣勢非凡。周邊‘四天女’則溫柔美麗,婀娜多姿。海浪波濤洶涌,托起一海涌柱,柱上纏繞一銀絲鎏金串珠九頭龍盤,乃龍王象征,掌管人間旱與澇。頂端即為須彌山?!舜笞o(hù)法天神’由檀香木雕成,形態(tài)夸張,神態(tài)逼真,站立須彌山上,大有呼之欲出之感。

  護(hù)法天神中央乃佛宮,內(nèi)含碧地金書八角形中空經(jīng)幢,內(nèi)置雕版印大隨求陀羅尼經(jīng)咒二卷及一淺青葫蘆小瓶,內(nèi)供舍利子九。

  華蓋上方即塔剎,八銀絲編織空心小龍為脊,作昂首俯沖狀,暗喻八大龍王;一大水晶球為頂,周飾銀絲火焰光環(huán),寓意‘佛光普照’。

  真珠舍利寶幢據(jù)佛教所言‘七寶’,選水晶、瑪瑙、琥珀、珍珠、檀香木、金、銀等,以玉石雕刻、金銀絲編制、金銀皮雕刻、檀香木雕、水晶雕、漆雕、描金、穿珠、古彩繪等十?dāng)?shù)種工藝技法精心制作,天王之威嚴(yán)神態(tài),天女之婀娜多姿,力士之嗔怒神情,佛祖之靜穆莊嚴(yán),均出神入化,其造型之優(yōu)美、選材之名貴、工藝之精巧皆舉世罕見?!?p>  婺藕正暗自得意之時,斂敏聽出蹊蹺,語氣分外疑惑,“婺藕你如何知曉得這般清楚?難不成你偷偷溜進(jìn)密室偷看過?你需曉得,擅入密室者斬立決?!闭f到最后,語氣愈發(fā)沉重嚴(yán)肅。

  “哪有。”婺藕在吾等注視下,微微紅了臉,與宮裝上的胭脂色交相輝映,深淺不一地彌漫出一股突兀之感,氣息微有不勻,道:“我這也是道聽途說的。何況,當(dāng)日打造真珠舍利寶幢的圖紙亦在集賢殿存著呢。我這也是一時偶然尋得的?!?p>  如此,我方舒一口氣,安下心來,“你若當(dāng)真溜進(jìn)去看了,那可真叫人擔(dān)心。屆時牽累的不定可是九族。”我繼續(xù)道:“當(dāng)日為了皇太太后,陛下特地下旨:擅入密室者,斬立決;竊取舍利者,株連九族?!?p>  “我這不是機緣巧合下方有此眼緣么?!辨呐赫{(diào)皮地笑了笑,輕輕抹了抹額頭上被我嚇出的冷汗。是日就此不了了之。

  筵席畢,年歲滑至十一月廿八,因三妃需料理御殿瑣事,加之年下各嬪御賜禮、新歲盛宴、家宴國宴等等事務(wù)繁忙,令人焦頭爛額,故而唯瑛貴嬪、我、殷淑儀三人往雍和殿行七七四十九日祈福之事。

  十二月初八,臘八節(jié)那日,嬛嬪獨領(lǐng)風(fēng)|騷,其次是甄和儀,晉貞嬪,二人平分秋色,令人艷羨至極,亦叫人嫉恨不已。

  于溫室殿與諸妃一同用過臘八粥,午后時分,我一襲玫紅色金線繡吉祥如意祥云紋白毛滾邊的絮衣錦緞宮裝,外罩一件深紫色七彩湘繡鴛鴦荷花的金線掐絲鶴氅,風(fēng)毛蓬盛,油光水滑,踩著地上的積雪,閑閑漫步御花園,觀賞冬雪彌漫之景,宛如一段畫卷,孤舟笠翁,天下皆白,純凈無暇,掩蓋了一切罪惡與不堪。

  “林昭儀,別來無恙否?”一道滿含驚喜之聲自我身后傳來。

  轉(zhuǎn)身望去,早已休妻的煍王正直直立于我身后,一襲潑墨流水云紋白色絮衣錦袍,外罩一條蓮青色織金的卍字曲水紋錦緞披風(fēng),風(fēng)毛出的極好,隨著他每一次呼吸,都如一陣風(fēng)似的輕輕拂過,柔和如三月春風(fēng)拂面,滿面喜悅遠(yuǎn)勝午后醉人的金色日光,映著地上金燦燦、似梨花堆積而成的積雪,眼色燦爛如星芒。

  “參見煍王?!蔽倚幸桓I矶Y。

  “昭儀無需客氣?!睙斖跫泵κ疽馕移鹕?,欲言又止。

  “不知煍王今日前來有何指教?”我眉目故作疑惑。

  在檢測香囊、皇太太后生辰那日,我與煍王、炾王皆有所見面,然則到底礙于人多眼雜,并無機會閑談。如今不知為何,竟這般湊巧。

  “今日臘八佳節(jié),小王入宮特為參拜母妃。”他的眼色依舊分外真誠,似一顆琉璃珠,泛著水潤波光,繼續(xù)道:“此刻與昭儀相遇御花園,想是天意所為。小王有一話欲告知昭儀:前線焀王大捷,魏氏父子戰(zhàn)功赫赫,威望大升。御殿內(nèi),還請林昭儀千萬小心琽妃——此人父兄面善心惡,想來她亦或如此。”

  “多謝煍王告知本宮此事?!蔽野残氖障麓嗽?,面上故作漫不經(jīng)心姿態(tài),側(cè)首行禮答謝。

  煍王張了張嘴,明白我不欲繼續(xù)與他交談,無奈之下,只得抱拳告辭,識趣道:“萬望昭儀留心,小王告辭?!斌w態(tài)如同一盆枯萎的蘭花,萎靡不振之下,甚是死氣沉沉。

  眼看著他頎長而落寞的背影一點點遠(yuǎn)去,直至消失不見,我方行動,慢慢往回走著,心里打著小算盤。

  倚華在旁扶著我的手,道:“娘娘,煍王已然休妻。為何娘娘仍舊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我抱著懷中浮雕荷花滿池圖案的紫金琺瑯手爐,感受著里頭傳來的陣陣暖意,只覺寒風(fēng)固然凜冽,終究吹不盡鶴氅里頭,手腳皆溫暖如春,目視前方,閑閑道:“休妻又如何?不過是從王府里趕走了一個女人罷了。本宮已然早早侍寢,注定這輩子皆無機會離宮。他理當(dāng)明白本宮與他再無緣分。何況,本宮與他性情、緣分到底合不合,尚且未知?!?p>  “那奴婢就更不明白了。煍王既已明白自己與娘娘再無緣分,此番又為何要提點娘娘?何況奴婢看來,琽妃娘娘為人頗和善,怎會面善心惡?”星回疑惑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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