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和陸信出了門,果然看到幾個和自己同樣打扮的年輕人,在各自父兄的陪伴下,向坊門方向走去。
這些人本來在互相打招呼,看到陸信父子,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陸信父子也不理會他們,默默出了坊門,往洛水橋走去。那些人自然也是同路,一陣尷尬的沉默后,有人忍不住想要和陸信打個招呼。卻看到別的坊的族人也陸續(xù)匯聚而來,唯恐被認為和長老會的眼中釘過從甚密,又趕忙避之不及。
對族人的畏畏縮縮,陸信父子早已習以為常。二人安安靜靜過了洛水橋,來到位于陸坊的三畏堂。
三畏堂坐北朝南,位于陸坊中央。八字形的寬大照壁上,嵌著一個大大的鎏金‘陸’字。繞過照壁,便看到一條筆直的青石路,直通一座十根朱漆檐柱撐起的大殿。大殿雕梁畫棟、氣象萬千,懸掛一塊藍底金字的匾額,上書‘三畏堂’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三畏堂正殿兩旁,各有配殿兩間,殿前是一道浮雕石刻欄板。欄板下,九階漢白玉石階上,有威武的石獅一對。石獅前肅立著兩隊陸閥高手護衛(wèi),日夜守護著陸閥的核心所在。
三畏堂前的大坪上,三丈高的陸閥大旗迎風招展。此刻已經(jīng)有兩百多名身穿銀灰色儒袍,頭戴黑色方巾的陸閥子弟匯聚于此,加上陪同前來的父兄,差不多有四五百人,寬闊的大坪上卻依然顯得空空蕩蕩。
見到有這么多人前來應(yīng)考,陸云也略略吃了一驚。陸信微笑道:“京中陸閥子弟便有三四萬之多,年輕一輩何止數(shù)千?這次公開選拔,旁系也能參加,來個二三百人再正常不過?!闭f著輕嘆一聲道:“這些都是我陸閥的精英子弟,可惜絕大多數(shù)都要被埋沒的……”
說這話時,陸信的目光落在大坪下,一個被眾星捧月的年輕人身上。
陸云點了點頭,他總感覺陸信話里有話,但陸信不說他也不問。
那被眾星捧月的年輕人賣相很是不錯,只聽周圍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他道:“棲少爺一來,我們?nèi)膳阋r了……”“是啊,我們拿什么跟棲少爺比?還不如直接就把名額給棲少爺?!薄熬褪?,這樣大伙兒還能少受點累……”
那叫陸棲的年輕人,似乎想努力保持謙虛,但在七嘴八舌的恭維聲中,還是忍不住神采飛揚,只能盡量說一些客套話:“哪里哪里,還得比過才知道。說不定最后奪魁的是別人呢……”
“他是大長老陸問的長孫?!标懶虐凳娟懺频溃骸吧洗卧u選時,他本來在四人之列,后來被閥主拿下了。”頓一頓道:“這次大長老占了上風,如果最后是他奪魁,你不要意外?!?p> 陸云有些明白了,點點頭,依然沒有說話。
陸信知道陸云聰明絕頂,有了這番鋪墊,到時候應(yīng)該不會太意外了……
父子倆本打算做一對安安靜靜的美男子,沒想到很快便被人注意到,繼而也成了不亞于陸棲的焦點。但和眾人競相恭維陸棲的場面不同,根本沒人湊到兩人身前,他們只是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交頭接耳的議論起這對父子來。
對此,陸信父子早有準備。陸信可是陸閥如今的第九位宗師,又成了閥主和長老會斗爭的犧牲品,關(guān)于他的話題實在太多太多。但讓陸云有些尷尬的是,那隱約飄來的對話聲中,自己也成了別人的談資,而且一點不比陸信少。
“就是他,把謝添揍得滿地找牙,謝家已經(jīng)放話了,要派人挑戰(zhàn)他!”
“他能打得過謝添,那起碼得是玄階吧?”
“那有什么稀奇的,他父親可是地階宗師。”
“他為什么要揍謝添?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據(jù)說是爭風吃醋,兩人都看上崔閥的一位大小姐了?!?p> “不自量力,有他的好果子吃……”
“那可未必,聽說他成了皇帝的棋友,幾位皇子和很看重他呢……”
父子倆都聽力過人,自然將那些人的對話盡收耳底,陸信笑看陸云一眼,輕聲道:“你小子才回京幾天,怎么就鬧出這么大動靜?”
陸云無奈的摸了摸鼻子,這洛京城就是個是非之地,自己不想縮頭縮尾,就不可能鬧不出動靜。
陸棲也注意到陸信父子,向身旁人投去詢問的目光,一個跟班似的小個子,趕忙為他解惑道:“那就是陸信和他的兒子陸云?!?p> “陸信還不死心,這次選誰也不會選他兒子!”又有人冷聲說道。這些整天圍著陸棲的跟班,知道他和陸楓交好,對陸云自然不會客氣?!耙膊蝗雠菽蛘照甄R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
“要是比打架,他還有點希望,可咱們陸閥重的是文教,比的是文章!”
那些說長道短、冷嘲熱諷,讓陸云感到渾身不舒服。好在不一會兒,三畏堂前又來了幾個人,把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這才讓他松了口氣。
只見那伙兒人里,明顯以三名卓爾不群的年輕人為首。中間的一個年紀稍長,面皮微黃、神情清冷,一雙眼睛如深潭一般,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左邊一個面白如玉、豐神俊朗,神情十分溫和,不用說話,就會讓旁人感到如沐春風。右邊一個則高大魁梧,四方臉龐,相貌堂堂,雙目炯炯,雖然也穿著儒袍,卻總讓人感覺,披盔掛甲更適合他。
看到這三位年輕人,眾人忙不迭上前見禮,語氣中滿滿都是恭敬?!叭还釉趺从锌者^來?不需要備考了嗎?!?p> 左邊的年輕人微笑還禮道:“今日我陸閥才俊濟濟一堂,我們?nèi)齻€豈能不湊個熱鬧?!?p> “三位一來,我們可就黯然失色了。”有人半真半假的笑道。
“哪里話,”還是那左邊的年輕人搖頭笑道:“我陸閥人才濟濟,比我們強的不計其數(shù),我們?nèi)齻€不過是僥幸先占了名額罷了?!?p> 另外兩個年輕人雖然沒說話,卻也沒拆他的臺,這讓眾人感到十分舒服,愈加恭維起他們來。
“中間那個冷臉的叫陸柏,閥主的長孫。大個子叫陸林,是二長老的孫子,號稱陸閥年輕一輩第一高手。那個和氣的年輕人叫陸松,繩愆執(zhí)事陸俠之子,一點都不像他那整天不茍言笑的父親。”陸信輕聲給陸云講解道:“他們?nèi)齻€便是陸楓之外的三名人選,不過跟陸楓可不是一路貨色。”
陸云點了點頭,如果所有人選都像陸楓一樣不堪,陸閥也就徹底沒希望了。
陸云對陸柏三人的到來感到很是開心,大伙兒終于再不顧上對他評頭論足了。但有人就很不高興了……
陸棲看到陸柏三人一來,就把自己的風頭奪去了。原本圍在他身邊的人群,一下子去了大半,只有那些為他馬首是瞻的子弟,依然沒有動彈。
見陸棲面色不善,那小個子趕忙憤憤道:“等公子奪魁,有他們好看的!”
“就是,等公子在大比中壓過他們,看他們還有什么好得意的!”其余人也紛紛應(yīng)和,好像那僅剩的名額,已經(jīng)是陸棲囊中之物一般。
這些人說話時聲音沒有刻意壓低,被陸柏三人聽到,三人都是一臉冷笑,顯然和陸棲不是一條道上的。
陸云對此有些不解,其余二人還好說,那孔武有力的陸林,祖父乃是長老會二長老,為何也跟陸棲關(guān)系不好?
“二長老雖然不是閥主的人,卻也跟大長老不是一路?!标懶泡p聲說道:“上次那件事,大長老沒有事先跟二長老通氣,就把長老會綁上了戰(zhàn)車,雙方的關(guān)系就更加緊張了?!?p> “原來如此。”陸云點了點頭。
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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