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若你沒事,辛苦你到樓下跟媽媽說聲,讓廚房添幾個招牌小菜,算我頭上,跑腿費待會兒給你,快去?!笔|香對立在房間立的女子道。她站在這里,太礙眼了。明擺著妨礙事兒嘛。
女子站著,像是沒有聽見,沒有動,望著酒桌旁的救命男子。
男子將手中的酒喝下,沒有看她一眼。
“叫你呢,怎么不應人呢?!币娙藳]有理會自己,云香埋怨。叫不動她,她有些訕訕,只能推了門自己喊人,朝守門的吩咐下去。折回來時,一屁股坐下,翹著二郎腿,一邊嗑葵花子。
“這把劍不錯?!笨匆娮郎咸芍男F劍,她放了手中的葵花子,伸手去摸。一只手先她一步將劍劫走,置于另一邊。
劍者,劍乃命矣,豈是旁人輕易觸碰得的,她犯了人忌諱。沒待反應過來,肩上便是一掌,被震在地。
正趕著半老徐娘領著人送酒水進來,看見這情形,半老徐娘大嚷;“哎呦喂,這是尋的哪門子歡,怎搞得這副德行。公子瞧不上云香,我給你換別的姑娘,翠兒,容容,琴琴,大把好姑娘,實在不行,頭牌畫眉也是可以的,何故傷人來哉。你也是,讓你好生伺候公子,你就是這樣伺候人的,真是越來越?jīng)]有規(guī)矩來了,當心我揭了你的皮,還不趕緊給公子謝罪,趴在地上掃灰怎么著,你是死人嗎?”
“是是是,媽媽教訓的是,是云香不長眼,沒有眼力見,亂碰公子東西,云香活該,求公子不要見怪,媽媽饒命,不要責罰?!闭媸莻€累死人不償命的活兒,銀錢沒掙到還惹得一身騷,坑死個人了,云香賣力的磕頭。
“公子,您看……”半老徐娘腆著臉。
冷面殺手,頂著這張千年寒冰的殺手面容來逛窯子,還是第一回,柳香坊也是第一回遇到這種。
不是說殺手都禁欲么?禁欲你別來逛窯子呀,尋姑娘晦氣是怎么回事。
唔~
見他揮手,半老徐娘立即趕云香;“出去出去”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半老徐娘又腆著臉試探道:“公子,要不,我再給你尋其它心靈手巧的姑娘過來……”
“你把事情辦好了,這些……”他丟出一包銀子桌子上,“都是你的。”他看了看屋子中間站著的突兀的女子,別有深意道。
殺手就是殺手,救什么人。若當初那些人只是要殺她,自己不會出手多管閑事的。個人生死有命,他殺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救人,這還是為數(shù)不多的一次。出手救她不過是那人對她好色無恥,這是他生平最看不慣的。盜亦有道,自己雖是殺手刺客,絕不貪圖良家女子姿容,更甚不恥貪財好色。若遇采花賊,必殺之。那個管家能從他劍下?lián)熳咭粭l命,已是他大開恩德。
只是他沒有想到,她會跟上自己,若早曉得,他便不會出手救她。
自當殺手以來,還是頭一回掣肘的感覺。
半老徐娘撿起桌上的銀袋子,臉上笑開了花。
“公子放心,保你滿意?!眮硭?,不是尋花問柳,又能讓她有銀子賺,不是她賺了是什么。
半老徐娘拿了銀子,小心踹在腰上,然后行到女子身邊,和顏悅色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子不說話。
徐娘笑;“本地人吧,我看姑娘面善喲。”確實面善,想不起來哪里見過。
女子還是不說話。
徐娘繼續(xù)道:“走走,我領姑娘隔壁歇歇?!闭f著她去拉人,女子架不住她半推半帶,拉出了門。被帶至門口,她手拉住門框,望著屋里面的人,屋子里的人顧自喝酒,像是沒有看到。老徐娘將她手掰開。
“姑娘,你就安安靜靜在里面呆著,待會我找人來招呼你?!睂⑺龓е烈粋€房間,半老徐娘把她摁到凳子上,而后迅速出了門,女子自里面敲門,無有人在外面應她。
將她一個人關在這里面,老徐娘到底意欲何為?。
坐也難安,站也難安。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樣子,門從外面開了。進來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
“就是這?”男子問身后的人。
“就是這,陳公子,我跟你說……”半老徐娘附在錦衣公子耳邊而耳語。之后那個陳姓的公子露出笑?!昂貌缓茫铱戳瞬艜缘?,聽你一張嘴可是信不得,做不得真?!?p> “我還能騙你?!卑肜闲炷镟恋闪艘谎?。
屋里,女子找不到躲身的地方,看著進來的人,趁門開著,她就要往外跑。因腿受傷,沒撒出兩步便被半老徐娘堵住?!肮媚锬闩率裁?,陳公子又不吃人,就是讓你陪他喝兩杯,錢我單獨算你的,保證不讓你吃虧?!彼龑⑷巳吝M屋,故技重施立馬閃出去關了門。這回還上了鎖。
女子慌張的轉過身來,那個陳姓的公子正打量著她,一臉滿意?!笆菔鞘萘诵?,不過勝在清秀,有些韻味,有些韻味?!?p> “姑娘這邊坐,你別害怕?!彼t和一笑。一把折扇,一襲華衣,倒有些翩翩公子模樣。
人面獸心。
“姑娘這打扮,不像是柳香坊的人?!彼麚u著折扇,面帶笑,善意問。
她“……”
“你只身一人?”
她防備。
他笑,繼續(xù)搖扇子。
“怎么到這煙柳之地來了,可有同伴?”
她還是不言,一雙眼睛警惕至極。
陳公子不惱,縱是她一句話說不說他也不泄氣:“一個人?”
她還是不言,只靜靜望著,防備得緊。
他看出端倪,斂了笑,將折扇一收,問道:“你,不會說話?”
搖搖頭,有些可惜。
而后又笑“沒關系,英雄不問出生,姑娘生的清山秀水,有點不能發(fā)聲的小毛病,無傷大雅,無傷大雅?!?p> 他漸漸行到她身邊,一把抓住她,她嚇得瞪圓了眼睛。
“徐娘說柳香坊當今兒來了個特別的,說是天上免費掉下來的,我還不信,果然是個特別的。你雖只是荊釵布裙,比外頭那些涂脂抹粉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別有一番味道,徐娘果然沒有誆我,妙得很?!?p> 他露出猥褻調笑的真容,女子攢足了力氣,一把將他推去。那人不備被她推的跌坐在地上,歪了衣裳。頓時愣了愣。待反應過來,竟是笑。
“有味道,有味道?!彼慌葱Α?p> 她眼疾手快,輪了地上的圓凳,朝他砸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砸死人算她的,絕不會任人欺負了去。此時的她,如之前林中被人欺負了反咬回去一樣,絕不坐以待不。
陳公子伸手格了一下,將凳子擋歪,力道沒有正正砸下來,凳子被揮去老遠。驚動了外面守門的人。
“陳公子,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女子緊了緊手,糟糕,要是他們進來。
好在屋里頭的人拒絕了。
陳公子站起身子來,吐了一口口水,對門外道:“不用,誰敢進來我宰了誰。”笑話,尋花問柳多年,他還搞不定一個女人,逛窯子還要守門的幫他摁住女人,他陳公子的臉往哪里擱!
聽他這樣說,外面的人老實守著自己的崗位,任里面是死是活都只當沒有聽見。
屋里
陳翩翩公子將女子勒住,就要往紗帳帶,此時此刻,他偏偏佳公子的形象早不要了,折扇扔地上,哪里還顧得上。
她一口咬在他手上,他鬼哭狼嚎,毫無形象而言。
“你屬狗的嗎,別不知好歹,惹急了我,給你好看?!?p> 女子掙脫,掃了一眼房間,看到桌子上茶壺,瘸著腿跑過去,舉起砸在地上,上好的官窯青瓷就這么碎了滿地。屋外守門要進來你被同伴攔住:“這個時候進去,想死呢?”而后歪了歪頭,示意。
這種時候,識趣的人都不會貿(mào)然進去。管它是摔了什么值錢不值錢的,都不干他們的事。
這邊,隔壁屋里
聽到摔瓷的聲音,黑衣男子淡淡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劍,靜靜喝著水。
這邊屋里
女子以迅雷之速將最大的瓷片撿起來,后巧力閃到陳假翩翩公子的背后,將碎瓷擱在他脖子上,威脅他示意門口的人開門。
本想著她一個小女子,也沒太放在眼里,不想被反持了去。陳假翩翩公子扼腕
“你別沖動,手下小心些,鋒利得很?!彼吨值馈E虏弊娱_條口。
她使勁,手上近了幾分,示意他放自己出去。
她沒有學過武,憑著狠勁和速度持了人,若是失去機會,就死定了。
陳假翩翩公子順著她走到門口,叫了門外的人,瞧了瞧她受傷的腿,趁她松懈之時一把奪下其手中的碎瓷片。狠狠砸在地上。
“敬酒不吃偏吃罰酒?!?p> 她手吃痛,本就瘦弱,如今手腳都受傷,被人輕易便反持了。那人拽了她往紗帳拽。
她拽住桌子,死不放手,一番撕扯,陳假翩翩公子窮兇畢露,“你喜歡在這里,好啊?!?p> ‘呲啦’一聲,她的衣裳被扯掉,他泠笑,啐了一口;“虧得是個啞巴。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感受到啃在臉上的腥膻,她左躲有閃,啐了他一口。
他怒極,扇了她一巴掌,“本公子看上你是你修的福氣,別給臉不要臉了。”
“救命,救命……”她突然出聲大叫。
陳假翩翩公子愣了愣,驚訝,“你會說話呀?”
“我還以為是個啞巴呢?!被剡^神來他摩拳擦掌?!澳歉?,這么清秀的人,啞巴了可惜,別躲,等我辦完事情,安排安排,改日接你回家做填房?!?p> ‘嘭’一聲,窗子外突然飛進一個黑影。
陳假翩翩公子差點被碎屑砸到,抬頭看見徒然多出來的人影,黑了黑臉。
這柳香坊越來越不規(guī)矩了,哪有嫖客行事的時候被人觀看的,白給老鴇這么些錢,連個房間都看不牢,門口全是酒囊飯袋!
“兄臺,你走錯房間了”他笑。
來人將劍從鞘里拔出來,指著半裸的人道:“滾出去?!?p> “你……”陳假翩翩公子還想說什么,對方手中劍朝他腦袋割來,嚇得他腿一軟,跌在地上,頭頂發(fā)帶唰一下就被刀刃割斷。
娘嘞,此時他才仔仔細細看清楚來人手中那把劍上刻的蕭字。天靈蓋上回上幾個回旋,回過味來,更加哆嗦了,
蕭音公子,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蕭音,人冷,劍更冷。
陳假翩翩公子顧不得穿衣服,里面的人已經(jīng)從窗子處消失了。
冷風從耳邊刮過,望著腳下黑漆漆的,閃動的樹影高墻,她縮在他懷中,手和腿隱隱作痛。
蕭音攜著她,在一處破廟歇腳。
“你叫什么名字?”他升起柴禾問她。外面風有些大,呼呼,聽的人牙齒打顫。
女子牙齒抖了抖,極冷,許久道;“紙鳶。”
“我是殺手,你若覺得我救你一命便因此覺得我是好人,那你便錯了?!?p> 紙鳶低頭看了腿上的傷,眼神暗了暗。她自然是曉得的??墒?,若要讓她回到千戶府那個地方去,她是萬死有不會回去的。想到追她的那幫人,她心頭又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