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大肚半仙

　　發(fā)大潤賭坊是臨安最豪華的賭坊，一塊八尺長的巨大金字招牌當(dāng)街高掛，金光閃閃，很是氣派。所在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異常熱鬧。

　　小健哥二人來賭坊門前，剛要抬腳進(jìn)門，忽聽身后有人大聲叫道：“賭博會(huì)害慘你的，年輕人?！?p>　　小健哥一驚，扭頭看去，卻見身后不遠(yuǎn)處路邊一個(gè)約莫四十來歲的大肚中年人正盤腿端坐在一個(gè)蒲團(tuán)上，此人身材粗胖，顛著大肚子，一張方瓜臉不方不圓，嘴唇邊胡子拉碴，兩只豆圓的似牛非馬眼，相貌出眾的不雅，身上衣衫破舊，打著幾處補(bǔ)丁，模樣十分邋遢，整個(gè)人就一身橫肉蹲在那兒，活像個(gè)占路瘟神一般。

　　在他面前鋪著一塊破布，上面畫著一幅八卦圖，歪歪扭扭地寫滿了一堆污紅大字，其上還擺著一只竹筒，竹筒里插著幾根竹簽，瞧這行頭，原是一個(gè)半仙。

　　一見瘟神，小健哥就沒好氣：“老頭，你有毛病呀，我還沒跨進(jìn)賭坊大門呢，你就大放喪氣話?！?p>　　卻見，那大肚男悠悠回道：“我才四十來歲，還沒到老頭那年紀(jì)，請你不要搞錯(cuò)了輩分，不必尊稱我老頭，還是叫我大叔好了?！?p>　　“叫你老頭算是抬舉你了，還想我叫你大叔？切，我看叫你大肚子草包最恰當(dāng)。”

　　大肚男對小健哥的無禮并不生氣，心平氣和道：“年輕人，口氣不要那么硬，這樣不討人喜歡的。”

　　小健哥嘴一歪：“要你管，本少就硬了，你管得著？”

　　大肚男見小健哥態(tài)度蠻橫，也不和他爭吵，淡然著道：“我還有生意要做，不想和你吵嘴，請問這位少爺要不要算一算運(yùn)氣呀？”

　　說著眼神轉(zhuǎn)向面前的攤子。

　　小健哥順勢看去，見地上一塊破布亂七八糟地寫著幾行字，心中好奇，便湊上前去查看，就近方才看清那破布上的大字，只見上面寫著：先知先覺，測天測地測命，標(biāo)題幾個(gè)血紅大字，其后是幾行小子：一兩銀子測一天運(yùn)氣，十兩銀子測一月，百兩銀子測一年，千兩銀子測一生。后注：專測人生旦夕禍福。最后簽著留名：上仙先知。

　　臟兮兮的布上歪歪扭扭的字就像草上飛一般，看上去連小學(xué)文化水平都不如。

　　不看則已，一看就來氣，就這文化水平還給人算命，這不是招搖撞騙么，小健哥厲聲道：“好大的口氣，竟敢妄稱上仙，先不說你有沒有仙相，就說你這一手破字都上不了臺(tái)面，還好意思在這里丟人顯眼，一看你就是大騙子?！?p>　　“這位少爺不要以字取人，誰說上仙一手破字，本仙此乃神來之筆，尋常人等豈能識得仙體？”

　　小健哥鄙夷道：“仙你個(gè)頭，這破字分明就是草上飛，還什么仙體，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呀，就算三歲小孩都比你寫得神仙，少來惡心人?！?p>　　大肚男也不爭辯，搖頭低語一聲：“小兒之見?！?p>　　小健哥張嘴巴嘔一聲，繼續(xù)諷刺：“沒文化，要價(jià)倒是獅子大張口，這一兩、十兩、百兩、千兩，加起來就是一千一百兩呀，騙人有兩下子呀?！?p>　　“年輕人可不要污蔑人呢，本仙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嫖四不賭，正當(dāng)作生意，怎能用行騙來形容？”

　　小健哥怪笑道：“像你這種大騙子本少爺見多了，路邊一蹲，破布一鋪，道袍一披，就裝神弄鬼自稱半仙，不是騙子是鬼啊?！?p>　　“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壞，這世上難道就沒有好人了？”

　　“如果你是好人，世上果真就沒好人了。”

　　“不是世上沒好人，是因?yàn)槟阊劬餂]好人?！贝蠖悄须y得的心平氣和，不爭不吵，像佛一樣闡著理。

　　“不是眼睛里沒好人，是某人難入我法眼奧?！毙〗「甾q才也不錯(cuò)嘛。

　　“不想和你耍嘴，不算命就走了，何必在這里攪別人生意?！贝蠖悄锌闯鰜砹搜矍斑@個(gè)小少爺就是閑的蛋痛。

　　小健哥還沒玩夠呢，哼一聲：“想趕我走呀，我還偏不走了，我看你是做賊心虛無話可說了。”

　　雙眼滴溜溜一轉(zhuǎn)：“本少爺要測測運(yùn)氣，你給我算一卦?！?p>　　大肚男人明知搗亂，卻和氣道：“這位少爺要算什么價(jià)位，一百還是一千？”

　　“獅子大張口呀，算個(gè)命就要一千一百，就算騙人也要適度，你這不是明目張膽搞欺詐么？”

　　大肚男不想爭論，只是嘟囔一句：“如果是窮鬼的話，還是不要算了?！?p>　　“誰是窮鬼。你可曉得本少爺是什么人物，會(huì)沒錢算命？本少爺家財(cái)萬貫，隨便拿出一點(diǎn)，就能把你壓死。”

　　大肚男蔑笑一聲。

　　小健哥指指點(diǎn)點(diǎn)：“瞧瞧你，一身破爛衣服邋邋遢遢，倒像個(gè)窮鬼模樣。就你這模樣還給人算命呀，什么鳥還不被你嚇跑了。

　　本少爺看你怪可憐的，所以給你一次機(jī)會(huì)，施舍你一點(diǎn)，就給本少爺算一算今天的運(yùn)氣吧?！?p>　　“一兩銀子測你一天的運(yùn)氣。”

　　大肚男說著手一伸：“拿銀子吧。”

　　“死胖子，要錢要得急，錢迷心竅?！?p>　　“先收錢后算命，這是本仙的規(guī)矩，請付錢。”

　　“懶得和你計(jì)較。”小健哥示意身邊的喜洋洋付錢。

　　喜洋洋從背包里取出一小塊碎銀遞了過去。

　　“提醒你先，不要胡言亂語蒙騙本少爺，如果算得不準(zhǔn)，本少爺回頭再找你算賬?！?p>　　大肚男拍胸道：“大可放心，本仙自擺攤以來還未曾失過手，至今也從未發(fā)生過顧客投訴事件?！?p>　　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接過銀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突然面色一變：“這分量不夠呀，大概只有半兩……”

　　小健哥翻翻白眼：“看你生意冷冷清清，本少前來捧場，還不給打個(gè)折呀，會(huì)不會(huì)做生意呀?！?p>　　“今天算是遇上摳門鬼了?！?p>　　“念叨鬼，快點(diǎn)給本少爺卜卦，算不準(zhǔn)半兩銀子也別想?！?p>　　大肚男只得收好銀子，開始卜卦：“這位少爺，請你首先告訴我，你今日要做的一件重要事情?！?p>　　小健哥想了想：“今天本少爺還沒想好要做什么事。”

　　大肚男譏笑道：“出門之前還沒想好要做什么事，有沒有腦子呀？難道吃飯拉屎睡覺逛街這不是事么？難道還要我提醒你嗎？快點(diǎn)說，不然本仙怎么給你卜卦?！?p>　　冷不丁一串連環(huán)炮。

　　小健哥愕然，不可理喻道：“這……吃飯拉屎睡覺難道也是事？那本少爺一天到晚豈不是要被這些屁事給忙死？”

　　“既然不想死，就干點(diǎn)別的。我問你，你小子今天還有沒有其它的屁事可做？”

　　小健哥一愣，摸摸腦袋：“暫時(shí)沒想起來要做什么?！?p>　　大肚男圓溜溜的烏珠里目光閃爍，盯著小健哥迷惘的雙眼，肅容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撒謊，明明你吃飽了撐得難受要去尋樂子，還不老實(shí)交代。

　　說，現(xiàn)在你急著要去干什么？”

　　說著，眨眨眼皮斜了一眼賭坊大門。

　　小健哥見他使眼色，順著瞄了一眼賭坊大門，下意識應(yīng)答：“……現(xiàn)在我要進(jìn)賭坊玩呀。”

　　大肚男呲牙笑道：“這就對嘍，今天你要做得一件重要事情就是賭博，你終于想到了?！?p>　　賭博？這也算重要事？小健哥有點(diǎn)發(fā)呆。

　　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傻勁，大肚男步步緊逼：“不過，我可警告你……”

　　說了半截，閉上眼睛裝模作樣念了幾句神秘莫測的咒語，那時(shí)猛地又大睜牛眼，抓起破布上一對竹板，用力一甩，竹板“呱嗒”兩聲響，只聽一聲大喝：“本仙斷言，你此次玩賭必輸無疑?！?p>　　小健哥嚇了一跳：“……然后呢？”

　　大肚男面色一收：“沒有然后了?！?p>　　“……這就完了？”

　　半兩銀子換來一句必輸！我靠，這也太虧了吧？

　　小健哥有些不甘心：“請問大仙……既然必輸，那么請你告訴我，確切要輸多少銀子？”

　　大肚男板著臉反問：“你總共帶了多少銀子？”

　　小健哥不假思索：“大概一百零半兩，那半兩……”

　　大肚男迅速截?cái)啵骸澳蔷褪且话倭惆雰蓽p半兩，等于一百兩?！?p>　　真會(huì)算，傻子也會(huì)算。

　　一聽小健哥就來氣：“半兩銀子嫌少了是吧，還要咒我全輸光，死胖子你也太狠了吧。”

　　“不是我打擊你，是你今日運(yùn)氣太背，可怪不得我奧?！?p>　　“裝模作樣挺像回事，不過靈不靈驗(yàn)還要本少驗(yàn)證了再說，本少還有一點(diǎn)要與大仙商議。”

　　“請說。”

　　“如果算不準(zhǔn)呢？”

　　“一賠二?！?p>　　“好，本少現(xiàn)在就進(jìn)去賭一把，回頭再來找你算賬?！?p>　　“請?！?p>　　小健哥不再搭理，邁步就向賭坊大門邁去，剛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回過頭來：“萬一小爺賭贏了，你跑了咋辦？”

　　大肚男人道：“即便你贏了，不過就是再賠你半兩銀子而已，本仙豈會(huì)為了這區(qū)區(qū)半兩銀子跑路？”

　　區(qū)區(qū)半兩而已，不要浪費(fèi)口舌了。

　　小健哥闊步走向賭坊。

　　望著小健哥漸去的背影，大肚男瞇起的小眼里透出一抹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