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母子離心
小秋自從搬到杜鵬那里去之后,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和她的鵬鵬膩歪在一起。
現(xiàn)在暑假開始,更是不見人影。
從前兩天小秋電話里的只言片語中,亦冰得知他們兩家父母已經(jīng)在開始籌備婚禮,據(jù)小秋自己說是“我媽現(xiàn)在是巴不得把我早點兒嫁出去,這樣好給我弟騰地方”。
可是亦冰卻不以為然,天下哪有父母不疼愛自己孩子的,再說她弟弟才上小學(xué),至于嘛!個死丫頭,純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怕是現(xiàn)在做夢都會笑醒吧。
這不,這周小秋忙著和杜鵬出入各種飯店品嘗試吃,為春節(jié)的婚禮場地做選擇呢。忙得不亦樂乎呢。
真是替這丫頭高興,和自己心愛的人可以不用走彎路就開花結(jié)果。
暑假一開始,辰逸就和他爸媽去國外了,一來是去看望他生病的奶奶去了,二來是恰逢辰逸父母的結(jié)婚紀念日。
辰逸最近的一個信息還是三天前的,那時候檢查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不知道辰逸奶奶她老人家身體怎么樣了。
她準備遷就辰逸的時差,等再過些時候給他打個電話。
外面的陽光一天天變得熱辣,亦冰也懶得出去。
子睿到是天天幾通電話,有時候還過來接,要么帶她出去逛逛,要么就是回明月山莊。
亦冰很喜歡這個古色古香中又不失歐式浪漫氣息的山莊。
也難怪,這里,本來就是子睿為了她度身訂造的夢想中的家園。幾乎所有的設(shè)計方案都是遷就她的喜好的。
可是,亦冰的心情卻并不怎么好。
有件事情,亦冰一直如鯁在喉。——因為爸媽還不知道子?;貋?,況且之前的事兒,雖然過去了很久,但是幾次小心試探,亦冰發(fā)現(xiàn)爸媽的心里還是疙疙瘩瘩的。
所以,直到現(xiàn)在,還一直瞞著爸媽自己跟子睿和好的事。
亦冰一直想找機會跟爸媽坦白,但無從開口。畢竟就說她自己的心結(jié),到現(xiàn)在也并沒有完全解開。
之前她讀到過一段話:“你的好對于別人來說,就像是一顆糖,吃了就沒有了。反之,你的壞,對于別人來說,就像一條疤,留了就永遠在?!碑敵?,亦冰一直覺得那是因為那些人太過自私,但是挨著自己經(jīng)歷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啪啪打臉了,打得生疼!
她知道他是愛她的,而自己也是愛他的。可是,曾經(jīng)的那層隔閡讓她多了太多不確定,讓她有意無意之間對他多了躲閃。
他的那場據(jù)說是情非得已的婚禮,還是讓她……心存芥蒂。
何況,在很久以前,子睿就承諾過:“我絕對不會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任何事情?!彼?,說出來沒人信,他們倆之間,從認識到現(xiàn)在,兩人之間的親密也只是止于牽手、親臉頰這樣,而沒有一點實質(zhì)進展。
之所以如此,全部都是因為亦冰不由自主地躲閃。
現(xiàn)在每次他來接她,亦冰都會小心地跟爸媽說是和小秋一起出去。
可是,小秋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而且已經(jīng)談婚論嫁,哪里有空天天陪她去這去那的!想來,就算爸媽再忙也不會一直忽視這種細節(jié)的。
所以,亦冰不能每次都拿小秋做借口。可掰著指頭數(shù)來,自己要好的朋友除了小秋就只有辰逸。
而現(xiàn)在辰逸又不在,亦冰也就只能隔三差五的才能借口出去,而不能天天。
捫心自問,她愿意和蘇子睿在一起。哪怕什么話都不說,只是靜靜地依偎看風(fēng)景,也是甜膩的。
但是,再進一步的親近,亦冰每次都刺猬般,本能地抵觸。
她喜歡伏在“邀月閣”的小樓天臺上靜看月色如織;喜歡赤腳坐在小樓前的棧道上享受魚群繞足的樂趣;喜歡在明月閣有全方位通透玻璃幕墻的地下一層的“水晶書房”看書,感受光影折射的美好和與世隔絕般的靜謐……
她喜歡……喜歡任何有他的地方。
暑假才開始的時候,媽媽就訂好了下周去臺灣的酒店和機票。
沒有理由推脫,亦冰應(yīng)了下來。畢竟每年都有這樣的旅游安排,今年突然打退堂鼓未免可疑。亦冰現(xiàn)在感覺自己多少還是有點心虛。
子睿拿著才調(diào)好的“卡薩布蘭卡”走近,她的背影清新唯美,在夜風(fēng)中搖曳的裙擺翩若驚鴻。
“想什么呢?”他遞上杯子,而后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用手肘撐著天臺的護欄,側(cè)臉看著她。
“機票是下周一的。”她淡淡地說,眼神回轉(zhuǎn),迷離魅惑。
“忙碌了一學(xué)期,趁著暑假出去好好玩玩,”他握住她的手,“可惜我不能陪你?!?p> “嗯,”她應(yīng)了一句,“其實,風(fēng)景哪里都一樣……”她看著一輪彎月,似有感觸。
“是啊,”這些年,他深有體會,“不過,這么深沉的話聽你說出來,感覺……”他深吸一口氣,故意停頓。
她果然來了興趣撲閃著大眼睛問:“感覺什么?”
“就是感覺,感覺你舍不得我?!彼?p> “才不是!”她矢口否認,粉拳已經(jīng)揮出。
他乘勢從背后攬住她的腰身,嘴唇抵在她的耳畔:“放心去玩吧,寶貝兒,我保證在你不在的日子里乖乖的?!彼v出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對月起誓,“如若不然,……”
她早已抬手捂住他的嘴:“晦氣的話別渾說!”
他就這樣抱著她,真希望時間是可以凝固的,不要太久,一輩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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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下午
N城市中心,蘇氏集團辦公大樓29層,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占了整個29層的1/3那么大。
坐北朝南的方位,加上超大規(guī)格的全景落地窗,讓整間辦公室光線異常通透。君臨天下的優(yōu)越,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裝修風(fēng)格豪華卻不落俗套,感性又不失體面。
辦公室的地面鋪著華貴的柚木地板,因光合作用而氧化成淡淡的金黃色,貴氣逼人。
最顯眼處是一張大氣的圓弧形黑橡木辦公桌,不但恰到好處地壓住了大面積金色的那股浮華之氣,更增添了整體的莊重氣質(zhì)。
辦公室桌上沒有過多的擺設(shè),除了一堆文件就是個水晶地球儀,一臺限量版筆記本,以及一個循環(huán)播放俞冰依偎在他懷里各種笑容甜美相片的電子相框和一個被倒扣在桌上的水晶相框。
辦公桌背后的整面西墻都是書櫥,里面滿滿當當?shù)呐帕兄鹑?、政治類的書籍,以及更多的是珍藏版史書、典故……書櫥是由與地板同質(zhì)地的緬甸柚木打造,墻面的淡金色與地板的金色交相輝映,顯得富麗堂皇。不經(jīng)意間彰顯著辦公室主人尊貴的身份和不凡的品味。
背面一側(cè)的墻上掛著巨幅的山水書畫作品,工筆結(jié)構(gòu)嚴謹,用筆圓潤自如,意境深遠,大氣磅礴;以形寫意以意暢神,筆墨華滋,翩如驚鴻。落款是國內(nèi)山水畫大師白石!價值不菲!
書畫作品左側(cè)靠墻的則是長排的高檔水牛皮組合沙發(fā),沙發(fā)轉(zhuǎn)角處靠近辦公室門口,則用鏤空的黑橡木屏風(fēng)作為隔斷。
整面東墻是個巨大的投影幕墻。
而其實,在投影幕墻靠近全景落地窗的位置,有一個暗門,里面是大小不亞于辦公室的暗間。
這個暗間被用強化水晶玻璃隔成三個區(qū)域,最靠近門的是洗漱間,中間是衣帽間,最里面也是最大的一間是休息室。整個小套間跟外面中式的大氣磅礴有著天壤之別,這里屬于歐式宮廷風(fēng)格,精致華麗中更多的透著溫馨,是忙碌之余的“休憩會所”。
此時,在外間全景落地窗前,站著一個年輕男子,修長挺拔的背影,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裝,顯得精神奕奕。
他一手插褲袋里,一手輕晃著裝有琥珀色液體的高腳杯。整個人被窗外透進的午后陽光所暈染,金色迷離的光暈籠罩著他,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帶著略顯清冷的孤寂。
“我不是非要提她,只是孩子是無辜的……,”原本安靜的空間被一個嘆息打破,林蕓頓了頓,“兒子,我們母子之間就不能……”
“母子?!”子睿忍不住冷哼一聲,“差點忘了你還是我媽!”
“兒子~~”林蕓的聲音些許哽咽,“我知道,媽媽知道的,以前是媽媽不好,不該從小把你一個人扔在一邊,也不該平時不關(guān)心臨時卻插一腳管你的事,……可是媽所做的,都是為了你?!覜]有想到,那些事情讓我們母子關(guān)系如此疏離,但是媽媽是有苦衷的,……媽媽是想給你最優(yōu)越的生活,……”
“何止是扔在一邊,你在享受那些你想要的紙碎金迷的生活的時候,你有想過你還有個兒子嗎?你讓一群只會機械聽指揮的傭人陪著,你以為就能給我快樂童年,就能讓我感受家庭的溫暖嗎?你跟那個……”子睿突然頓了頓,“奸夫”這樣骯臟的詞匯雖然他之前在心里罵過無數(shù)次,但是此刻,畢竟是在母親面前,他說不出口,“在一起鬼混的時候,甚至是在爸爸重病的時候,你有想過你還有兒子、有老公嗎?……”
說不下去了,雖然他覺得母親的惡行罄竹難書。
想起父親……
想起有次父親半夜突然因為難受輾轉(zhuǎn)反側(cè)而摔落床下,他聽到動靜趕過去,卻發(fā)現(xiàn)只有父親一人,大半夜的母親卻不見蹤影。父親說母親是給他倒水去了,可是直到子睿跟管家好不容易合力將父親扶回床上之后很久,母親依舊不見人影。子睿找遍整幢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沒有找到。最后,在大院圍墻外的一輛劇烈晃動的車里,他透過前擋玻璃,看到了衣不蔽體的母親和一個男人一起。
……窗前,他一口吞下杯中的酒,目光深邃,不可測。
“雖然媽媽以前是不怎么在你身邊,有些事情做得也不夠好,但是,你要相信,我在努力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給你,你看你現(xiàn)在……”
“夠了!看我現(xiàn)在!”他轉(zhuǎn)過身,眼里血絲分明,“……我現(xiàn)在這樣……都是拜你所賜!你滿意了?!”手里的玻璃杯應(yīng)聲而碎,發(fā)出尖銳的如心碎般的聲音。
“兒子,”林蕓欲起身收拾玻璃杯,“都是媽媽的錯,媽媽希望可以彌補,……”眼里淚光閃爍,還在繼續(xù)說。
“林俊……Jenny……”他的一聲嘶吼,不禁讓林蕓整個一震。
一直整個人貼著辦公室門外的Jenny第一個沖了進來。
“蘇總。”Jenny瞄了一眼老太太,微微頜首。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Jenny知道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說多余的話。
“讓林俊送老太太回家?!彼^也沒回,只是那么吩咐身后的jenny,而jenny早就見慣了這種場面,所以對于地上的玻璃碎片她正眼都未瞧一下。
林蕓知道今天也就這樣了,仍不免重新回頭看了一眼茶幾。
待Jenny吩咐來打掃碎片的員工輕輕帶上門,一切重新平靜下來之后,子睿轉(zhuǎn)過身,卻并沒有挪步。
他只是雙眼盯著水牛皮沙發(fā)前茶幾上,——一堆照片,都是同一個孩子不同時期的燦爛笑臉。
“爸爸!”一個嗲聲嗲氣的稚嫩童聲在耳邊響起,“爸爸、爸爸、爸爸……”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張可愛的小女孩的臉在腦子里閃現(xiàn),忽遠忽近。
他捧著腦袋,頭痛欲裂。
腦子里又幻燈片似的閃過——
三年前醫(yī)院里父親身上蓋著白布被醫(yī)生推往太平間……
不久之后依偎在陌生男子懷里笑意燦爛的母親……
以及……那場他每每想起來就周身惡寒的婚禮!
還有,……那個本不該有的孩子!……
一幕幕沉重交疊重現(xiàn)……
而偏偏愛人之間的信任,就像一張被揉成團的紙,之后哪怕再努力撫平,還是會有很多抹不去的痕跡。
子睿腦海里同一時刻交錯閃過的還有俞冰,她就算已跟他和好,卻每次對他親密舉動表現(xiàn)出的刻意閃躲……
一個趔趄子睿跌坐在地上,痛苦的表情無以復(f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