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天還未亮,大約早上六點左右,上官靜梅的生物鬧鐘準(zhǔn)時的響起。
初春的清晨有些偏涼,她幽幽的在黑暗中轉(zhuǎn)醒,雙手抱膝蜷縮成最安全的姿勢,側(cè)躺在軟和的被子里,就地滾了滾。
“大小姐可醒了?”
寂靜的臥室外間,林嬤嬤安排進(jìn)來的二等丫鬟夏花,陌生謹(jǐn)慎的聲音小聲的傳來。
接著便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應(yīng)該是夏花聽到屋內(nèi)的響動,準(zhǔn)備起身進(jìn)來看看。
屋子內(nèi),昏黃的燭光微閃,照亮寬敞簡單的屋子。
上官靜梅快速收起低落的情緒,被經(jīng)風(fēng)雨酸痛無比的小身板,就著上好的錦被利落往外一滾。
連滾幾圈,像蠶寶寶一樣滾出昏暗的床底,仰面朝天僵直著躺在屋子中央的木桌腳邊。
夏花聽到響動,迅速將藍(lán)色的襖裙披在身上,匆匆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抬眼便看到這好笑而心酸的一幕。
“小姐這是怎么了?怎么睡在地上了?”
上官靜梅烏黑的長發(fā)像是黑色的浪花,隨意披散于冰冷的地面,綁在受傷的額頭上的白色絲帶染上干血跡,巴掌大的小臉沒什么血色,目光懵懂茫然的望著屋頂。
夏花急忙將襖子穿好,彎下腰想要掀開被子,扶起上官靜梅,腳步在離上官靜梅還有兩步的距離時停了下來,小手也僵持在半空。
腦海中不由得出現(xiàn),昨天被發(fā)賣前任大丫鬟春雨,那張鮮血淋淋的臉恐怖極了,她也怕自己會被大小姐毀容。
再想到,因為大小姐受傷變傻,靜梅院的丫鬟婆子全都發(fā)賣了,她心里明白,若是照顧不好大小姐,下一個被賣的就是她。
上官靜梅只當(dāng)沒看到夏花眼中底的糾結(jié)和膽怯,自顧自的掀開被子從里面鉆了出來,愣愣的盯著再次染血的手臂。
“痛,痛痛,祖母……”
夏花被上官靜梅的一聲祖母驚醒,猛的回過神來,瞧著伸到半空被血染紅的里衣,吞了吞吐沫,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小姐傷口裂開了,奴婢幫小姐上藥,還給小姐換身衣服!”
夏花將心底的害怕藏了起來,扶著痛得齜牙咧嘴的大小姐,坐到干凈如初的床上,反身將地染血的被子抱起,朝上官靜梅行禮。
“小姐先坐會兒,奴婢去尋些熱水來。”
上官靜梅清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心中不停呼痛。
這時,另一個二等丫鬟夏月,頭上梳著雙丫髻,穿著淺藍(lán)色長裙,外套一件粉色的襖子,端著熱水迎著夏花走了進(jìn)來,關(guān)切道。
“小姐昨夜休息得可好?”
夏花抱著被子走出珠簾,藏起害怕咬唇輕應(yīng)道。
“小姐一覺睡到天亮!現(xiàn)在手臂上的傷裂開了,你幫小姐清理傷口,我去廚房取早膳。”
上官靜梅只著白色里衣,舉著受傷的手臂坐在床邊,清亮的眼睛好奇的看著小聲交流的兩人。
這兩個二等丫鬟都是昨夜林嬤嬤拔到院中的,同時還拔了四名三等丫鬟,以及十來名粗使丫鬟婆子,以及廚娘等全都配齊了。
除了一等丫鬟的位置留著老夫人定奪,基本都定了下來。
丞相府的丫鬟婆子依等級不同,姓氏也都不同。
一等丫鬟姓春,二等丫鬟姓夏,三等丫鬟姓秋,粗使丫鬟姓冬,那些婆子嬤嬤則跟夫家姓。
瞧著夏月眼神明亮舉止規(guī)矩,清秀的臉龐寫著明顯的擔(dān)憂,好似不僅不怕她發(fā)瘋,還很心疼她受傷似的,還真是讓人奇怪。
夏月點了點頭,將熱水?dāng)R到架子上,規(guī)矩的向坐在床邊好奇打量她的上官靜梅磕頭行大禮。
“奴婢夏月見過小姐,奴婢這就綁小姐清理傷口!”
說罷起身,伸手去解上官靜梅染血的上衣。
上官靜梅小手緊扣著衣領(lǐng),歪著小腦袋不同意,“不行,不能脫衣服?!?p> 她身上還有神秘男人留下的痕跡,當(dāng)然不能給人看到。
夏月想起昨夜也是這般情形,小姐不愿意人碰她,林嬤嬤無奈之下,只好用剪子剪開衣袖,給小姐清理傷口上藥,連最后換衣服都是小姐自己換的。
于是立刻安撫的說道,“不脫,奴婢不脫!奴婢去外面取剪子來。”
說罷,夏月環(huán)視一周,找到昨夜林嬤嬤放在角落的小箱子,打開來站在上官靜梅的身邊。
上官靜梅飛快的掃了眼小箱子,里面是給她治傷的藥和綁帶之類的物品,還有一把小剪刀,是昨夜林嬤嬤所放。
“小姐手臂受傷,平時要注意護(hù)著手臂,不能碰到它,否則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流血了?!?p> 夏月動作嫻熟的幫上官靜梅剪掉袖子,用熱水清洗傷口,還很啰嗦的絮絮叨叨。
“奴婢原叫秋月,奴婢的娘是先夫人身邊的秋嬤嬤,聽奴婢娘說,當(dāng)年若不是先夫人,奴婢的娘就死了,后來先夫人去世,奴婢的娘也離開了當(dāng)時的上官府,可奴婢的爹說,奴婢娘根本不是先夫人的奴婢,是自許的,把奴婢都給弄懵了。”
上官靜梅低垂著小腦袋,看著纖細(xì)的雙腿輕輕晃著,實則快速的思索著這個夏月所說是否屬實,她又為何要跟她說這些。
先夫人,正是她這身體的親生母親,上官博文的原配夫人,鎮(zhèn)國將軍府的大小姐鐘靈兒。
在原主少得可憐的記憶中,對鐘靈兒幾乎沒有印象。
再說,鐘靈兒早去了十多年了,在羅氏當(dāng)家的丞相府里,是不允許私下談?wù)撛缢赖谋阋四镉H的。
“從小奴婢娘就說了,讓奴婢要好伺候小姐,這才將奴婢賣入府中為婢,可小姐以前看不上奴婢,說奴婢太胖了,奴婢現(xiàn)在這么瘦,小姐應(yīng)該不會嫌棄奴婢了吧!”
一抹模糊的記憶出現(xiàn)在上官靜梅腦中,十歲那年原主掉入池中,被上官丞相救起,懦弱膽小的性子更甚。
當(dāng)時,羅氏將跟在原主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和兩個二等丫鬟都被換了,送來了春雨、夏名等人。
其中好像真有一個叫秋月的胖丫頭,上官玲瓏說那胖丫頭肯定吃很多,于是原主便將那胖丫頭退了回去。
“好了!”
上官靜梅微一抬眸,看了眼幫她包扎好額頭的夏月,轉(zhuǎn)身去給她取衣物。
也不知道她這啰嗦的性子像誰,這沒心沒肺的模樣,是沒有心眼還是心思深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