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年坎，不知不覺到了四月。溫度升起來了，似乎只為早點湊成炎熱的夏天，人們都已輕衣薄裳，融入陽光明媚的世界。
徐綻的生活沒有太多波瀾，每天在圖書館、寢室間來回穿梭。從上次去深圳看自勝后，他們間的聯(lián)絡雖然依舊輕淡，但畢竟多了起來。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接近，過去的關系似乎將要修復。這個月來，積郁的心情開朗了許多。去年寫的論文已經(jīng)發(fā)表，而這個學期又寫了一篇，默認導師許教授為第一作者投出去后，不久又被采用了，許教授照舊說這個雜志的總編輯是他同學，所以讓徐綻發(fā)表，他掛名第一作者，是堂而皇之的，不過當然還是免不了得交版面費。
一年發(fā)表兩篇論文，這是少有的。憑著兩篇論文，評獎學金沒一點問題。努力有了回報，有時候她也免不了得意洋洋。一切看起來都很順遂，甚至有時那些惱人的問題都自動拋到了腦后。但是很快，心里的這點平靜給打亂了。
系里的教學秘書在班級群里發(fā)消息說今年公派留學生的工作已經(jīng)啟動，學院有五個名額，有興趣的同學自由申報，學校審核。審核的主要方面是科研能力，英語水平。徐綻看到這個消息，有些猶豫。公派出國，這是個機會，她該不該把握？科研成果她遙遙領先，英語早考了雅思，如果申請的話，問題應該不大。
馬上，徐綻把電話打給了父親，她得征求家里的意見。他父親一開始聽她說要申請留學，直說：“你要能出去就出去，家里把房子賣了都支持你?！钡刃炀`告訴父親是公費出國，不用自己掏錢，那當然更沒話說。
得到了父母的首肯，徐綻開始準備申請材料。雖然躊躇滿志，但一想到自勝，又不知道這對他們意味著什么？能意味著什么了？他們是什么關系？
想要逃避，想要放下，一切都是掩耳盜鈴，都是她不能自由掌控的。如果申請成功，這一出去得好幾年，好幾年的時間生活會發(fā)生什么變化？如果真出國了，跟自勝相隔天涯海角，那他們的感情還有希望嗎？深圳跟廈門這點距離大半年都只見了一次面，到了異國他鄉(xiāng)更不用說了。該怎么辦？應該如何選擇？生活怎么總是單項選擇題！
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徐綻還是把申請材料在申請截止日期前一天提交了上去，雖然她還沒做最后的決定，但要做選擇題起碼得先把選項握在手里。先提交下材料，看能不能申請上，沒申請上也沒關系，申請上了再考慮那些擾人的問題吧。
很快，申請結果出來了，徐綻名列在冊，一時成了學校的紅人。同學們都對她表示祝賀，為此她還請了一次客，在公眾場合總是歡聲笑語，但這歡樂的背后本來一直刻意回避的這個問題再也躲不開了?，F(xiàn)在申請成功了，她跟自勝該怎么走下去？
雖然自她去了次深圳后他們聯(lián)系多了起來，但自勝并沒有表示出明確的意思，這也是她為此揪心的原因所在。他到底怎么看待他們的將來？能在一起的話那什么都不用說了，但如果感情沒有結果那學業(yè)上總要有點收獲吧？一邊考慮著這個問題，一邊得為出國辦各種繁復的手續(xù)，兩個選項總要是兩個完整的選項。辦這些手續(xù)時，日子一天天臨近了。
每天時而亢奮，時而低落。一邊想念著自勝，一邊又憧憬著異國的風光。自勝要是挽留她，那一切的問題都沒有了。要是他不做表示，那這一出去，不知什么時候回來，國外的博士得讀五年，五年內能不能順利畢業(yè)？
有兩個選擇，有兩種結果。在結果沒有做出來之前得為選項打好基礎。
如果出國的話她得回家一趟，徐綻回了趟家，之后她又給自勝發(fā)了短信，叫他最遲五一假期過來。這次他來廈門，他要留我，我們要能走下去，那我就不去了。他要是依舊是上次在深圳時的態(tài)度，那……
下班回到寢室，勞累了一天，自勝喝了口水就躺到了床鋪上。工作早已熟練，只是這樣日復一日的重復勞動意義在哪里？為了錢！為了生存！當他看到徐綻發(fā)來的短信，萎靡的精神一下抖擻起來，她要他去廈門，去廈門干什么？自勝想馬上飛奔而至，但身邊的工作離不開他。于是他回短信給徐綻委婉地說明了情況，約定五一的時候去看她。
銷售業(yè)績蒸蒸日上，屢創(chuàng)新高。為鼓勵員工的積極性，公司把原來的季度考核改成了月度考核，這意味著每個月都不能放松。但如果通過考核，每月都有獎金，升職的機會也會更多。
每個月都不能松懈，常盼著月底能歇一口氣，但月底考核完又得為下一個月的銷售使勁，工作很勞累，只是每月發(fā)下來的錢還能稍慰于心。自實行這個制度以來，自勝每個月都要比以前多拿將近兩千塊錢。照這樣干下去，再過段時間他又要升職了。
三四月份，是銷售的淡季。到了三月，一般的消費者都在盼著五一的促銷優(yōu)惠，很多人都只是觀望。但自勝所帶小組，在他的得力領導下還是超額完成了三月份的目標。每天下班后，工作的成就感抵消了部分勞累，他也可以稍稍放松。
但是原本相對輕松的四月，很快忙碌起來。
公司營銷總部下發(fā)通知，對這半年來業(yè)績出色的經(jīng)理集中培訓半個月。自勝收到營銷總部通知后不免得意，一般來說，公司進行這樣的培訓，被選中的人意味著引起了總部的關注，培訓基本上是鍍金，是今后升職的重要依據(jù)。自勝收到通知后就啟程前往公司總部的培訓基地。
培訓學員從全國各地集中到營銷總部通知的培訓點，自勝從深圳趕往廣州路程并不遠。到了廣州，驅車前往培訓基地，穿過鬧市上了平坦的水泥路，沿路風光旖旎，一派悠然的南國風光，想不到培訓地會選在一個相對偏遠的地方。當他到總部的培訓基地時，基地的建筑、設施、環(huán)境開了眼界。這是一個五星級的度假村，星級酒店、大泳池、高爾夫球場、網(wǎng)球場、籃球場樣樣不少。度假村給花草樹木圍繞，看起來是個修身養(yǎng)
性的好場所。自勝出示工作證件，馬上辦妥了入住手續(xù)。
酒店給公司員工配有專門自助餐廳，晚飯時進得餐廳，全是陌生的面孔，相互間靠胸前掛著的證件來識別。自勝打上菜坐下來剛吃了幾口，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你也來了？”
自勝回頭一看是張經(jīng)理，趕忙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是啊?！痹谶@里見到張經(jīng)理自勝一臉的驚喜。
“這次培訓是營銷總部直接通知，我都不知道下面有哪些人來了，這等于削權啊?！睆埥?jīng)理邊說邊坐了下來。
“自勝，你運氣真好。剛入職半年多就得到了培訓機會，還是這種五星級的度假村，我在公司干了兩三年才培訓了一次，來這種星級度假村七八年這可是第一次，你倒是后來居上?！?p> “不敢不敢?！弊詣龠@時才看到張經(jīng)理神色不比以前。
自勝低頭吃著飯，張經(jīng)理繼續(xù)不滿地發(fā)著牢騷。
“真想不到公司這樣器重你，看來你是不用我栽培了。你是有親戚在高層？你上去了也不要忘了我?！?p> “沒有親戚了?！?p> “那你更了不得，小伙子還完全靠本事吃飯，我看中的人果然沒錯?！?p> 培訓的內容大致有待人接物的禮儀，營銷的技巧。相比培訓，更像是來消閑度假。每天兩小時課程后就是自由時間，自勝也樂得在緊張的工作中有這么段放松的時間。
但這幾天來，相比最初入職時張經(jīng)理的熱情，這些天客氣了許多。自勝開始不解張經(jīng)理的變化，后來才大概琢磨出來。
十多天的培訓匆匆而過，全當休息了十多天，這十多天也讓自勝跟張經(jīng)理間有了隔閡?；氐缴钲?，繼續(xù)開展工作，接連的好消息傳來。SZ市政府建設的廉租房要裝空調，每個區(qū)的政府采購網(wǎng)站都公布了相應的招標程序跟日期。自勝所在公司得到消息后緊鑼密鼓地準備起來，政府采購這可是很大的一個需求量，如果能中標，那這一年的業(yè)績能翻好幾番，年底的獎金還用說嗎？
公司營銷總部針對每一個區(qū)成立了競標小組，自勝幸運地成為了一個區(qū)的競標組長。接到任務后，他全副心思準備起來。
制作標書，核算最低的成本，計算競爭對手大概的出標價，自勝把團隊每一個成員的工作都細分到位，自己做最后統(tǒng)籌。經(jīng)過一個星期的準備，這些材料都制作好了。計算出來競爭對手大致的出標價后，自勝公司的空調在這個最低價下還有可觀的利潤，看起來這次競標是穩(wěn)拿的。
公司總部又為競標的事召集了會議，楊董事長語重心長一再強調務必要取得這場戰(zhàn)役的勝利，相關負責人在這番鼓舞下各個顯得躊躇滿志。自勝在這種氣氛的感染下似乎也是志在必得。會議在一番豪言壯語的誓師后結束。走出會場時幾個競標組長冷淡地寒暄了幾句。
“你又來開會了？”張經(jīng)理迎面走了過來。
“嗯?！弊詣賾兄?。
“怎么樣，有沒有信心中標？”
“盡力而為吧。”
“你有沒有參與過競標？”
“沒有?！?p> “公司的發(fā)展也許會敗在一些新人手里，加油?！睆埥?jīng)理說完揚長而去。
自勝回到辦公室，再一次的召集組員核對標書，討論競標的相關細節(jié)。
“你們都談一談競標要注意哪些方面，我是第一次負責這工作，你們有的人應該對這方面的經(jīng)驗比我多?！?p> 大家先后發(fā)言談了自己對投標的看法，言之有理但也是些陳詞。將要散會時，劉譽示意還有話要說。
“前一個月我跟張經(jīng)理參加過一次競標，據(jù)我得到的經(jīng)驗，能不能中標報價是一回事，另外打點也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甚至是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p> “怎么個打點法？”
“先給好處，給采購處的干部?！?p> “給好處？”
“嗯，這是行規(guī)了?！?p> “怎么個給法？這錢公司出嗎？”
“當然是先個人掏腰包，公司肯定不敢這樣明目張膽，這是違法的。不過公司也默許，全看下面的人靈活不靈活。就是先個人花點錢把管政府采購的工作人員約出來意思意思，跟他們談好中標后的回扣比例，這事就談成了。”
“先個人掏腰包意思意思？”
“嗯。你先掏了這個錢，中標后公司會有獎金的，獎金額當然比這個多得多。那些采購處的人員，級別又不高，他們的胃口還是可以滿足的?！?p> 自勝沒有接話，組里其他人員紛紛議論開來。
說實話，在新聞報紙上自勝不知看到過多少回競標行賄的事，想不到現(xiàn)在他的工作也要去競標。進公司不過大半年就有這樣的機會，這是公司器重他，也是證明能力的時候，如果這次競標失敗公司高層會怎么看待他？無疑上升的通道就此堵塞。更何況如果別的組都中標，而只有他的組沒中標時那臉往哪擱？自勝這才意識到這次競標對他來說是多么大的考驗。本以為探好競爭對手的成本底線就一切無虞，想不到這里面還有這么多的門道。真是把問題想得太簡單！
“這打點怎么個打點法？”
“上次張經(jīng)理是請相關部門管采購的喝咖啡，只要他們應約了，你把準備好的錢塞給他們這意思就到了。錢打卡里銀行能查到賬，得用現(xiàn)金。他們領會了你的意思就會跟你談回扣的比例，就這樣操作?！?p> “哦。你們有什么看法？”自勝問著組員。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見，大多數(shù)的意見附和著劉譽的說法。
“好了，大家為標書都出了一份力，如果不能中標那這點努力就是打水漂了。今天先散會，我再考慮考慮?！?p> 回到宿舍，自勝輕松不起來。想要正經(jīng)做點事，但形勢是這樣為難。恪守既定的道德標準不留瑕疵，但這樣能中標？如果不能中標又有什么用。公司高層絕不會說你品格好，他們都只看最后的結果，給公司帶來了多少效益。你對公司沒有貢獻，公司怎么回饋你，怎么給你上升的通道？
自勝左右權衡，思想上進行著激烈的斗爭。一邊是保有自我的操守，一邊是向當前的形勢妥協(xié)。保有道德操守有什么意義？當今社會競標吃回扣司空見慣，你不適用規(guī)則，馬上就會被淘汰。何況這又不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事。照經(jīng)濟學理論，交易有交易成本，如果行賄能讓交易變得簡單，就能潤滑經(jīng)濟，那對社會也是有益的，能讓經(jīng)濟更有效率地運行。為了給自己找到行動上的支撐點，自勝把考研時看來的一點皮毛來做理論上的論證。目前這形勢，要想把這個標拿下，不得不走這一步。什么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出淤泥而不染在過去自給自足的社會尚且行得通，現(xiàn)在處處要跟人打交道，性格再剛毅，總不能逆社會潮流而行，順勢而為才是成功之道。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何必苛求自己。有錢就是成功，你一無所有品格再高尚又有什么意義？難道你忘了剛來深圳時沒錢的日子？什么叫游刃有余！
在這番心理的暗示下，自勝基本上打定了主意。這個標一定要拿下來，至于用何種辦法，哪種辦法能中標就用哪種辦法。只要能到達終點，得到想要的結果，誰會在意你走的是哪條路！
打定主意后，自勝馬上吩咐組員行動起來。打聽區(qū)采購部門相關的負責人員，知道是哪些人后又想盡辦法取得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一切都在往想象中的路上走著。這個時候，從同事私底下傳來的消息，各個組的負責人都已把各自負責區(qū)管采購的工作人員伺候好了，尤其張經(jīng)理，這幾天見到自勝那個得意的笑啊。競標會下個星期舉行，再遲緩不得。
本來覺得一切都會得心應手，但事到臨頭真要跟采購人員接觸時，自勝沒料到他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灑脫。行賄！談回扣比例！怎么都不像是他做的事。何況這大半年來賺的那點工資那幾個管采購的公職人員會看得上？自勝不斷地琢磨這個事，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件事并沒有過自己的關！走后門拉關系，這是他能做出來的？正經(jīng)做事何必走那些旁門左道向人低頭？你還有沒有尊嚴？這世道還有沒有公正？
一番激烈地自省，自勝更加猶豫躊躇，這個事到底該怎么辦？一邊是事業(yè)的前景，一邊是職業(yè)的操守，本該相輔相成現(xiàn)在卻處在分岔路口？該選哪一條路？
自勝猛然間想到了考研時的英語考場，陳帥發(fā)來答案時的欣喜，考場里抄答案時的膽戰(zhàn)心驚，抄完答案后走出考場的得意。然而不過兩天，這事驚動教育部，最終因作弊取消英語單科成績，準備一年多的考研結果功敗垂成。如果答案發(fā)來了自己斷然拒絕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如果當初沒有陳帥發(fā)來的答案，他現(xiàn)在會在哪里？應該是跟徐綻一起在廈門大學吧。他當時還想把答案給徐綻，幸好分手了，不然徐綻的前途都給毀了。同樣的學校，努力程度也差不多，為何現(xiàn)在跟徐綻殊途，全都出在沒能抵制住答案的誘惑上，而這根本原因又是品格的瑕疵，抱僥幸心理。退一步說，英語明明是最有優(yōu)勢的科目，為何當有考前答案時會經(jīng)不住誘惑？就算英語不是很有優(yōu)勢，考中發(fā)揮失?？疾簧涎芯可膊恢劣跁貌簧袭厴I(yè)證。而因為沒拿上畢業(yè)證，找工作碰了多少回壁，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輕蔑又忘了嗎？
已經(jīng)上過一次當，跌倒過一回還不吸取教訓？當初就是因為品格不過關而鑄成大錯，難道現(xiàn)在還不知悔改？
競標行賄肯定是違法行為，有必要去冒這個險？社會上難道就沒有一個正經(jīng)辦事的人？自己思想不純正把采購人員想成貪財好利，如果遇到正派的工作人員，你給他送禮人家只會認為你侮辱了他的人格，結果會適得其反！
到底該怎么辦？自勝像是處于迷宮，明明想走正路但又有諸多的迷惑干擾，規(guī)章制度規(guī)定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小組成員都付出了汗水，完全拂逆組員的意見會破壞組織的團結。自勝跟組員說采購人員已經(jīng)打點好，但照采購人員的口氣似乎不止他們一家公司打點，所以能不能中標還得看當天競標的實際情況。組員聽到他這個說法喜憂參半，看來直到競標結束工作才能放松。自勝這個說法也避免了他成為組中的眾矢之的。
競標會有六家公司參加，自勝再三角逐報出最低價也沒能中標。這段時間的努力白費，公司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交到他身上他卻辜負了領導的栽培，今后在公司的發(fā)展空間恐怕不大了。但是如果行賄成功中標又會輕松嗎？第一次去競標就行賄，開了這個頭以后會不會成為習慣？而當把違法的事當成習慣，會不會有東窗事發(fā)之日？東窗事發(fā)之時恐怕就再也沒有回頭路，整個人生就毀了。把希望寄托于僥幸，不如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許品格才是最有效的護身符。這樣想的時候自勝就有底氣得多了，他甚至還驕傲地認為做了次正確的決定。
得知競標失敗后組員們都很沮喪。第二天下班后公司開總結開會，五個區(qū)的采購計劃公司競得了三個。這個業(yè)績對公司來說是不錯了。三個標中以張經(jīng)理負責區(qū)的標的最大，總價最高，董事長自然少不了對他一番褒揚，激動之下還把張經(jīng)理列為公司的學習標兵。張經(jīng)理在會上總結經(jīng)驗一番吹噓后建議公司在招標環(huán)節(jié)最好不要隨意啟用新員工，員工都得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磨煉后才能適應相應的工作崗位。董事長看著自勝，自勝目光游離，不敢對視。
入職以來，憑借在銷售業(yè)績上的突出成績，自勝幾乎被視為公司的明日之星。工作不到一年，公司高層就讓他負責競標，顯而易見是在培養(yǎng)他。現(xiàn)在競標失敗，晴空立馬變得陰霾，甚至組里的成員都沒以前熱情，人情世故的變化一下子看得這么清楚。心有不快但也不至于被這點事給羈絆，這個公司如果不再有上升的空間，等到六月份回學校拿到畢業(yè)證再找工作也行。競標失敗對自勝并沒有多少挫敗感，相反他欣喜自己做了正確的事。
早晨的太陽不一定能照耀一整天，生活會發(fā)生什么事真的說不來。當公司開始準備標的貨物的時候，競標失敗的多家廠家向SZ市紀委舉報招標過程不透明。市紀委的工作人員收到舉報信后立馬行動起來。當前正是黨風廉政建設的關鍵時期，對頂風作案的人員絕不手軟。市紀委分派各區(qū)紀委順帶對廉租房建設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進行審計核查，空調采購環(huán)節(jié)的違規(guī)違法問題馬上水落石出。
在區(qū)紀委的核查下，在采購中接受中標方賄賂的相關人員基本查了出來，市委對此的處理結果是凡是涉嫌收受賄賂的政府工作人員一律免職，接受組織調查；而對于涉嫌行賄取得合同的供貨商則取消合同，并向公安機關報案。
這一切的揭曉在接近月底的一個周五，周五開四月底的總結大會，SZ市的全部員工都會出席，公安機關當然早調查好了。
當一隊警車高鳴著往公司開來時，公司還沉浸在本月業(yè)績大增的喜慶中。警車在公司門口停下來，幾個英挺的警員小跑著把守了會場的出入口，辦案人員又告知公司大廳工作人員，大廳工作人員進入會場走上主席臺耳語通知大會的主持人，馬上主席臺上開始交頭接耳。短暫的一陣喧擾后楊董事長講話了。
“上次三個中標小組的工作人員到主席臺上來?！?p> 馬上整個會場站起來十幾個人，在他們往主席臺上走的時候，會場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十幾個人個個得意自滿，看來公司就要給予他們額外的獎勵，在全公司大會上能上主席臺亮相，這是巨大的榮譽。自勝看著他們往主席臺上走的身影若有所思，如果當初行賄中標那么他也會是其中一員，此刻有沒有一絲悔意自己也捉摸不來。
十幾個人先后走上主席臺后，門口把守的便衣警察對在外等候的隊友揮手示意，二十幾個警察進了會場，小跑上了主席臺，會場一片嘩然。出示相關證件后，警察又逐一核對了十幾個人的身份，馬上每兩個警察帶一個人出了會場，十幾個人的身影立馬消失在主席臺，會場坐著的員工個個面面相覷，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董事長臉色蒼白，宣布散會時聲音都沙啞了。
散會出來，員工們紛紛議論開來。他們怎么會被警察帶走？為的什么事？董事長那句上次中標的三組人員上主席臺他們還以為有什么驚喜，沒料到進來的是二十多個警察，雖是置身其外，但也虛驚一場。他們犯了什么事，難道是在競標中有違法行為？
同事們左顧右盼，竊竊私語，這突然發(fā)生的情況讓人驚愕不已。自勝走在人群中，好幾個先前的組員上來跟他打了聲招呼。剛剛十多個人上主席臺時他們還略微有些羨慕，想不到不到一分鐘就是這樣的局面，生活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自勝又想起當初競標時內心的掙扎，真險！好在他做出了正確的決定。雖然競標失敗一度讓他顏面無光，但現(xiàn)在看來相比他們競標時的成功，此刻至少沒有失敗。生活不能只圖得意于一時，生活是細水長流，只有腳踏實地才是安穩(wěn)的！
對于這個事件，公司高層馬上請來律師召開會議。會議有兩個核心議題：第一個律師想辦法證明行賄是員工個人行為，公司并不知情，也不承擔連帶責任；第二個研究當前社會形勢，調整今后企業(yè)競標的策略。過去那些心知肚明的行賄、讓采購人員吃回扣的方法看來行不通了，現(xiàn)在新聞媒體天天報道經(jīng)濟犯罪，企業(yè)要想發(fā)展，得有硬功夫，得選出實實在在做事的人，這個任務分派到了人力資源部。
自勝考研時沒能抵擋住一時的誘惑，落魄了一段時間。但走上社會后總算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這也給人心靈上一點安慰。據(jù)人力資源部的考核結果，自勝又選入了公司重點培養(yǎng)對象，上次競標失敗的負面影響已經(jīng)過去，走向公司高層的通道又打開了。
四月底，徐綻催他去廈門的短信發(fā)來好幾次。將近的五一工作雖然繁忙，但之前答應了她那就去吧。自勝跟公司請上假，四月三十號清早上了去廈門的動車。徐綻叫他去廈門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