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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第二十章 對話

來自角落的潛伏者 煌或 2388 2023-09-25 00:00:03

  任誰在這個時候見到梁安,都能夠察覺出這個家伙明顯不對頭,無論是精神還是狀態(tài)簡直和換了人一樣。

  就像一條伏在羊群中的牧羊犬。

  平日能一邊撒歡一邊忠實地驅(qū)趕羊群,亦能在險境中與覬覦血食的野狼互亮獠牙,卻在一只甚至沒有尖牙利齒的鳥雀進入圈中之際警覺地抬起了頭顱,同時斂去了鋒芒與溫馴,如臨大敵般望向……雀鳥正啃食著的那一只毛蟲。

  這實在是令人疑惑的畫面。

  它分明只是一條幼態(tài)無害的蟲,人類世界只會引人尖叫,自然界里更是堪稱人畜無害——只能小口啃食嫩葉,稍微老成一點的植物都能讓它望而卻步。

  而鳥雀就算侵犯了他人的領(lǐng)地,作為并不是那么具有攻擊性的物種,也有充分的理由趕來攝食別人不需要的東西。

  無論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羊群,還是看似草木皆兵的牧羊犬實際都清楚這一點。

  只是梁安知道,唯獨他不能將這樣顯而易見的事實當作憑據(jù),唯獨他無法在升溫的熱水中放松警戒。

  哪怕心中的戰(zhàn)栗從未止息,他的視線也絕不能投向他從將近二十年前便一清二楚,并非質(zhì)疑而是徹底篤定的目標——與真相最為接近的人。

  起碼,現(xiàn)在還不能。

  “江伯伯,其實您沒有必要親自來一趟,”在監(jiān)控室觀察了全程,梁安知道自己身為直系上司于情于理應(yīng)對這件事了若指掌,自然帶著認識的晚輩應(yīng)有的禮貌上前打招呼,“我和人打了招呼,盯著那個家伙的動向,如果事后發(fā)現(xiàn)可疑,我會立刻通知您?!?p>  江卓搖了搖頭,“正常對待就好。小梁,我知道你事務(wù)繁忙,我不希望給你造成麻煩。今天接待的那位警官就很仔細負責(zé),我看也挺細心的,不必要多余的干涉?!?p>  梁安表情不經(jīng)意間抽了一抽,也不知道江卓這是無差別點贊上了癮還是怎樣——他之前看到宋喬雨板著一張臉走出審訊室的時候,幾乎要按耐不住職業(yè)本能再上去問一輪。

  如果不是今天做筆錄時吩咐了人全程配合,看到在江卓的引導(dǎo)下宋喬雨的表現(xiàn)還算馬馬虎虎,就聽見江卓這幾句話,他恐怕真要以為自己手下的小宋警官有多大進步。

  “那讓您親自過來也是有些過了。”梁安撇去無關(guān)的雜念,謹慎地回話,“我聽辦事的警員說了,主要牽連的是您的助理——他昨晚已經(jīng)來過了一趟。不過如果車上還有什么貴重物品有可疑的情況,您也可以直接告訴我?!?p>  江卓溫和地笑笑:“我其實沒那么忙,而且還要謝謝你前陣子對江秋的照顧。他外向了很多,保姆的孩子都樂意找他輔導(dǎo)功課,前些天還跟我說要回到醫(yī)院工作——小梁,也許你是對的,規(guī)避熟悉的環(huán)境不是正確選擇,我的確不該為避開流言讓他出國?!?p>  江董事長一如既往的外形儒雅,聲音也如沐春風(fēng),就算語速近似那種慢悠悠的領(lǐng)導(dǎo)腔調(diào),卻也莫名有種獨到的親切感,仿佛同時施了一種魔幻般的咒語,長久的暗示著一種可能:他并非作秀,是真的將所有人都放在心上。

  這種觀感宛若與生俱來的天分,屬實令人驚嘆。

  不僅如此,他的話里話外還挑不出一絲毛病,對待梁安只像是表揚任意一名頗為贊賞的后輩——換任何一個人恐怕都不會對這樣的江董事長產(chǎn)生惡感。

  但一向從容的梁安卻并不敢輕視江卓所說的每一句話,哪怕就算是他,也不覺得任何一句話都會存在陷阱。

  這樣的他當然不會接下隨意接下這種單方面的肯定,“如果不是我的失誤,他也許不會背負污點。雖然那種條件下做手術(shù)屬于緊急避險,但這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事——也是我需要彌補的過失?!?p>  江卓沒有否定但也沒有繼續(xù)夸人,只是淡然說道,“不用追究過失,這些都過去了。這么想起來,我也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你。如果能知道你憑借自己走到這個地步,你的父母親應(yīng)該會感到很欣慰?!?p>  梁安頓了一下,難得沒有那么的考慮周全,僅僅是模棱兩可地回答了五個字,“……也許是這樣?!?p>  他是很少這樣用堪稱敷衍的語句應(yīng)對,而江卓似乎也并不在意,只是以一種順帶一提的態(tài)度淺略一提——梁安甚至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種試探,還是單純的有感而發(fā)。

  簡單的寒暄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江卓雖然親自來了一趟,但到底還有當日的事務(wù),打了招呼就上了門口司機的車。

  從頭到尾,梁安面上不表,卻一直緊繃著脊背。

  每當遇見江卓,沉疴般的記憶都會涌上心頭,讓人渾身戰(zhàn)栗不止。但每一次,梁安也都會努力抑制自己的回想,讓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一些近期發(fā)生的案子上。

  他知道,因為某種特別的理由,江卓的面前不存在秘密,自己也只能用淺顯的理解抵消對未知的抵觸。

  分明是和江秋近似的面孔,江卓給他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也是因為每每見到這位儒雅的長輩光鮮的模樣,腦海中徘徊著的聲音都會一改往日的貶低與嘲諷,再一次變得歇斯底里、幾乎不可理喻,為這種平和氣質(zhì)而抓狂。

  那聲音想要傳達給梁安的內(nèi)容從來沒有變過。

  復(fù)仇。

  他從未忘懷自己最初的人生中聽到的那些謾罵與詛咒。就如火山下涌動的巖漿,它們從未被撲滅,只是時而埋葬心底,時而噴發(fā)成熊熊烈焰。

  它們?nèi)缤淘诠撬枭钐?,一次次提醒他自己被賦予的任務(wù)——來自已故之人,形成于一切開始前的義務(wù)。

  生命中最早教會他一切女人曾經(jīng)嘶啞地告訴他,哪怕竭盡最后一滴骨血、哪怕踐踏所有的規(guī)則,哪怕明知不可為也要將曾毀掉他們理應(yīng)擁有一切的人拽入深淵。

  可梁安不想這么做。

  涉及的原因太過于復(fù)雜。固然,他對所謂的魔盒懷有任何人都會有的對未知的恐懼,但他已經(jīng)花費了數(shù)不清的時間讓自己任何時候都能坦然面對這一點,甚至像在面對徐天翼時以看玩笑般的口吻娓娓道來。

  因此,這不是真正的理由。

  梁安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企圖止步,卻又無數(shù)次再次開始自己的計劃。他也知道有人和自己擁有相近的目的,但能走到這個地步的,或許只他一個。

  他終究從未真正走出那一步。

  也正是因為如此,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魔咒才在他的腦海中永無止息般響徹不已,反復(fù)追問他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位置,只需要動手,就能不惜一切代價地將一切終結(jié)于此。

  殺人,難道不容易嗎?

  既然他可以,那誰又不行?

  梁安仍然記得自己最后一次見到自己活著的的母親時感到的震撼。昔日仿佛能夠掌握一切的女人覺察到自己命不久矣,再沒有了昔日的沉郁。

  幾十年時光以來,每次梁安聽到有人以夸贊的口吻陳說他與自己父母的相像,都會感到發(fā)自內(nèi)心的戰(zhàn)栗——不止因為前者,更是因為后者。

  如果沒有父親、沒有后來的江卓,作為一名老師,作為一個旁人眼中端莊的學(xué)者,他的母親或許會永遠如旁人所述那樣嚴肅而莊重、穩(wěn)重又自持。無法解耦的仇恨卻讓她成為了不擇手段、死于憎惡的瘋子……

  而他興許也會如此。

  聯(lián)想是一種無形的枷鎖。仇恨將他困禁在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每一次當熟悉的火焰再度熊熊燃燒時,他都在動搖的瞬間回首,看到自己已然變得無法辨認,如同被黑暗吞噬的幽靈。

  回憶起來,那大抵不是他,只是故人留下的殘影,是那用沾染鮮血的指甲在墻壁上終于刻下的累累印記。

  他打定了主意不讓自己被仇恨所吞噬,但比起所謂的信念,十余年的時光似乎還是留下了過多的烙印。

  梁安站在樓梯間,低頭檢視著眼線發(fā)給自己的信息——告訴他江卓離開市局以后的去向,讓他了解到那人沒有和誰刻意多作溝通,確保一切無誤。

  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走到今天。

  他這樣想著,隨后深深嘆了一口氣,松開了一直捏在身側(cè)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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