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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未眷落

第三回 胡瑞剛媚獻毒計 貴福惆悵感不安

若未眷落 故翁客 10889 2017-03-02 16:56:35

  話說,張從城和胡瑞剛還有賀貴才回到縣衙,胡瑞剛就大發(fā)脾氣道:“這個人實在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真是天生的核桃欠捶打?!睆垙某堑溃骸叭缃窨扇绾问呛?,本縣怎么向熊大人交代呢?!焙饎偟溃骸按笕四?,我就不信這個賀貴福能翻天?!睆垙某堑溃骸稗k砸了差事,上面一定不會輕饒的,你不是都給熊大人和劉大人打了包票嗎?”胡瑞剛道:“是啊,哪知道這個賀貴福這般不識時務?!睆垙某堑溃骸拔覀兿热ス袤A,將事情稟報給熊大人再說?!焙饎偟溃骸翱磥硪獜拈L計議了,也只能先這樣了?!辟R貴才立在一邊,一直不敢出聲。張從城道:“這樣,賀捕頭,你再去一下賀貴福那,講明利害,爭取讓令弟回心轉意,再拿出五十萬兩,假如事成,本縣一定提拔你?!辟R貴才忙道:“好吧,卑職再去試試,成與不成,卑職實在不好說啊。”胡瑞剛道:“你此去一定多做言語,竭力奉勸,讓他別雞蛋碰石頭,要辦不成你就回家抱孩子去吧?!辟R貴才道:“小的盡力而為?!北阈卸Y告退。張從城便道:“那我們這就去官驛?!焙饎偟溃骸昂?,走吧?!?p>  二人出了縣衙,來到官驛,兵役便帶著二人來到飯廳,熊柏然和劉靖見二人便道:“二位大人,本官備下飯菜多時了,等的給你們慶功呢?!眲⒕敢驳溃骸靶艽笕说饶銈儼胩炝耍熳??!币姸藷o動于衷,熊柏然道:“怎么回事,難道事情沒辦成?”張從城道:“下官辦事不利?!焙饎偟溃骸靶艽笕藙⒋笕诉@個賀貴福油鹽不進,不肯出資。”劉靖道:“難道就那五萬兩,再不肯多出?”張從城點頭道:“是的?!毙馨厝灰话褜⒆郎巷埐司扑蚍诘氐?“豈有此理,難道本官就為這區(qū)區(qū)五萬兩這么大老遠的跑一趟?”張從城和胡瑞剛趕緊跪下道:“卑職辦差不力,請熊大人息怒?!眲⒕敢驳溃骸按笕讼⑴@個賀貴福確實不好說話,他二人也是盡了力了?!焙饎偟溃骸拔覀兒谜f歹說他就是裝聾作啞,不肯上路,硬是把我兩頂了回來?!毙馨厝坏溃骸斑@個賀貴福如此傲慢,簡直是不知好歹。”張從城道:“卑職已再派賀貴才再去賀府,看能不能有一線希望?!毙馨厝坏溃骸澳銈內ザ柬斄嘶貋恚屗@個哥哥再去,那更不可能了?!眲⒕傅溃骸靶艽笕怂詷O是,賀貴才去也是白去?!毙馨厝坏溃骸澳銉上绕饋戆??!睆垙某呛秃饎偟溃骸爸x大人?!逼鹕矶ⅲ饎偟溃骸按笕讼⑴?,我倒是有辦法?!毙馨厝坏溃骸罢f吧?!焙饎偪纯粗車南氯藗兊溃骸斑@......”熊柏然一揮手,下人們便四散而去。胡瑞剛湊上前道:“自從卑職聞得熊大人和劉大人親自前來籌款,便已經料定是準備又在賀府求財,可是憑我對賀貴福的了解,此人只喜歡假裝接濟點小民百姓,對官府確是不愿意接觸打點,前幾次以賑災名目要了幾次銀子他也沒拒絕過,但是我已發(fā)覺此人多少已經有了抵意,這次也許要的有點多,其果不然不肯就范,已在我意料之中?!毙馨厝淮驍嗟溃骸盎熨~,那既然在你意料之中,為何還敢向本官打包票?莫非想戲弄于本官?”胡瑞剛忙賠笑道:“卑職哪里敢戲弄大人,只不過卑職覺得也有很大的幾率是會再給的,沒想到真的沒給?!眲⒕傅溃骸八阅憔痛騻€包票給了算立功一件,沒給就還留有后手?”胡瑞剛道:“劉府臺取笑了,卑職也是不愿意這意料之中啊,熊大人,眼下事已如此,卑職倒是有些辦法?”熊柏然道:“有些辦法?”胡瑞剛道:“卑職這有上中下三個計策,以供大人抉擇?!毙馨厝坏溃骸芭??那你倒是說說?!焙饎偟溃骸斑@個賀貴福財源亨通,富可敵國,多年經營,生意雖遍布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可是自他祖上,一直定居華安,未有其他居所,那他的財寶必在府上,上策就是大人派隨身所帶高手于今夜?jié)撊胭R府,盜取賀府的賬房銀票,少說也能弄個幾百萬兩。事后,他必然報官,我們就以流竄災民偷盜為名,草草收場,量他也無他法?!毙馨厝粊砘仵獠?,劉靖也在思量,只見張從城反駁道:“此計雖好,可是你不要忘了,人家賀府以鏢局為傲,鎮(zhèn)通鏢局名滿天下,府院護院鏢師甚多,高手如云,況且府邸深遠,你都不知道賬房在哪里,貿然去盜,定會被擒,到時道出幕后,將弄巧成拙,我們官府也會顏面盡失的?!眲⒕敢驳溃骸皬埧h令言之有理,此計雖省事,可是弄不好就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熊柏然道:“對,金銀雖好,卻不可將自己置于疾不可為的境地,剩下兩計呢?”胡瑞剛道:“下策是就此鳴金,弄的五萬兩收手,待下次逢有良機,再行索取。大人權當此行來視察游玩,再拿五萬兩回去,也沒白走一遭。”熊柏然怒道:“放肆,本官臨走時慷慨激詞,黃撫臺還特有囑托,如今只拿五萬兩,回太原去讓本官如何交差,本官若是交不了差,你們也都別想好過?!焙饎偟溃骸按笕讼⑴?,卑職還有一計?!毙馨厝坏溃骸爸v?!焙饎偟溃骸按笕丝芍惣疑??”熊柏然道:“閻家山?好熟悉啊?!焙饎傆值溃骸澳侵芰ι侥??”熊柏然道:“這個本官當然知曉,土匪窩子啊?!焙饎偟溃骸皩?,這個廟磚縣周家山原名閻家山,萬歷五年陜西流民周力山勾結亂民占據此山,后占山為王,官府未能及時剿滅,盤根于閻家山已有十八年,故世人都稱閻家山為周家山了,如今勢力愈大,已成為咱山西一大害,更是難以剿滅了?!眲⒕傅溃骸昂饎?,我們現(xiàn)在在華安籌款,你怎么扯到廟磚縣,這風馬不相及的,你到底想說什么?”胡瑞剛道:“劉府臺您請稍安勿躁,容我細細說來?!毙馨厝坏溃骸白屗又f。”胡瑞剛道:“熊大人,劉大人,這個周力山如今也快五十了,當年是陜西逃亡來的災民,路經華安,已經餓的皮包骨頭,面如死灰,快要餓死街頭了,可是正逢賀乾玉搭棚施粥,才得以幸存,后來據說臨走之時,賀乾玉還資助過五錢銀子,作為盤纏?!毙馨厝坏溃骸澳闶钦f賀乾玉暗中通匪?可有證據?”胡瑞剛道:“當年賀乾玉亡故時,周力山便親自來過華安吊唁,并附上黃金百兩,白銀千兩,作為答謝。當時,賀貴福分文未取,將這筆錢都散發(fā)給華安鄉(xiāng)鄰了,此事華安百姓皆知,張大人你說是嗎?”張從城道:“這個我也是來了華安以后才聽說的,不過百姓都有傳言,想必確有其事?!毙馨厝粶惿锨皝韱柕溃骸澳悄愕挠嫴呤牵俊焙饎偔h(huán)顧幾人道:“賀乾玉通匪資敵,那就是賀家通匪資敵,賀家通匪資敵那就是賀貴福通匪資敵,卑職認為,此人冥頑不靈那巨額家產也與我們無緣,與其讓他揮霍給那些刁民,不如干脆給他賀貴福安個資敵謀逆,斬草除根,將他們的龐然家產歸為朝廷,占為己用?!北娙寺牶蟪泽@不語,劉靖道:“這個賀貴福是出了名的善人,況且當時周力山只不過是一介草民,以此定罪,恐難服眾啊?!睆垙某且驳溃骸斑@可使不得,賀家多年以來,門客故人掎裳連袂,家奴伙計遍布全國,定罪恐生變故,再者若以此連坐,怕是太過牽強啊。”胡瑞剛道:“熊大人,周力山確是匪寇,不是他賀家,能出這么個土匪頭子嗎?我等身為命官,以此為由,定罪施刑,何懼之有,到時候那充沒萬千錢財,便歸于大人。”張從城道:“茲事體大,還望大人三思萬不可如此草率?!毙馨厝痪镁貌徽Z,最后道:“此事容我再做思量,你們全且退下吧,對了,倘若這個賀貴才可要得剩余五十萬兩,也不至于此?!比烁嫱顺鋈?,劉靖在官驛休息,張從城和胡瑞剛返回縣衙。

  再說,賀府賬房里,賀貴福坐在桌前,看著來日的各項生意賬單,對賀德生道:“本月的毛利十七萬八千兩白銀,怎么開支竟達九萬五千兩之多?不會有什么大的出入吧?”賀德生側立一旁道:“少爺,本月的開支我都詳細核算過,沒有出入的,結算下來只剩八萬三千兩紋銀了?!辟R貴福嘆道:“本月開支如此之大啊?!辟R德生道:“是啊,本月最大的開支就是昨日提出五萬兩銀票給本家,再就是生意上的工費成本,開支二萬一千兩,還有府里的開支五千兩,志遠滿月宴席四千兩,含酒菜,給鄉(xiāng)鄰的紅包,以及請戲班,打賞錢,還有贈給顏飾摩的禮品。再者就是南關的粥棚開支一萬五千兩,北關的粥棚才開,還尚未入賬呢。估計這三天也就能花個八百多兩?!辟R貴福道“哦,是啊,除了那五萬兩無妄之財,剩下的都出的其所,如今外地災民又涌入許多,前幾日北關又搭建了個粥棚,如今庫糧還能剩多少?”賀德生一旁道:“少爺,庫糧尚可維持五天,這兩天我已派人抓緊收購糧食,等會我就去看看,南北兩個粥棚,少說一月得三萬兩白銀的支出。”賀貴福道:“天下蒼生,尤為可憐,我們再堅持幾個月,等到過了冬,希望明年能風調雨順,完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糧食所購如何了。”賀德生道:“好,估計今個就從湖廣,浙江購買的糧食該到了。”這時一個下人進來道:“老爺,賀捕頭來了?!辟R貴福起身道:“恩,帶他到中廳,先上茶,我這就來?!毕氯藨讼?。

  賀貴福對賀德生交代幾句就出了賬房來到中廳,只見賀貴才干站著,便道:“大哥你來了啊?!辟R貴才道:“兄弟,來快坐?!毙值芏俗隆YR貴才郁悶道:“唉,張縣爺,胡縣丞又派我來,看你能不能把剩下的五十萬兩都給了?!辟R貴福道:“他們可真是計窮途拙了,早上已被我回絕了,現(xiàn)在又讓你來?!辟R貴才道:“賢弟寬心,我料他們也知毫無希望了。”賀貴福道:“是啊,其實不瞞哥哥,就那五萬兩,我都實在不想出呢?!辟R貴才道:“我過來的時候看見好多災民都吃飽喝足在你府門外要見你,感謝你呢,都被你的護院們給回絕了?!辟R貴福道:“我積德行善,只圖靠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幫助那些受饑餓百姓,每天都有人上門拜見,都被我回絕了,都見不到我,這樣日子長了,自然無人覺得虧欠我什么了,他們也就心安了?!辟R貴才道:“賢弟真是慈悲之心啊,愚兄有其心也無其力啊,確實不及賢弟啊。”賀貴福道:“哥哥身為縣衙捕頭,這人一多,維持治安還是非你莫屬啊,也是功不可沒啊?!辟R貴才道:“你這么說,真是讓為兄汗顏呀?!辟R貴福道:“哥哥你還沒吃飯吧?一起去吃飯?!辟R貴福道:“不了,我還得回縣衙回話呢?!辟R貴福道:“哥哥這么回去,縣爺不會為難你吧?”賀貴才起身道:“放心,縣爺為人還算正直與我私交也好,不會為難我的,就是這個胡瑞剛不好說話?!辟R貴福也起身道:“是啊,我看這個胡縣丞年歲不大,為人確是極其陰險。”賀貴才道:“那就這樣,我先走了,等到這事過去,熊柏然回太原了,我們再聚?!辟R貴福道:“也好。”便將貴才送到府門口。

  賀貴福折回府中,賀德生道:“少爺,老夫人叫你吃飯呢?!辟R貴福應聲去了飯廳,只見老夫人居中而坐,蕓娘在左翠兒在右,小志斌坐在蕓娘旁邊,見到賀貴福來了,蕓娘,翠兒,志斌都起身,老夫人道:“翠兒你剛出了月房,就不要起身了?!庇謱F福道:“你這幾日真是食不暇飽,這兩日都沒見你吃飯?!北娙硕甲?,貴福道:“娘,近日也是諸事繁忙啊,來都吃飯吧?!庇值溃骸按鋬海缃裆眢w恢復好了嗎?都出來了?!贝鋬旱溃骸岸嘀x老爺關心,今天感覺好多了,都出月子了,不礙事的?!崩戏蛉说溃骸澳阍诒标P新開的粥棚怎么樣了,夠不夠用了?”賀貴福道:“還行,加上南關的粥棚,災民也基本可以應付?!笔|娘道:“那開支就更大了呀?!辟R貴福道:“這個自然,每日兩頓,從早到晚,光柴火也幾十兩的開銷?!笔|娘道:“也是,其實光是我華安縣,南關的一個粥棚也就綽綽有余了,如今外地的災民越來越多了,長此以往,百姓四處流傳,恐怕將外地的災民都引入華安。”老夫人道:“來就來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待過了今年冬天,明年開春災民就會回去耕種的?!辟F福道:“母親說的對,大家都是沒有辦法,我們也是救災不救窮的,想起過了今年就好了,志遠吃了嗎。”翠兒道:“老爺,李嬸已經給喂過奶了,現(xiàn)在已經睡了,上天庇佑,賜給我們的孩子真的好乖。”賀老夫人夾了一口菜道:“是啊,志斌志遠都長的像你那死去的爹爹,將來一定都是俊后生。”蕓娘道:“可惜爹爹走的早,兩個孫子一個也未曾見過?!辟R貴福看著小志斌吃的狼吞虎咽,便盛了一碗湯道:“志斌,慢點吃,多喝點湯?!毙≈颈蠖诉^湯道:“多謝爹爹。”賀貴福道:“最近學的怎么樣了?”小志斌道:“今早先生教我弟子規(guī),又教了我十個新字,還跟著先生練了一個時辰的功夫?!辟R貴福道:“為父給你請的這個王先生文武兼?zhèn)洌阋喔麑W習,等過兩年你弟弟長大了,我讓志遠也跟著王先生學習。”志斌道:“知道了爹爹?!辟R貴福道:“知道了就好,男兒少小,便要勤學苦練,長大方可成才,飯吃了我要考考你這幾天學的怎么樣了?!辟R老夫人道:“好了好了,你一來就知教育孩子,吃飯就是吃飯,等孩子吃飽了再說。志斌快吃,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辟R貴福道:“是是,母親。”眾人吃完了飯,各自回房。

  話說,貴才出了府門,直奔縣衙,到了門口便看見張從城和胡瑞剛騎馬回來,便迎了上來行禮道:“小的參見張縣爺,胡縣丞。”二人下馬,衙役上前牽馬,張從城急忙問道:“賀捕頭,差事怎么樣了?”賀貴才道:“回縣爺,小的辦事不利,舍弟最近還在籌錢購糧,實在無能為力了。”胡瑞剛怒道:“混賬,他賀貴福有沒有能力我能不清楚?”張從城道:“好了,這也不能怪你,這是我意料之中,走進去了說?!比吮氵M了縣衙。

  黃昏時分,賀貴福和賀德生坐著馬車從糧庫返回府宅,車上賀貴福道:“德生叔,這下我們從湖廣,浙江所購的大米,應該能支撐到災民立冬了?!辟R德生道:“如果災民不再大幅增加,應該是沒問題的?!辟R貴福道:“不管怎樣,看到那些災民食不果腹,我都不會忍心,只要我們遇見的,力所能及,當施以援手,否則再多金銀,業(yè)已枉然,不會安然的?!辟R德生道:“少爺真是傳承了老爺?shù)钠兴_心腸,有過之而無不及啊?!辟R貴福道:“哪里,哪里。這錢多了能普度眾生,花著也理所,覺著這錢賺的還有意義,否則再多錢財,對我們賀家也未知禍福啊?!辟R德生道:“多少人削尖腦袋想成為財主,都未能如愿,少爺為何這么說?!辟R貴福道:“錢財過多,便易樹大招風啊。”賀德生道:“少爺指的是縣衙讓我們拿出來的五十五萬兩賑災款啊,這些年,從老爺發(fā)跡開始,他們就變著法的籌資,名為賑災,實則假公濟私,供他們揮霍貪污?!辟R貴福道:“是啊,明知道人家不是賑災,可是卻是出自官宦,師出有名啊,前兩年已經多次勒索,這次我頂住沒給,心里總覺得不踏實,實在擔心他們不肯善罷甘休?!辟R德生道:“少爺只管放寬了心,我們賦稅按時上繳,奉公守法,沒有把柄給他們抓的,再者本家上次已經拿走的五萬兩給他們了,這些銀子都快夠南北粥棚兩個月的開支了?!痹捳Z間馬車停住,已經到了府宅正門,二人下馬來,馬廝趕著馬車從后門而去,二人進入府內,護院來報:“老爺,賀捕頭的夫人來了?!辟R貴福道:“哦,在哪?”護院回報:“在后院亭臺。”賀貴福道:“德生叔,我過去一下,你先歇會去吧。”賀德生應聲下去。

  賀貴福信步來到后府院中,看見蕓娘正陪著玉琴坐在亭子聊天,桌上放著些許果點,志斌和志奇在走廊遠處追逐玩耍,賀貴福上前道:“嫂子來了啊?!庇袂俸褪|娘起身,玉琴道:“是啊,今個風高氣爽,難得的好天,志奇吵著要找志斌弟弟玩,我就過來了?!辟R貴福道:“嫂子坐著啊,自己家里何必見外?!笔|娘道:“嫂子未時就來了,還給小志遠做了一件衣服,你沒見,做的好精致,好可愛啊?!辟R貴福道:“哦,嫂嫂真是有心了,你們都吃了嗎?”蕓娘回道:“等不見你,已經吃過了?!辟R貴福道:“娘呢?”蕓娘道:“我剛剛讓丫鬟扶著娘回去了,到了晚上風大,恐會著涼?!辟R貴福道:“哦,”又對玉琴道:“嫂子,大哥沒一起來嗎?”玉琴道:“早上出去,一天沒見回來了,恐怕還在衙門里?!辟R貴福道:“中午還來過我這里呢,最近上頭來人了,恐怕得忙幾天了?!庇袂傧胝f縣衙里派貴才向貴福索要錢財之事,又不好開口,只是道:“是啊,他一個小捕頭,人家指哪打哪,說什么做什么,好多事也是身不由己?!辟R貴福聽出來了道:“身為官府中人,都得聽命行事,嫂子,你們下午吃的什么?可曾吃好了?”玉琴道:“好啊,你府里的廚子哪里請的啊?菜肴鮮美,色味俱全,如今我還回味無窮呢?!边@時,兩個小孩看見賀貴福了,歡蹦亂跳的過來問安,賀志奇道:“二叔?!辟R志斌道:“爹?!辟R貴??粗R志奇道:“好小子,都長得快到我胸膛了?!庇置R志奇的頭道:“最近私塾都學了些什么???”賀志奇道:“最近夫子教千家詩?!辟R貴福饒有興致坐下道:“哦,好啊,學到哪一篇了?”賀志奇道:“學到卷一七絕,上高侍郎?!辟R貴福道:“這首詩好啊,你給二叔背下,背完了二叔有賞?!辟R志奇看看玉琴,玉琴道:“快給你二叔背背,你二叔文武雙全,讓他指點你多做學問。”賀志奇搖頭晃腦的斷斷續(xù)續(xù)背道:“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云栽,芙蓉......”賀貴福道:“芙蓉什么?”賀志奇支支吾吾道:“二叔,后面的我實在記不起來了?!辟R志斌插嘴道:“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怨未開?!辟R貴福道:“又沒問你,插什么嘴?”玉琴看的目瞪口呆,自家的孩子比志斌大三歲,竟然沒有志斌背的熟,遠不抵志斌聰慧好學,只是深感羞愧。賀貴福又問志奇道:“那你知道這首詩的作者是誰,寓意何在嗎?”賀志奇邊思邊道:“這詩講的是碧桃和甘露種植,日邊的紅杏依著彩云,在春天及時開放還有芙蓉東風,表示非常美麗的風景?!辟R志奇又高興的道:“作者是高蟾,高蛤蟆?!庇袂俅驍嗟溃骸澳阍趺催@般胡鬧,給人家詩人都敢亂起綽號。”賀志奇道:“本來就是啊,他叫高蟾,蟾不就是蟾蜍,就蛤蟆的意思啊?!辟R貴福提高聲音訓道:“胡說,夫子就是這樣給你教的嗎?”小志奇被賀貴福悶聲一嚇,都快要哭了。蕓娘道:“你別嚇著志奇,人家才八歲,正是童真,有什么慢慢給孩子教?!辟R貴福道:“志奇,志斌,這個高蟾乃是唐僖宗年間河朔人士,僖宗三年,及第進士,此人自幼家貧,卻很有氣節(jié),為人慷慨倜儻,人與千金無故,即身死亦不受,雖官至御史中丞,卻甘為一代寒士,令人敬佩啊。芙蓉開花也要等到秋高氣爽的時候,江畔芙蓉美在風神標格,與春風桃杏美在顏色妖艷大有不同,所指人各有志,高風亮節(jié)啊?!庇袂俚溃骸笆迨骞皇菍W富五車?!庇謱κ|娘道:“你說我家貴才和貴福怎么差距這么大呢,哪里都不及貴福的萬一,連后輩的差距都如此之大啊。唉……”蕓娘道:“嫂子莫要這般謙虛,大哥為人豪爽,性情中人,咱們華安誰人不敬啊?!辟R貴福道:“是啊。”又對兩個孩子道:“高蟾乃是高節(jié)之人,我再教你們一首詩他所作的詩,你們定要牢記,好生體會啊。”志斌和志奇連連道是。賀貴福起身吟道:“曾伴浮云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币魍晖O?,回味而道:“詩名曰金陵晚望?!?p>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玉琴也帶著賀志奇告辭回家了,送完了玉琴,貴福和蕓娘還有賀志斌又折回亭臺坐下,貴福又吩咐下人上了些酒菜,又對志斌道:“這些時日忙于事務,未能看看你的學業(yè),剛剛看你文章讀的不錯,不知功夫練得如何了?”賀志斌道:“兒每日早晚必跟著王先生練功一個時辰。”蕓娘道:“給你爹練練最近王先生教你的功夫?!敝颈笃鹕砭毩似饋硪惶兹?,只見人小而路熟,臂展腿直,翻越嫻熟,拳法深邃,上下舞動,只一會,這套拳已經練完。賀貴??粗隽艘簧砗沟馁R志斌道:“還行,為父的給你取了一個斌字,就是希望你將來文武兼?zhèn)?,切記,文能明智,武可強魄,每日必要勤加學習,將來才大可有為。”志斌氣喘吁吁道:“孩兒一定謹記爹爹的話。”賀貴福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xù)早起學習呢?!笔|娘道:“天氣涼了,晚上蓋好被子,別著涼了?!毙≈颈髴暩嫱恕J|娘道:“相公你雖然教子有方,但是不是對斌兒太過于苛刻了,畢竟斌兒才五歲多啊?!辟R貴福道:“父若不嚴,子何懼之?子若不懼,吊兒郎當,誰還能管住?爹爹從小也是這么嚴厲教育我的,嚴父出孝子,不礙事的?!笔|娘起身為賀貴福斟滿酒杯道:“好吧,我只是看斌兒才五歲多,太辛苦了?!辟R貴福道:“少不吃苦,老何為?”蕓娘又岔開話道:“相公,糧食買好了沒?”賀貴福道:“好了,冬至以前應該是足夠了?!笔|娘道:“花了多少銀兩?”賀貴福道:“四萬八千一百四十兩白銀。”蕓娘道:“恩,要是加上白給縣衙的五萬兩,恐怕這個冬天也快能撐的過去?!辟R貴福自飲一杯道:“秋夜略感寒,借酒消心寒啊。”蕓娘道:“相公,別這么悲觀。自古民不與官斗,給就給了,五萬兩他們這么多官也發(fā)不了?!辟R貴福道:“正是因為五萬兩發(fā)不了,所以才要五十五萬兩,我此次拒之,恐有后患啊?!笔|娘道:“相公,不必多慮,我們一向奉公克己,他們也沒辦法的?!辟R貴福道:“但愿如此吧?!倍俗嬀屏奶?,一個時辰后便回房歇息了。

  再說胡瑞剛府內書房,胡瑞剛正在燙腳,對面一個丫鬟半蹲著用另一個冒著熱氣的熱水盆子不斷給添加熱水,這時敲門聲響了,胡瑞剛道:“進。”胡瑞剛的總管胡平走了進來,道:“老爺,我都打聽清楚了?!焙饎偺ь^看了下胡平,未做理會,又對丫鬟道:“水涼了,加點熱水。”丫鬟應聲又添了些熱水,胡瑞剛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丫鬟端著熱水帶門而出。胡瑞剛道:“打聽清楚什么了?”胡平湊上前道:“老爺,這兩天我尋到了來華安賣布衣的同鄉(xiāng)劉付明,據他所說,現(xiàn)在的廟磚縣匪患成災,治安極差,盜搶之事每日上演,他也不得已背井離鄉(xiāng)的來華安做點買賣?!焙饎偟溃骸芭叮悄銢]問周力山的事嗎?”胡平湊上來道:“小的已經詳加詢問了,廟磚縣周家山的周力山、生三子,取名為龍虎豹?!焙饎偟溃骸昂媚銈€周力山,起名字都這么霸氣,天生的土匪種?!焙綇偷溃骸皳⒏睹髡f路過周家山的過往客商,常遭其肆意打劫,弄的人心惶惶,外地人一聞廟磚縣周家山,都談之色變,唯有賀貴福旗下的鎮(zhèn)通鏢局路過廟磚縣一帶暢通無阻,劉付明還說甚至路過周家山的客商只要有姓賀的,也都放行不劫?!焙饎偟溃骸澳憧蓡柺裁丛騿幔俊焙降溃骸斑@個小的問了,劉付明也說不太清楚,這都是周家山十八年前開山聚義時立下的老規(guī)矩了?!焙饎偫湫Φ溃骸斑@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好你個賀乾玉老兒,給你賀家留了一個好把柄啊。哈哈?!焙饎倢㈦p腳伸出盆子穿鞋道:“胡平啊,老爺我最愛泡腳了,尤其熱水泡腳,因為泡腳的時候人就會有無限遐想啊。”胡平道:“是是,老爺這會了還穿鞋干嘛,您這是要出去嗎?”胡瑞剛道:“正是,你去備車,我要去官驛。”胡平道:“都快亥時了,知縣大人也一定睡了,你一個人去官驛做什么?”胡瑞剛道:“就是要等張從城睡了我才去,此人心慈手軟畏手畏腳的,難成大事,快去,記住就你一個人趕車,就我兩去。”胡平領命下去,

  卻說已經亥時三刻了,官驛門口突然駛來一輛馬車,胡平勒住馬韁,四處觀望,夜漆黑寧靜,街巷無一人走動,便回頭道:“老爺,沒人。”胡瑞剛便匆匆下車來,又道:“你就在這里等我?!焙降溃骸懊靼?,老爺?!焙饎傋呦蚬袤A門口,只見四個布政使司兵役立在門口,一個兵役上前道:“誰?”胡瑞剛迎上前道:“是我。”兵役識得這是華安的縣丞胡瑞剛便道:“原來是胡縣丞啊,怎么深夜來此啊?!焙饎偟溃骸盁┱埛A報下,華安縣丞胡瑞剛有事奏報山西布政使熊大人?!北鄣溃骸皩Σ蛔“。h丞,我家大人已經睡下了,有什么事還是明個再來吧?!焙饎偟溃骸拔疫@是有要事奏報,煩請通稟啊?!北鄣溃骸澳阌植皇遣恢佬艽笕说钠?,這時熊大人已經睡著了,讓我去叫醒?你這不是讓我送死嗎?”胡瑞剛怒道:“此事關系重大,如若你們耽誤了事,明個熊大人問起來,你們便吃不了兜著走,”眾兵役正在躊躇之際,胡瑞剛又從衣服里掏出二兩紋銀道:“來,這銀子你們拿去喝酒吧,快去通報吧?!北劢舆^銀子笑道:“多謝胡縣丞,我這就去通稟?!闭f完就進去了。胡瑞剛想:我這軟硬兼施,就憑你們也能擋住我?片刻,兵役便小跑出來道:“熊大人說讓你進去呢?!闭f完,胡瑞剛便跟著兵役快步進入官驛。

  兵役將胡瑞剛領入熊柏然寢室,便告退而出,胡瑞剛坐在外房椅子上,不一會只見熊柏然邊穿衣邊走來道:“這么晚了,你把老子喊醒干甚?”胡瑞剛連忙起身行禮道:“卑職拜見熊大人,卑職有要事與大人商議?!毙馨厝蛔讼聛淼溃骸坝惺裁词虏荒苊魈煸僬f?”胡瑞剛道:“此事關系重大,是關系大人錦繡前程之事?!毙馨厝徽б宦牪幻馇逍训溃骸芭叮抡f吧。”胡瑞剛坐下道:“謝大人?!毙馨厝坏溃骸罢f吧?!焙饎偟溃骸跋鹿僭缟纤f之事,不知大人何以抉擇?”熊柏然道:“我已派人將此事密報撫臺,等來人回來以后再做計較?!焙饎偟溃骸按笕?,小的回去后左思右想,覺得此事需大人乾綱獨斷?!毙馨厝坏溃骸岸??”胡瑞剛道:“依下官看,黃名正黃撫臺年事已高,只求安退,雖喜財,而已無量矣,您正當壯年,鵬程萬里,又是當今首輔趙志皋的門人故吏,此舉若成,必能收得賀家的萬貫家產,到時候上下打點,定能成為入主山西,為以后上京入朝,位列內閣鋪好大道啊?!毙馨厝宦牭脫u搖欲墜道:“哪里有這么簡單,賀家乃首善之家,門客故友遍布天下,弄不好,會引火燒身?!焙饎偟溃骸斑@個下官早已計劃周密,依計行事必天衣無縫?!毙馨厝坏溃骸澳阏f說?!焙饎偠似鹱郎系牟鑹氐沽艘槐瓫霾枰伙嫸M道:“熊大人且聽卑職說,據卑職在廟磚縣的暗中調查,周家山的周力山經營匪窩十余年,設卡打劫,膽大包天,下生周龍,周虎,周豹三子,年歲尚小,卻都從小習武,這些年愈發(fā)的壯大起來,四處打劫,積攢財物,有謀逆之勢啊,官府十余年來不曾剿滅過,如今流民亂寇越來越多,更無法剿滅,周家山之壯大,攔路搶劫,唯獨賀貴福的鎮(zhèn)通鏢局從來未曾打劫,還聽聞,就連路過的人只要報出姓賀,一律不予搶奪,這個周力山十八年前差點做了餓殍之鬼,為何以后能有如此發(fā)展?這更加說明了賀乾玉暗中資匪,按我大明律謀逆應數(shù)十惡之首,當誅滅九族。這樣家產當以全部充公,到時候熊大人坐鎮(zhèn)指揮,千萬金銀業(yè)已歸為麾下了?!毙馨厝坏溃骸斑@計雖好,可是手無實據,如何定罪啊,強加定罪恐難令人心服啊?!焙饎偟溃骸皩崜褪侵芰ι?,這么大的匪患,資助周力山就是通匪,通匪就是謀逆,到時候報請朝廷,以謀逆論,皇上不理朝政,只要趙志皋首輔擬批,我們便可誅滅他的九族,到時候這個賀貴才以及他的妻兒也不能幸免,這樣方可斬草除根,大人您到時候既有剿匪之功,又握有千萬巨資,必會成為山西巡撫,將來用這筆巨財拉攏朝廷多方勢力,以后必然位列閣臣,入主朝野。”熊柏然沉思道:“這事,如生擒虎熊,稍有不慎,恐傷及自身啊。再說這事上到趙志皋首輔下到張從城縣令,都無從繞開,這個劉靖,張從城早上還反對呢,這可如何是好?”胡瑞剛陰險的道:“完了我物色一個大牢的死囚,對他家人許以重金,買通他,讓他扮作周家山亂匪,指認賀貴福暗中資助周力山,只要大人上面打點好,黃名正年歲已高,不足為慮,到時候只要首輔批準,黃名正也是沒辦法的,事前多許銀子打發(fā),他本貪財,也不會太過阻礙的,至于劉靖和張從城乃是大人屬下,到時候大人下令,他們也只有順水而流,別無他法的。”胡瑞剛湊了上來又道:“熊大人,如今您真是壯志凌云,將來的天下早晚是像你這樣有魄力人的?!毙馨厝灰慌淖雷拥溃骸昂呛?,這個賀貴福不識時務,銀子都用給災民百姓,真是枉費錢財,那也怪不得我了。”胡瑞剛道:“對,量小非君子啊?!毙馨厝坏溃骸按耸掳从嬓惺拢魈煳揖突靥瓬蕚?,然后去京師找趙首輔,你這邊也加緊行事,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到時候待我拿到上批,我就帶兵前來,一舉成事,以后你就是我的股肱腹心。”胡瑞剛立時跪下道:“多謝大人提攜,卑職愿終身追隨大人?!倍嗣苷劦匠髸r,胡瑞剛方才告退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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