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夜去找她,邁著我最快的輕功,腦海中的劍法也一點點清晰起來,我推開他的門,他正躺在石床上熟睡,一般我都會看著他,只到睡去或者醒來,但這次我慌里慌張的推醒他,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是我。
“怎么了?”他問,聲音不似平時而是帶著一種剛睡醒后的朦朧。
在短暫的猶豫之后,我吻上了他的唇,我看見他的眼睛瞬間睜大,恢復(fù)了往日的神采,我以為他會推開我,而他居然摁著后腦勺加深了那個吻。
須臾,我輕輕把他推開“這下清醒了嘛?”我故意沉著聲音。
他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快給我鑄劍。我劍斷了?!?p> 他起身來到熔爐前,永不熄滅的熔爐此時還帶著絲絲暖意,他加柴,我鼓風很快火焰明亮起來照亮了整個鐵匠鋪。
我原本以為他會問我怎么那么急?但是我忘了他鑄劍的時候是不說話的,他對鑄劍的偏執(zhí)尤甚于我對劍術(shù)的偏執(zhí)。
整整一個晚上他都在鑄那柄劍,臉上絲毫不見倦意,還閃爍著奪目的光芒。而我一直在給他打下手,這是第一次和他一起鑄劍,這么多年見過他鑄了無數(shù)柄劍,原本只是覺得新奇,此時才忽然發(fā)現(xiàn)鑄劍其實并沒有看上去那么輕松,敲擊,熔鑄,鍛造.......每一步都不能有絲毫差錯,而在他的控制之下,每一步都至臻于完美。
不能幫忙的時候我就用他擺在展示架上的劍研習劍術(shù),可往往第一勢都練不完劍就斷了,到天亮的時候我用完了所有他展示架上所有的劍,當最后一柄劍碎的那一刻,我忽然好后悔沒有好好修習內(nèi)力,我追求的是劍術(shù)的強大,所以荒廢了內(nèi)力的修煉,若是有內(nèi)力保護的話,恐怕這柄劍還能多支持一下。
但終于奪目的劍光和初生的日光一起照在了我身上,他將劍凌空拋給我,臉上帶著笑意,我接過寶劍,劍柄出還帶著他微熱的體溫。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重復(fù)著一晚上的動作行云流水般顯現(xiàn)出來。
我追求劍道的一生也便是如此。
14歲離開家在江湖漂泊,第一柄劍入手時候的興奮,第一柄劍斷掉之后的落寞,到后來的漸漸麻木,年輕時候追逐犀利而殺傷力巨大的劍術(shù),只身前往北方朔漠,于是有了“赤陽”,后來又折返南方極寒之地,那里終年大雪彌漫,我本來以為在哪里可以練習出與“赤陽”完全相反,至陰至柔的劍法,結(jié)果卻是再漫天大雪中獲得靈感,研習成功了“細雪”。
那是極快,范圍也極大的劍法,腦海中回響起我再漫天飄雪中,揮舞著利劍,一遍遍斬斷凌亂的雪花的身影,練就“赤陽”的酷熱,和;練就“細雪”時候的嚴寒都沒有讓我放棄追逐更強大的劍法。
接下來便是“鬼泣”,“鬼泣”并不像“赤陽”和“細雪”那么順利,在“細雪”研習結(jié)束后,我離開北方極寒之地,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靈感,也是在那段時間里我遇見了他。
我不停的想要研習新劍法,所以四處游蕩,四處找人切磋,腦海里一幕幕閃爍著我研習“鬼泣”時候遇到過的事情,打傷了別人被人追殺,被強大的對手打翻在地,露宿街頭四處流浪,倒立在懸崖邊,打坐在小溪中,無數(shù)刻苦的磨難都無法讓我擁有新的靈根創(chuàng)造出更加強大的劍術(shù),對了,還有他,還有他的關(guān)心,他的眼神,溫文爾雅的儒雅微笑,還有他的劍。終于終于出現(xiàn)了,那是個月明星稀的晚上,我一個人躺倒在一個小鎮(zhèn)的柴草上,想念著他的鐵匠鋪永不熄滅的熔爐還有他,柴草上緩緩浸潤著我從手臂上流淌下來的血跡。忽然仿佛一切就發(fā)生在一瞬間,烏云在瞬間蔭蔽了整個天空,狂風,暴雨,雷鳴在一瞬間席卷著大地,我不顧手臂上的傷,拔劍而起,那一刻仿佛整個天地就此裂開,我閉上眼睛我聽見呼嘯的風聲,雨滴滴落的聲音,還有雷聲,樹葉紛飛的聲音,以及我的傷口開裂發(fā)出的聲音,那些聲音和起來就像哭聲,是誰在哭?
誰在哭?
那是世界上最慘烈的哭聲,宛若厲鬼,對!就是厲鬼。在腦海里我想象中的厲鬼開始閃爍,發(fā)出凄厲的哭聲,我拔劍四顧,揮舞利劍與想象中的厲鬼搏斗,利劍在我手中如銀蛇般狂舞,最后伴隨著一個幾乎完美的劍圈,厲鬼全部被斬殺殆盡,仿若又是一瞬間雨停云散……
我睜開雙眼,看見東方升起的魚肚白,我提著劍向著鐵匠鋪走去。
這是“鬼泣”!
接下來又是亢長的磨合期,我四處奔波尋訪名家切磋,不斷的改進劍法“鬼泣”已經(jīng)接近完美,我?guī)缀跏菍覒?zhàn)屢勝。
不知不覺間,新劍法的招式已近尾聲,這便是我追求劍道的前半生了,可是這樣收尾又不夠完美,這是套近乎神技般的劍法,如果就此結(jié)束,便是爛尾了。
我拼命的回想我的余生,對劍術(shù)的執(zhí)著,吃過的苦……都不是,都不是,我的前半生并非只有劍術(shù),還有這什么東西——什么?
我從萬千思緒中起身,抖落一身塵埃,這是第三勢的最后一劍,那看似輕飄飄的一劍實則十分凌然,這一劍重創(chuàng)了蜀山的掌門人~
而后原本凌厲的劍法忽然變得帶著幾分柔情,連綿的劍法仿佛帶著無盡的哀思和想念,而我的腦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他倒映著火光的眼眸,他白色的衣衫,鑄劍時堅毅的模樣,做噩夢的惶恐,還有剛剛那個吻,鐵骨柔情,這是我愛的少年。
“唰!”他的鑄鐵錘,最后一次擊打在鐵錠上,記憶如潮水般退卻,發(fā)出聲音的是哪柄剛剛鑄好的劍,化作漫天星光
在我收勢結(jié)束時,劍碎了,而我的新劍法也已經(jīng)結(jié)束。
他在看我,帶著笑意。
“鑄劍大師給這個新劍法起個名字吧?”
“你剛剛在想什么?”
“我追求劍道的一生。還有你。”當然第二句話沒有說出口。
“就叫問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