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這樣的女人
顧東升是個非常配合的病患,躺在床上安靜的喝下麻沸散。誠實的說,傅云蘿并不知道麻沸散的配方,在二十一世紀(jì)這個配方已經(jīng)失傳??稍谖麽t(yī)上也有用植物提煉藥品的玩意兒,有一種植物讓人又愛又恨。
罌粟,世界上最讓人入迷的植物,花很漂亮,也有毒,但同時也有藥用價值。傅云蘿只敢用很小的劑量,而且是用罌粟殼入藥,加上其他幾味安神的藥草熬湯。
這場手術(shù)充滿風(fēng)險,在顧東升睡去之前傅云蘿一再的追問是否真的要如此。
“郡主是個通情達(dá)理的人,可人生閱歷還不夠。當(dāng)你到了一定的地步的時候,你就會發(fā)現(xiàn)人生居然還有那么長,長到讓你不得不站起來?!鳖櫀|升是悲觀的,可他也舍不得讓自己的兒子獨自去戰(zhàn)場冒險。
人生三大悲哀,幼年喪父,中年喪偶,老年喪子。無論哪一個都足以壓垮人,而顧東升經(jīng)歷的就是最讓人心疼的喪子。
無論他表現(xiàn)多么的強勢不肯低頭,五年前痛失長子的事依然讓他的心中布滿傷痛。
女兒遠(yuǎn)嫁后,這府邸里就只剩下顧慶川一根獨苗。怎么能讓人不護(hù)著,不愛著。
傅云蘿在顧東升閉上眼有了沉穩(wěn)的氣息后,探口氣。用烈酒洗過自己的手,拿起浸泡在酒里的刀開始自己的工作。為了避免顧慶川傷心,顧東升叫來摁住他的都是常年跟隨自己的副將。下刀前,三個漢子慌張的盯著傅云蘿手里的刀。哪兒像是馳騁沙場的將軍,分明一個個都是慌張的孩子。
無論處于什么理由,這場手術(shù)勢必是要進(jìn)行的。在三個男人的目光下,傅云蘿狠心下刀割開小腿上的皮膚。
類似的骨科手術(shù)做過很多,可從來沒有在這么簡陋的條件下做過。而且還沒有X光定位,只能憑借行醫(yī)數(shù)年的經(jīng)驗來斷定。如果骨頭愈合的太好,鋸開后很可能會對接不上,會再次畸形愈合。
顧慶川在門外著急的詢問到底怎么樣了,門外的人無法給他答案。想進(jìn)來,卻被家丁攔著,顧東升下過命令不能讓他進(jìn)來攪局。眾人就心疼侯爺和小侯爺,也不得不遵照命令。
兩個時辰后,終于縫合好傷口,傅云蘿固定好木板,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顧東升來不及洗掉手上的血就出了門。
“侯爺沒什么大問題,但是記住一定不要亂動,木板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拆,我會每隔兩天來換藥一次。如果侯爺晚上沒有醒來,或者發(fā)燒,讓人來找我?!备翟铺}疲倦的對顧慶川說。
“麗陽姐姐,我父親會好嗎?”見門開了,顧慶川反而放松了下來,只是人仍然是慌張的。
“說不好,只能說我盡量?!?p> 傅云蘿沒有心情再聊下去,她急需要睡眠,睡醒之后做個記錄。任何的醫(yī)療都是有做筆記的價值的,而且在這個時代不和植物草藥打交道是不行的。
回到安王府的時候,蕭辰佑正在書房看書,換了身衣服傅云蘿就起身去書房找人。
推開門的時候,霍弋也在,兩人看起來都有些凝重。不敲門就進(jìn)門,的確挺沒禮貌的,但為什么霍弋看起來像是要吃人一樣?傅云蘿沒見過霍弋幾次,只知道他是蕭辰佑的侍衛(wèi),可以說將來會是副將。
霍弋懷著怒氣在王爺和王妃之間來回看了兩眼,然后忍著氣告退。
“怎么了?”傅云蘿不明所以的問。
“霍弋有些不喜歡長冬兄長?!?p> “為何?因為長冬兄長是辛國人?”
蕭辰佑默認(rèn)了,不打算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侯爺?shù)牟∏?。傅云蘿只能如實相告,當(dāng)中的風(fēng)險都細(xì)細(xì)講解一番。
忽然間,傅云蘿感覺蕭辰佑會是個不錯的朋友,因為和他交談很舒服。當(dāng)傅云蘿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很專注,是那種細(xì)細(xì)聆聽的感覺。站在蕭辰佑的身邊,有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沉靜感。
“公主辛苦了,去休息吧?!笔挸接釉谇懊嬉罚瑸楦翟铺}打開門。進(jìn)門看見那套被換下來的衣服,上面還有血跡,隨手將衣服收起來放到一旁。笑著問道:“珠兒去哪兒了?”
“她累了,我讓她去休息,明天再洗衣服?!敝閮簩τ诟翟铺}的衣物,執(zhí)意不肯讓他人洗。因為本來要做的事就少,珠兒覺得再將這些活兒給其他人做的話,會失去做奴婢的本分。盡管在傅云蘿眼里,并沒有什么本分不本分的。
自行脫掉衣服,傅云蘿一沾染到柔軟的床就長舒一口氣,理直氣壯的說:“晚飯別叫我?!?p> 蕭辰佑想回答來著,一轉(zhuǎn)頭卻看見人已經(jīng)進(jìn)入夢鄉(xiāng)。想來真的是累極,讓蕭辰佑心疼不已。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動作溫柔的幫傅云蘿拉好被角。有那么一刻,蕭辰佑沉迷在這難得的溫情里。這位公主總是帶著鋒芒,做事雷厲風(fēng)行,她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是個十足的叛逆者。也是這樣的傅云蘿,安靜下來的時候有異樣的魅力讓人沉迷。
蕭辰佑坐下來注視著傅云蘿沉睡的臉龐,褪去滿身凌厲的傅云蘿那么沉靜,還有幾分可愛。放在手邊的書籍,頓時失去了它的魅力,在年復(fù)一年的蟄伏中,蕭辰佑就是靠著書籍打發(fā)時間,他覺得書籍里的東西比真人更純粹,更讓人癡迷。
“云蘿?!笔挸接虞p起嘴唇喊出傅云蘿的閨名,這一聲淡淡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再無下文。
記憶將思緒拉的很遠(yuǎn),是一段無人知道的緣分。蕭辰佑企圖將記憶中的女孩兒與眼前的姑娘聯(lián)系起來,除了臉部稍微有些輪廓還在,其余的連似曾相識的感覺都沒有。所以,在婚姻中掙扎的人,在命運中搖擺不定的人,不止是傅云蘿一個。蕭辰佑只想對她好,因為她可能是此生里唯一一個或者是曾經(jīng)的唯一一個對蕭辰佑付出全心毫無保留的人。
是這個女子,將蕭辰佑從深淵拉了出來。
是她從混亂的圍場里,拯救了蕭辰佑。就猶如她在校場上拯救那個奴隸還一樣,堅韌、果斷。這么一看,似乎傅云蘿仍舊是記憶中的傅云蘿,高傲的俯瞰眾生,她說不對就是不對,反駁無效。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左右這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