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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終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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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終有晴 時又玙 15014 2018-05-31 23:18:26

  24

  時一握著帶有體溫的手機,點開林越當(dāng)下發(fā)來的最新語音消息,在漫天煙火的哄亂聲中炸出了那句“我想你了”。

  大年三十晚,除夕夜。

  她懶洋洋地曲著腿攤在沙發(fā)上,對面的大屏電視自顧自地播放歡慶喜氣的跨年晚會,客廳一角的牌桌上是大人手法嫻熟的“唰唰唰”洗牌聲伴著交雜在一塊聽不真切誰和誰說什么的閑談。

  時一錯愕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半響都沒緩過神來,只是干巴巴的盯著那個因為點開而早已消失了未聽語音消息的提示紅點的語音框。

  “我想你了?!边@四個字簡短,時長七秒,是前三秒的猶豫沉默,中間三秒的溫聲輕語和最后一秒的靜默無聲。

  時一再次點開,握著手機的右手趕忙將出聲口緊貼著右耳,左手緊捂著左耳以隔絕外界雜音,這次她聽得更清楚了,四個字字字清晰入耳,她確定她沒聽錯。

  媽媽和阿姨們從男人們的牌桌旁撤離,手里握著一捧磕完的瓜子殼,張手,撒進了茶幾邊的垃圾桶內(nèi),又各自重新從袋子里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時一,往邊上坐點,給阿姨留點位置。”媽媽指著沙發(fā)一角的位置示意她。

  時一懂事地往邊上挪了挪,盡量離大人們遠了些。

  她們相談甚歡,接連不斷的是一個又一個用牙齒咬開瓜子殼的咔嚓聲。

  她思緒萬千雜糅成一團,不知道如何回話,又正好她爸喊她燒壺水,重新沏茶端給牌桌上的大人們。

  她擺弄著茶具,往一個個空杯里添茶水,身旁突來的手機鈴聲,震得沙發(fā)墊嗡嗡作響,嚇了她一跳,險些被手里剛燒好的熱水燙到。

  她暫且擱下手里的東西,遲疑了兩秒,接起。

  “時一,是我,林越?!绷衷匠练€(wěn)的氣息從手機里傳來竟意外地更富有磁性。

  他們認識了這么多年,打電話還是頭一回,就算平時學(xué)習(xí)的交流、問作業(yè),也只是輸入對話框。其實林越不用自報家門,她也能從音色中辨別出他,她心心念念好幾年的男孩,有著不同于他人的會令她下意識緊張到不自覺咽口水的嗓音。

  “恩?!彼p輕應(yīng)一聲表示在聽,林越不知道的是,他的來電提示出現(xiàn)在時一手機顯示屏里的并不是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而是她存入手機很久卻不敢撥出的準(zhǔn)確無誤的聯(lián)系人名。

  她早已把他歸檔保存,他不知,她便佯裝得對細微處粗心而大意。

  然后是無言的通話。

  林越想問時一,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手機號?前十幾分鐘發(fā)給你的語音消息你聽了嗎?

  他想當(dāng)然的認為時一并不在意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相比之下,她也許更在意他這通電話的目的與接下來所要說的內(nèi)容。

  所以他選擇過濾掉他單方面的好奇。

  他的尷尬與無措卡在喉間,正準(zhǔn)備說出口一個“你”字,就聽到手機里傳來許是時一她爸喊她的聲音,又弱弱地呑下了后續(xù)的話。

  時一她爸催促了一聲,她趕忙轉(zhuǎn)頭朝牌桌看了眼,接話道,來了,又對著林越說:“我爸喊我,你等等?!?p>  她把手機擱在桌上,就起身端著幾杯茶水往牌桌那走,空留林越耐心地對著無人應(yīng)答的遙遠而嘈雜的環(huán)境,任憑通話時間遞增,他只顧整理著合適的措辭,想著近日有趣的話題。

  林越打這通電話其實并沒帶著某種明確的目的性,該怎么開場又該說些什么,甚至于在撥通之前他都沒想好,又擔(dān)心顯得過分刻意與拘束,又不愿顧慮太多最后反倒不敢按下?lián)芡ㄦI,他不是個喜歡瞻前顧后的人,這不像他,而他只是很自然想著,他們很久沒聯(lián)系了,多久呢,其實好像也不長,放寒假到現(xiàn)在也就兩周多吧,他想和時一聊聊新鮮的事與生活的樂趣還有……間接的想念。

  時一竟有點不由自主地微微發(fā)抖,心揪揪的,她寧愿自欺欺人,是因為衣服穿薄了,客廳漏風(fēng),手腳受涼了。

  但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她面對林越,用尤翹楚的詞匯來表達就是其實內(nèi)心是個慫逼。

  她總是小心翼翼的試探,畏首畏尾的在進退間徘徊不決。

  諸如當(dāng)下的這句回話:“你還在嗎?”

  客廳太吵,室外的煙火聲太雜,她拿起手機捂緊聽聲口就往臥室里鉆。

  “媽,我先回被窩里了,外面太冷了?!?p>  “讓你多穿點吧,你非不聽?!泵獠涣吮粐Z叨一句。

  “還是被窩里暖和?!睍r一笑嘻嘻回答。

  “再過半小時就跨年了,你爸這牌也打得差不多了,一會兒零點一起放煙花,你可別睡著了?!眿寢屧陂T外嚷著,時一已經(jīng)把房門帶上,又提大音量問了句,“聽到?jīng)]?”

  時一隔著厚重的門板,悶悶沉沉的一句話:“你們放吧,我一會就睡了。”

  “恩,在,我在聽。”林越的語氣里透著極力證明自己存在感的急迫。

  時一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林越又想跟他談些什么,兩秒的無言后是林越尷尬的兩聲傻笑:“今晚煙花挺美的?!?p>  時一覺得挺逗的,大概是想象著林越對著空氣難為情地撓著后頸的模樣,她抬頭看了看窗外漫天煙火炸開的流光溢彩,“啾!”升空、“嘭!”四散,卻很煞風(fēng)景的打趣他:“恩,就是有點吵?!睅е桃獾男⌒〉牟粣?。

  時一光是想著林越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聽著林越勉強的附和,那帶著漸漸微弱而不自信的語調(diào):“是有點……”以至于當(dāng)下的她,太過沉浸于此,因無線電波而成為彼此有聲牽掛的默契,她竟忽略了林越話里明顯的破綻——她在老家的小鎮(zhèn)里,自是有接二連三的煙花觀賞,年年如此,大同小異,沒什么可驚艷的,可林越身在市區(qū),是明令嚴(yán)禁燃放煙花爆竹的。

  “你要睡了嗎?”

  “還沒,那是騙我媽的?!睍r一又往被窩深處陷了陷,整個人都被溫暖包裹著,語調(diào)也不自覺得變得格外柔和。

  林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些什么好,明顯的沒話找話,說出一句:“快開學(xué)了?!?p>  “恩,寒假挺快的,大概……大概再過一周吧。”時一扳著手?jǐn)?shù)著日子。

  “真希望快點開學(xué)啊?!绷衷接芍缘囊痪涓袊@。

  “為什么?”時一不由的好奇,沒忍住,不客氣的噗嗤一聲笑出,為句末暴露了他難得如孩童般真摯期待的感嘆詞。

  “因為,”林越頓了頓,繼續(xù)說,“因為可以早點見到想見的人……比如你?!?p>  時一漸漸收攏了笑,窩在被窩里的舒適身姿突然僵住,她該怎么接話,她腦袋里盤旋著那條她還未做回復(fù)的簡短語音。

  “林越,你真讓人心動?!彼龢O力抑制內(nèi)心的波瀾,又不忍嘴角微微一笑,寵辱不驚的說出一句贊美。

  真的很難不讓人心動。時一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帶著莫名的暗自神傷。自作主張地幫他補充著后續(xù)的話,比如她,比如何佑禹,比如尤翹楚,比如江則……等等等等,都是別無二致的想念。而此刻,只是因為林越與她通話,暫時省略了后面的他們,單單說了個她,才會令她措不及防的悸動。

  “你什么時候跟何佑禹學(xué)得這么油腔滑調(diào)的?”時一帶著微微刻意的不悅反問道,她不想對這些沒由來的過于計較,她怕她太過認真,最后反道鬧了笑話不好收場。

  “我是說真的。”林越委屈地替自己申辯。

  她竟開始覺得此時的他有那么……一點點可愛?

  “我相信?!彪m然略微牽強,但時一決定暫時先擱下這個話題不再展開,她趕緊轉(zhuǎn)移話題,生怕自己再與林越糾纏于此下去,會牽引出自己不合時宜的告白,向他一一招供這三年多來的心思,“你……你作業(yè)都寫完了嗎?”硬生生的開啟另一個話題。

  “恩,昨天剛寫完的?!?p>  “哦?!睍r一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我也剛寫完?!?p>  林越很快意識到了場面的一度尷尬。

  “家附近開了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p>  “冰淇淋?”時一聽著林越自然吐露的“家”字,想入非非的羞澀,聽來頗有種“我們家”的意味。

  “恩,前幾天剛開業(yè)?!?p>  “這個季節(jié)開業(yè)?”不太合適吧,冬天的冰淇淋店,與夏季相比,正常來說生意大多慘淡。

  “恩,不過第一天挺多人光顧的,第二天也很多,第三天也不少,第四天稍微人少了點,第五天就不是很多了,最近只剩些寥寥無幾的客人?!?p>  林越細致的觀察與認真的分析,冷不丁的好笑,時一毫不掩飾的笑出聲:“大哥,你是去那蹲點了吧?!?p>  “沒有,就是沒事在附近轉(zhuǎn)悠轉(zhuǎn)悠?!?p>  “怎樣?好吃嗎?”

  “額,我還沒進去過?!?p>  “你光在附近散步,也不進去嘗嘗鮮嗎?”時一詫異道。

  林越嘿嘿傻笑了兩聲:“聽說挺好吃的,就是開得不合時宜了點,”然后問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你什么時候回來?”

  “大概再過三四天吧?!睍r一掐著日子數(shù)著天數(shù),“怎么了?”

  “沒?!绷衷缴陨择娉至诵?。

  “恩?”

  “我其實想說,家附近的冰淇淋店開業(yè)了,我想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吃。”

  時一怔住了,半響說了個愉悅的“好”字。

  他們后來聊了很多瑣碎和八卦,比如初中一對被大家尤為看好的兩人分手了;初中基本毫無互動的兩人畢業(yè)后竟告白在一起了;初中的年段長和隔壁班的語文老師快要結(jié)婚了……而當(dāng)林越說到當(dāng)年五班的孫小小時,時一不知道怎么接茬了。

  孫小小中考成績不理想,畢業(yè)后進了所“尼姑庵”——幼兒教育職業(yè)學(xué)校。初中時,她一是以清純?nèi)侨藧鄣耐饷捕奥劽保t是以分分合合斬不斷的桃花運。提起孫小小這三個字,時一的第一反應(yīng)是尤翹楚,因為尤翹楚是時一目前所知,情史唯一能與之抗衡的,一個樣貌樣含蓄清新,一個張揚“風(fēng)騷”。第二反應(yīng)是——她喜歡林越。

  孫小小,一個一度出現(xiàn)在林越參與的球場上甘當(dāng)后勤,遞毛巾送水跑腿,最后在男廁所口被婉拒的女生。那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對林越有意思,但真正令人咋舌的應(yīng)該是,前一天還興致匆匆的告白,第二天就挽起了學(xué)長的手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食堂,大家甚至曾一度懷疑孫小小對林越的告白到底走沒走心。

  “那你說她談了那么多任,走心了幾任?”

  “鬼知道?!?p>  后面這事就翻篇了。

  時一在尤翹楚面前提起過她,就感情這事拿來比較,那會兒尤翹楚不高興地抗議:“什么叫半斤八兩,簡直差遠了,孫小小那是來者不拒,我這是擇優(yōu)錄取。況且啊,我還是很自愛的,談歸談,卻不亂來,當(dāng)時全年段都傳她不知道跟多少個男生發(fā)生過關(guān)系,不過啊,我也沒談幾個吧,除去一些潛在關(guān)系的曖昧對象,正兒八經(jīng)在一起的也就那么三四個吧。她可比我厲害多了,隔兩周換一個,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談戀愛也就你們了解實況。”

  尤翹楚說的沒錯,她再怎么玩也有底線與原則不僭越,時一玩笑性的帶著“哦?是這樣嗎?”的神色質(zhì)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尤翹楚,毫不遮掩的“嫌棄”。

  “你這什么眼神呢,說真的,如果說我是明里犯賤,那她就是暗地發(fā)騷了。我那是帶著不屬于這個年齡所該承受的性感,她那是帶著虛偽的清純?!?p>  “我其實也很專情的好不好,就是運氣不太好,爛桃花扎堆,沒遇到合適的人?!?p>  尤翹楚在時一面前辯解。

  時一第一次發(fā)現(xiàn)林越竟是也有如此碎碎念的一面。

  而這些她都知道,遠比他知道的早,畢業(yè)分手了的那對,她后來偶然在街邊的奶茶店碰見她與身邊的陌生男子舉止親昵,她好友列表里那對看似毫無交集的兩個人換了情頭,而空間里也不斷刷屏著同屆生對老師的結(jié)婚祝福。

  但她沒戳穿,對于林越分享著過時的消息,依舊覺得新鮮而有趣,她耐心的聽著。

  “孫小小你知道嗎?”林越小心翼翼的試探。

  “五班的班花?”

  “恩。”

  “還是挺有名的?!?p>  “怎么說?”

  “追求者挺多的。”

  “恩,這倒是?!?p>  “這答案你似乎不太滿意?”

  “也不是,就突然想起,想跟你隨便聊聊。”

  “我還知道她跟你告白過?!睍r一本來沒打算提這事的,她怕顯得太過八卦。

  “你知道?”林越莫名的喜出望外。

  “應(yīng)該說全年段沒有人不知道吧?!?p>  “不是,我就是挺詫異的,我還以為你不太關(guān)心這些事的。”

  “略知一二。”對,她的確不太關(guān)心這些有的沒的,時時都可能更新的年段咨詢,但和林越所掛鉤上,她都忍不住側(cè)耳傾聽幾句。

  “你后來為什么拒絕了?”既然都聊到這了,索性多滿足些她的好奇心。

  林越詫異時一在學(xué)習(xí)之余也并非不是沒有關(guān)注過他。

  但其實不止如此,時一對林越的風(fēng)吹草動在意得要死。

  “感覺……不太合適吧?!绷衷交叵氘?dāng)時的場景。

  “那怎樣的算合適?”時一順勢提問,也滿足自己的小小私心。

  “我所喜歡的就是最合適的。”

  “恩?!彪m然毫無信息可循,但這答案令她也無從再追問下去。

  他們聊了很多沒營養(yǎng)的話題,時間一點點流失,房門外的牌桌早已散了,隔著堵墻,隱隱約約的傳來掛壁電視里中央衛(wèi)視的跨年晚會現(xiàn)場全民齊聲在臺下倒計時的一致歡呼。

  “快到十二點了?!睍r一不由的在心里跟著外頭的節(jié)奏一齊默默倒數(shù)。

  最后,當(dāng)數(shù)到0時,他們竟不約而同的對彼此說出簡單而真摯的祝福:“新年快樂。”說完兩人都默契的笑了笑。

  零點整,又是新的一天。

  時一禮貌性的道了聲晚安,林越回以同樣的晚安。

  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即將掛斷通話的前一秒:“等等。”

  “恩?”

  時一深吸一口氣,咬字清晰的平緩?fù)鲁觯骸拔乙蚕肽??!?p>  不容對面給出任何反應(yīng),就急匆匆的趕忙掛斷。

  時一身軀平躺在床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在毫不消停的煙花聲中,帶著微熱體溫的手機被她緊捂在胸口,胸腔內(nèi)“砰砰砰”的心臟律動打亂了她的一切思維。

  她利落地掀開棉被翻身下床,拉開窗簾,趴在窗臺上,撐著腦袋隔著玻璃窗看絢爛的煙花。

  “今晚的煙火真的很美?!彼V癡地想。

  把她拉回現(xiàn)實的是尤翹楚不合時宜的消息提示音外加振動。

  “親愛的,你啥時候回來?”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尤翹楚輸入消息時一臉有求于人的賤兮兮表情。

  “再等個三四天吧。”

  “到時作業(yè)借我。”直接說明意圖。

  “哪科?”

  “恩……全拿來吧?!庇嚷N楚毫不客氣。

  “天吶,你都沒做嗎?再過一周就開學(xué)了,三四天時間補得完嗎?”

  “不至于不至于,之前也有向其他人東抄抄西寫寫的,但還是沒寫完,這不現(xiàn)在準(zhǔn)備重新查缺補漏一遍,索性向你一次性都借來啦?!?p>  “‘查缺補漏’這詞不是這么用的吧。”

  “哎呀,反正你懂的,等你回來呦,”末了還補充一句油膩的告白,“愛你?!?p>  “是啦是啦?!睍r一只得由著尤翹楚。

  退出和尤翹楚的聊天框,她這才看到江則零時零分發(fā)給她的祝福:“時一,新年快樂?!?p>  “謝謝,新年快樂。”她客套的回復(fù)。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睡了?!?p>  時一剛發(fā)送完成,江則立馬回復(fù)了她。

  “沒,但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睡了?!彼恢涝摿男┦裁?,也不好交代剛和林越掛完電話不久,時間也的確不早了,她選擇以此為由結(jié)束尷尬的聊天,“你也早點睡吧?!?p>  “恩,晚安,有空聊。”

  時一從江則的“有空聊”中隱隱覺察出些許失望。

  “晚安?!?p>  雖說是打字,但時一能明顯的感知到自己面對不同的人,其對于她的特殊性,只有她知哪怕同一字眼,所體現(xiàn)的語氣與情感都不盡相同。

  不同的是心境,而不是說出口的那句話。

  她在心里又友善的說了一句晚安,繼續(xù)抬頭欣賞煙火。

  08

  廖韻之喜歡葉承彥已是不爭的事實。

  她的這段早戀始于初三上學(xué)期,她將心事掩藏的極好,旁人看不出半點端倪,而時一和尤翹楚更是后知后覺。廖韻之毫無一點兒特立獨行的舉措,按照穩(wěn)定的作息和熟悉的習(xí)慣生活著,皆屬日常百態(tài),所以即便是在親密無間的時一和尤翹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從中察覺出一絲一毫令人不對勁的地方好心生懷疑。

  初三時,班主任根據(jù)班級各位同學(xué)的學(xué)習(xí)情況擬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調(diào)動,但她們?nèi)齻€的座位卻沒一次是相鄰的,隔著同班同學(xué),分散在教室的各個方位上。

  時一因為是學(xué)習(xí)委員的關(guān)系,課間總免不了收交作業(yè)、登記名單、匯總成績等工作。應(yīng)屆畢業(yè)生在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的“精心呵護”下,其所在班級的樓層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遠離“外界紛擾,專心備考”。時一曾想過向班主任辭去學(xué)習(xí)委員一職,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才更為妥當(dāng)。大戰(zhàn)前的自覺性與約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較低年級相比安靜了許多,課間偶爾會傳來一小部分同學(xué)在班級過道或者樓層走道里喧嘩打鬧的聲響,但總歸不敢肆意妄為。歸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則是樓層太高,課間時間太短,在諾大的操場和教學(xué)樓的樓梯間來回跑動時間已過去大半,此舉簡直吃力不討好,二便是多數(shù)人選擇坐在座位上埋頭與習(xí)題奮斗,一人如此,眾人如此,稍懶散些便顯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計時,更顯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與同學(xué)探討錯題,即便是裝裝樣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無效率的隨意翻看著知識點都能聊以自慰。

  但她的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的事,事后就被丟棄了,往大些說臨時辭去職務(wù)未免過于自私,往小處講繼續(xù)下去也全憑“萬一呢”的私心。

  不用說,林越是她所有僥幸念想的起源。

  她們?nèi)齻€就是在如此的狀態(tài)下,忙里偷閑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湊在一塊調(diào)整著因?qū)W習(xí)壓力而紊亂的氣息,大口大口的透著氣,呼吸著在開敞的窗口處灌進滿懷的清新,搓揉著干澀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無數(shù)個晴空萬里的日子一樣。

  開端起自廖韻之狀似無意的一句:“你們覺得葉承彥怎么樣?”

  廖韻之這么無端的一句問話,是后續(xù)她們所知曉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轉(zhuǎn)為順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當(dāng)事人沒有開口半句,她們定不可能妄自從蛛絲馬跡里窺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們才領(lǐng)悟出話外音不過是一句無聲的隔空喊話“不管怎么樣,我就是喜歡他啊!”帶著抵死不屈的倔強。

  時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臉茫然:“什么?”她是沒聽懂這個陌生的名字。

  “葉承彥?”尤翹楚扭曲著臉,帶著一臉與我無關(guān)的審視。

  “誰???”可想而知,時一定是不認識這名同級生,她交際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級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人緣淺,除了班級內(nèi)熟識的同學(xué)和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年級光榮榜上略有耳聞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韻之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只覺得生疏,時一轉(zhuǎn)向尤翹楚。

  她們只是面面相覷。

  隨后尤翹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時一本以為她知道些什么,緊接著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p>  看來也不過如此。

  時一只是掃興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還以為你知道些什么詳情。”枉費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們樓上那個班的嘛,好像是一個熱愛籃球的男生,午飯過后從學(xué)校食堂走出來回班的路上就挺經(jīng)??吹剿诨@球場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學(xué)時,就這么兩個時段。這些我還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聽過這個名字,沒興趣,就沒去多加了解?!庇嚷N楚搖搖頭又癟癟嘴,剛一臉不屑一顧的說完,就瞪大了眼睛,張嘴吃驚道,帶著猙獰,“你不會吧!”

  尤翹楚揣測出了廖韻之沒由來的意圖。

  尤翹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調(diào)了站姿,兩腿交叉站立,更顯慵懶。時一站在她的身側(cè),背靠著墻,靜靜地聽。

  兩人嘴里是不謀而合的“嘖嘖嘖”的咂嘴聲。

  她們頭又往后靠了靠,讓與她們面對面站著的廖韻之后退幾步,然后從上到下重新審視揣摩了一遍,就好像無聲的應(yīng)答:“你今天沒病吧!”

  廖韻之被她們看的渾身不自在,泄氣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議??山裹c全然不在時一和尤翹楚之間,自始至終都望著窗外,慢悠悠的說一句:“干嘛??!大驚小怪的?!?p>  時一和尤翹楚靈光閃現(xiàn),突然頓悟般的扭過頭,轉(zhuǎn)身趴在窗臺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不遠處的那片籃球場,熱切的搜尋。她們所在樓層較高,光線強烈而晃眼,從這看過去,只能看到三兩體型相差無幾的男生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時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翹楚瞇著眼伸長了脖子的指指點點下,算是看了個大概,只是個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韻之第一次在她們面前提起自己喜歡的人。時一知道,廖韻之開口的那句問話本就不是重點,她更不在意她們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報好友一聲。

  心事有人訴,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時一和尤翹楚總在廖韻之的面前以葉承彥的名義逗弄她,毫無關(guān)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對話,都能被尤翹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葉承彥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來廖韻之一臉“你們夠了??!”的嬌羞,毫無對策的無可奈何,又好氣又好笑。

  甚至廖韻之開始自我反省,當(dāng)初告訴她們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她們每調(diào)侃她一句,她就感嘆一聲“誤交損友啊”,帶著滿腔的悔意。

  但說實話,雖然她時時悔不當(dāng)初告訴時一和尤翹楚這個秘密,卻也只是嘴上逞強,而心里泛著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葉承彥的關(guān)系真在她與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語中聯(lián)系更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會成真。

  甚至后來,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葉承彥的真容,也為了滿足時一的好奇心,她們?nèi)思s好在體育課后故意站在籃球場旁觀望遠處早已蓄謀已久的廖韻之在他的指導(dǎo)下打籃球。

  籃球場由三塊完整的活動區(qū)域并列而成,課間人來人往,她們?nèi)齻€站在最外沿蹲點??善^近的兩塊場地被低年級的占了,導(dǎo)致葉承彥和他的伙伴們選了最靠里面的那塊場地。

  “啊!怎么離這么遠?!庇嚷N楚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著時一想繞著球場外圈往前走,剛邁開兩步就被廖韻之截住了。

  “別啊,站在這看就好了吧?!绷雾嵵柚沽怂齻?,生拉硬扯的把興致高漲的兩人拉回原地。

  尤翹楚甚是不滿的白了廖韻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獨自咕噥,言聽計從的泄氣應(yīng)了一句:“哦!”

  尤翹楚其實見過葉承彥的模樣,她純粹是湊份熱鬧,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翹楚更為激動。

  時一是真沒見過,但也不一定,也許只是樓梯口的擦肩而過,葉承彥留給她的印象并沒被她植入腦中,更何況她此前是沒聽說過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兩眼,沒有準(zhǔn)確的名字等基礎(chǔ)信息與之匹配,也便過后就忘。

  尤翹楚覺得不可思議:“不應(yīng)該啊。”

  但考慮到時一平日里狀態(tài),刻意嘲笑道:“算了,雖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時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來一個熟人,也不見得你能立馬反應(yīng)過來打聲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p>  就是因為這種狀況時有發(fā)生,她們才敢站在時一的立場考慮,是真的沒看到,不是故意佯裝的。

  一開始尤翹楚不能理解她,一臉震驚的直視她的雙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門嗎?”

  或者是“就是因為你老這樣,偶像劇里男女主無意中的偶遇才沒在你身上發(fā)生,好姻緣都不觀顧你了!”

  話末想到時一喜歡的是時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這個假設(shè)站不住腳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懶得再搭理時一了,索性直接嚴(yán)肅的說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個?”時一剛說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著那群人里指,問著一旁的廖韻之想確認下。話落還沒伸直的手不由分說的就被廖韻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韻之背對著籃球場,對著兩位急得在原地跳腳:“能不能低調(diào)一點,別這么明目張膽的指來指去,被看到了怎么辦?!彼沁^分焦急的模樣惹得時一和尤翹楚一陣陣的聳肩憋笑。

  “拜托,離的夠遠了好嗎!”

  就算眉飛色舞的往葉承彥的方向跑,屁顛屁顛的背影還帶著克制中的少女羞澀。

  廖韻之與時一和尤翹楚分開前還不忘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囑咐:“別總是死盯著他看,很尷尬的好不好?!?p>  她是真的很認真。

  真的,即使過分直白的看著葉承彥也會令她尷尬到死的程度。

  時一半模糊的評價了一句:“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顯然,即使她這次戴上眼鏡,也不見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棄對于她們來說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進展越是想要歸根結(jié)底。

  從此以后,她們總是在課間操結(jié)束后趁著混亂的人群亂入其中,在廖韻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適當(dāng)?shù)木嚯x尾隨其后,廖韻之時時提醒要低調(diào),擔(dān)心稍有差池便會鬧得“滿城風(fēng)雨”。她們就這么數(shù)次在樓梯間的拐角處的剎那間妄圖看清真面目,卻屢次下來以跟不上他的步伐無疾而終,很是挫敗。

  “是挺不錯的?!钡鹊秸嬲辞宓臅r候已經(jīng)是幾周后的事,依舊是樓梯間的拐角處,努力終有所獲。

  不同桌的她們,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陽光下蒸騰。

  那段日子里,廖韻之對時一分外殷勤,總是掐著適當(dāng)?shù)臅r機主動走到時一桌前問她:“作業(yè)多嗎,需不需要我?guī)兔ΡУ侥昙夀k公室里?”

  起先時一不知情的時候只當(dāng)廖韻之是良心發(fā)現(xiàn)懂得心疼她,有時作業(yè)本厚、科目多、作業(yè)量大,一冊一冊的習(xí)題書堆疊在一起,分門別類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師那,一個人送去年級辦公室的確很吃力。年級辦公室在她們所在班級樓層的上一層,也就是葉承彥所屬的樓層。

  一開始時一不懂內(nèi)幕,只是覺得奇怪,就算當(dāng)天需要收交的作業(yè)量少,廖韻之也心甘情愿且樂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隨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韻之是在等時機,等經(jīng)過葉承彥班級門口時一次相互打著照面的巧合。

  校運會持續(xù)了兩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緊臨著葉承彥所在的班級,低處前幾排方便走動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時一、廖韻之和尤翹楚不得已坐在眺望臺的最高處,坐定后時一才發(fā)現(xiàn)葉承彥與她中間就隔著一位他的同班同學(xué)。時一輕輕用手肘碰了碰旁邊愁眉不展地擺弄手機的廖韻之。

  “完了,我手機突然卡機了?!绷雾嵵恢狈磸?fù)敲擊著手機屏幕,死命按住開關(guān)鍵,想重啟手機,卻毫無半點起色。只專注于手機屏幕的她,根本沒會意到時一的訊息。

  時一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韻之一下。

  廖韻之見手機仍舊毫無反應(yīng),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讓它自生自滅,想著一會應(yīng)該就好了,這才有空閑回應(yīng)時一。只見時一朝著她右邊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頭看了下才領(lǐng)會到,掩飾不住的驚喜。

  “翹楚,你手機借我一會。”

  那會時一仍舊使用著諾基亞,自是不適合拍照,而尤翹楚在有換手機的打算起時,就已盯準(zhǔn)了觸屏新機。

  廖韻之高舉著尤翹楚的手機“不擇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畫面下的葉承彥,但由于位置角度的問題,就算時一有意為其讓道朝后仰著身子,橫隔在他們之間的還有那名葉承彥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韻之?dāng)[弄著手機好一會卻找不到一個正好的取景點,關(guān)鍵是第一張的大膽偷拍還被當(dāng)事人抓得正著。

  由于看臺位置布局不合理的問題,排班位置沒整頓好,后來沒多久他的班級換了場地休息,她們也坐到了較靠下的階梯上。

  賽前點名的準(zhǔn)備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塊空地,廣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體育老師拿著曠音器一次次催促講解。準(zhǔn)備參賽的廖韻之離開前也不忘叮囑時一當(dāng)葉承彥出現(xiàn)在本班前面點名處亦或是比賽過程中經(jīng)過前方跑道時定要記得捕捉下鏡頭里的他,一聲聲鄭重的囑托,二話不說就把早已離席參賽的尤翹楚的手機強塞到她手里。

  時一應(yīng)著廖韻之的話,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著葉承彥的運動軌跡,配合的拍下幾張出現(xiàn)在鏡頭中的葉承彥。

  那么努力的當(dāng)一名好的拍攝者的廖韻之,除去模糊不清,毀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僅收獲了兩張像樣的側(cè)臉照。

  雖然時一不知道如今那兩張來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處理了,些許已經(jīng)刪了,但那一刻時一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tài)認真記錄下了一個性格開朗陽光的女孩為滿足愛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將心懷鬼胎的自己展現(xiàn)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樣。

  時一想起廖韻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著那天早晨上學(xué)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學(xué)校對面的小賣部門口避雨,猶豫著該不該一鼓作氣沖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葉承彥正好撐著傘從另一條來校的路上看見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了主動邀請同撐一把傘的紳士風(fēng)度。時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內(nèi)心的竊喜,以至于廖韻之后來跟她慢條斯理的描繪他們是如何穿過校園的林蔭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無意的碰撞著他的手臂,難掩嬌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頓時已如艷陽高照,散發(fā)著光和熱。

  廖韻之無論何時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葉承彥所處方向,才是最為真摯、顯露于色的喜歡。

  雨天那天當(dāng)晚她就發(fā)了一條說說“一把傘,肩并肩”后面還連帶著笑臉和掌聲的表情。

  時一和尤翹楚一陣調(diào)侃:“就不怕他看見?”

  后來廖韻之猶豫再三,覺得的確太露骨和矯情了,趁著當(dāng)事人沒刷空間狀態(tài)前趕忙刪除。

  但不論怎樣,存在與否,都是一塊印記。

  小題大做皆因情起。14

  尤翹楚后來是這么在時一和廖韻之面前評價何佑禹的:“簡直是披著羊皮的狼?!?p>  尤翹楚說這話的時候,她們正盤腿坐在足球場邊的塑膠跑道上。

  尤翹楚絮絮叨叨的滿是怨念:“我他媽,入部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何佑禹這家伙從第一周開始就讓我打掃足球部衛(wèi)生,我至今連個球都沒學(xué)到?!?p>  尤翹楚憤恨地拔著腳邊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著巴不得被她連根拔起,仇視的眼神鎖定著在球場上繞著一顆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員腳邊轉(zhuǎn)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離了原定的路線,朝尤翹楚這滾來,被她腳抵著才停止了滾動。

  “尤翹楚,踢過來。”球場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揮手喊叫。

  “使喚起我來倒是一套一套的?!庇嚷N楚翻著白眼本不想理他,讓他自己過來取,可奈何周圍的人跟著起哄。尤翹楚擲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來,把所有憤怒的意念集中在腳尖,大力的一踢還不忘放句狠話,“老娘是來踢球的,不是給你當(dāng)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對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對準(zhǔn)另一個與他距離較遠且無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著下巴,洋洋得意地看著何佑禹追著球跑,報復(fù)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繼續(xù)拔著草:“當(dāng)下人好歹還給工資呢。你們說是不是?”

  時一和廖韻之笑而不語。

  “虧你們班的楚妤同學(xué)還任勞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翹楚看向時一,指了指剛打掃完,從足球部教室背著書包走出來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這事了,吃力不討好?!?p>  “當(dāng)初還不是你說他有點姿色,然后屁顛屁顛的加入足球部嗎?現(xiàn)在是干嘛,看膩了?”時一不以為然,全當(dāng)尤翹楚的話為耳邊風(fēng)。

  “我都和你們說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為何佑禹,是真想學(xué)點什么,你們想想啊,你會其他女生所不會的技能,會不會覺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種?!庇嚷N楚扳著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釋。

  “那楚妤還會跳舞呢?!绷雾嵵环?,“你去學(xué)個來?”

  “那可不一樣,唱歌跳舞太俗,隨隨便便都能弄出點花樣,還不適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颯爽的與眾不同?!庇嚷N楚沉醉在自己勾畫的美好藍圖里不能自拔。

  時一和廖韻之像看著神經(jīng)病一般盯著尤翹楚。

  “還有啊,我算是看出來了,楚妤壓根就是喜歡何佑禹,不然你說一個好好的學(xué)跳舞的氣質(zhì)型美少女,報個足球部是幾個意思?!庇嚷N楚猶如發(fā)現(xiàn)新大陸,湊近時一和廖韻之耳邊小聲說。

  時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還以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p>  楚妤一步步朝著她們這個方向走來,她們噤了聲,假裝跟沒事人一樣看著那伙人把球踢來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們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學(xué)長,衛(wèi)生打掃完,我先走了,這是鑰匙?!背デ〉胶锰幍男θ?,鑰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時間了?!焙斡佑響z香惜玉,溫聲細語。

  “那我也走了?!庇嚷N楚拉著時一和廖韻之準(zhǔn)備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長了手,托著球。

  “快清校了,學(xué)長?!庇嚷N楚在“學(xué)長”二字上,刻意放軟了聲音,強咽著一股令自己不斷作嘔的惡心感。

  “你剛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聞,反問道,“今天衛(wèi)生不是你打掃的吧。”

  “幫你撿球??!”尤翹楚說得理直氣壯。

  “你還好意思說?!焙斡佑硪膊还芩绾螐娫~奪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翹楚簡直要吼出來。

  何佑禹不管不顧,硬是擺著非要尤翹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態(tài)度。

  時一和廖韻之對視了一眼,也無可奈何,冷眼旁觀。

  尤翹楚沒辦法,只能氣鼓鼓的拿著球走人,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一把奪過何佑禹手中的鑰匙,憋悶著一股氣,甩頭大踏步的走。

  時一和廖韻之跟在后頭。

  尤翹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屬于它的位置上,關(guān)上足球部的門,正要上鎖,何佑禹倚著門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別急著鎖啊,我還有東西要拿呢?!?p>  “明明你自己要回來拿東西,干嘛還非要讓我?guī)湍惆炎闱蚍呕貋戆?!”尤翹楚差點沒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臉嚇得半死,徹底炸了,“浪費老娘的時間!”

  “我喜歡?。 焙斡佑頁u晃著腦袋,樂悠悠的推門進去。

  這話簡直火上澆油,徹底引燃了尤翹楚這顆一觸即發(fā)的炸彈。

  “你他媽給我滾!”尤翹楚一把扯過廖韻之幫她拿在手里的書包,甩到肩上,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時一和廖韻之全程觀望狀,不發(fā)一語,對著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攤手無可奈何狀,然后跟著尤翹楚離開。

  “??!真是吃虧,做牛做馬,任他差遣了近一個月,什么都沒撈到。”尤翹楚煩躁的撓著頭發(fā),后又想通作罷,“算了,說起他來就氣。你們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氣,盡管點吧?!?p>  今天是尤翹楚的生日,她們?nèi)齻€本來計劃著早早結(jié)束尤翹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慶生,卻被何佑禹扣留到這個點,她們出來的時候清校鈴已經(jīng)打響了。

  尤翹楚還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她們還擔(dān)心,大餐還沒開吃,尤翹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氣飽。

  “那倒不會,這樣豈不是更劃不來了?!庇嚷N楚不以為意。

  “放心吧,花錢這事,我們不會讓你少出的?!睍r一和廖韻之沒心沒肺的“訛詐”她。

  話雖如此,但她們一頁頁翻著菜單,看著精美的食物,再比對下標(biāo)價,搖著頭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單,把決定權(quán)交給尤翹楚。

  “何佑禹這個混蛋,你們是不知道,簡直衣冠禽獸,你們不了解內(nèi)幕,剛開始我也被忽悠的以為是個很好相處的學(xué)長,好商好量的?!庇嚷N楚果然還是按耐不住那團熊熊燃燒的火,點完菜,服務(wù)員離開后,剛還說提起何佑禹就來氣的人,現(xiàn)在又拉著時一和廖韻之嘰嘰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滿。

  “說好不提他的呢。”廖韻之看怪胎般盯著尤翹楚。

  “別急,先讓我把話說完?!庇嚷N楚先一吐為快。

  “那次我打掃完衛(wèi)生把鑰匙還給他,他丫的竟然還想讓我跑腿去幫他買水?!庇嚷N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礦泉水在球場邊!他給我的理由是礦泉水常溫,他要冰的!帶汽!我想著,買就買吧,多大點事,早點打發(fā)完回家,反正小賣部也不遠。然后啊,我就買了瓶冰可樂,跑去給他,速戰(zhàn)速決的那種,結(jié)果因為跑太快,他擰開可樂的時候滋了他一身,他以為我報復(fù)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幾下,來點猛的。他徹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p>  服務(wù)員一一上菜,時一和廖韻之兀自夾著菜、倒著飲料,默默聽著尤翹楚講話配合點頭,還不時相互推薦剛送入嘴的食物:“這道菜不錯啊,你嘗嘗?!?p>  “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還來勁了,一次次得寸進尺。”尤翹楚嘆口氣,怎么就攤上這么個時時置她于爆炸邊緣的人,她終于動起了筷子,“你們剛才說哪道菜不錯的?”

  這話題一下子也轉(zhuǎn)的太快了吧。

  “這道這道?!绷雾嵵ξ闹钢媲暗哪堑啦?。

  “我后來覺得任由他激怒我這樣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氣,讓他知道我也是一個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牽著鼻子走了,他那么來勁,我偏不中計,沒準(zhǔn)過陣子他覺得沒勁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翹楚還在喋喋不休的發(fā)表著評論。

  在她們看來,尤翹楚并沒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還在繼續(xù)招惹她。

  “那你說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說到這了,時一索性就著這個話題下飯配菜。

  時一和廖韻之訂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韻之離開去樓下的蛋糕店取。

  “他腦子有病唄!”尤翹楚想了想后又說,“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來自軍訓(xùn)時潑了人家一身綠豆湯的罪惡感。”

  尤翹楚說的如此振振有詞,時一無言以對。

  “好吧好吧,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為你喜歡他呢。”

  尤翹楚哼了一聲:“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韻之提著一盒生日蛋糕進來,放在桌子中間,點上蠟燭。

  尤翹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銳的點,她嗤之以鼻的東西很多,但與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處在于,她仍舊會執(zhí)著于一切古板而單一的形式流程,慶祝任一于她來說意義非凡的事,并樂此不疲。

  尤翹楚高高興興的閉眼許愿吹蠟燭,時一和廖韻之在一旁唱著生日歌,然后歡呼鼓掌對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這樣她才算是度過了一個圓滿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葉承彥找你干嘛?”尤翹楚先開口質(zhì)問,話題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轉(zhuǎn)向了廖韻之。

  廖韻之低頭不語,良久開口,弱弱的說一句:“他說他分手了?!?p>  “真快?!睍r一評價了一句,“在一起沒多久吧,暑假那會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們中考前就在一起了,當(dāng)時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絕了我吧。”廖韻之為他辯駁。

  “那肯定也沒多久,以月為單位計算的愛情時限,隨隨便便一對情侶都能做到?!庇嚷N楚全然不顧廖韻之的想當(dāng)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p>  “他說我挺好的?!?p>  “這不廢話,要他講?!庇嚷N楚氣不過。

  “他說可以試著考慮一下在一起。”

  “真他媽自以為是,就算試著考慮一下,也輪不上他說這話。你別光說他說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應(yīng)了?!绷雾嵵讱獠蛔?,縮著肩準(zhǔn)備挨揍。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廖韻之松口答應(yīng)在前,現(xiàn)在也于事無補,時一不發(fā)表過多的言論。

  “雖然我知道這么說不對,但你真的可以不計前嫌?”尤翹楚反問。

  廖韻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問他,縫合種種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臉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個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輕而易舉的撿拾灑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滿廢紙簍的是你一張張接連不斷擤鼻涕的廢紙和殷勤填補卻爭相從鏤空處鉆出的兜不住的愛。這些你都無所謂嗎?”

  時一循循善誘,她知道為時已晚,廖韻之自動邁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來了,但她就是想告訴她,即使她不管不顧的視若無睹,但作為閨密,她們真真實實的幫她記在心里,替她不值。

  “韻之,我們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庇嚷N楚感性地說,“我們?yōu)槟憧啾M甘來高興,也為你前路渺茫擔(dān)憂?!?p>  她們希望她過的好,實實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計較,正是因為太過計較得失,所以才不忍數(shù)次努力付之東流,我沒有理由拒絕親自找上門的機會,寧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試險?!绷雾嵵煅剩偷偷膬A訴,“你們說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歡他啊,我能怎么辦?”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歡他啊,她能怎么辦?

  誰說結(jié)果不重要,在廖韻之這兒,結(jié)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鋪墊只換來自欺欺人的一句:“沒事啊,盡力就好了?!蹦遣攀撬龑ψ约鹤畲蟮男暮?。

  縱使她們上百句的勸誘,也敵不過廖韻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韻之心知肚明,無關(guān)利弊。她很開心,因為她們自始至終都時時系念著她的心事,記掛著她的幸福。

  “不管怎樣,我們都真心實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該有的樣子。”

  她們不會忘記,廖韻之為了走到這一步,磕磕絆絆鋪設(shè)開來的不易。

  最后她們不再聊廖韻之和葉承彥,一杯杯喝盡的飲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聲聲爽朗的大笑結(jié)束了尤翹楚十七歲的生日。

  尤翹楚回到家后,在空間發(fā)了條狀態(tài),祝十七歲的自己生日快樂,并貼上了她們?nèi)擞H密的合照和她雙手合十的許愿照。

  不過三分鐘何佑禹就找上門Q她,先是恭維的說幾句漂亮話祝她一句生日快樂,后是里里外外數(shù)落了自己一遍,說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說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錯了?”

  何佑禹發(fā)了一個齜牙嬉笑的表情承認。

  “禮物呢?”

  何佑禹又發(fā)了一個禮物的表情。

  “滾!”尤翹楚覺得這個字還不夠狠,發(fā)送出去還不夠解氣,又補發(fā)了一條,“你當(dāng)我三歲小孩哄?少來忽悠老娘,不過是比我多吃了幾個月的奶,我媽要是早生我一個月,你也不過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級生?!?p>  “你要什么?下次我補給你?”

  “別想我再原諒你!”尤翹楚撂下了狠話決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來又接連發(fā)了好幾條信息,都沒得到尤翹楚半點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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