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封的儀式直到午時才完全拉下帷幕。
李輝與百官一起拜謝了皇帝的封賞,在還沒退出敬德殿時,李輝就被身后的鄭尚書叫住。
“鎮(zhèn)國大將軍留步?!?p> “鄭尚書您有事兒?”
“大將軍這是要回驛館?”
“是啊,慣例回京的將官都是在那兒暫住?!?p> “陛下體恤大將軍和部下行軍勞頓,已經(jīng)安排了臨時的府邸給您作為臨時下榻的地方。只因為您的府邸還沒修繕完畢,不日完工后,就可遷過去了?!编嵣袝鴮⒗钶x在京中的住處與安排詳細說給他聽,但在提及他的府邸時略略有些匆忙的一帶而過。
這處宅邸其實在之前便應(yīng)該完工,只是這件事既有他們禮部的問題,同時也是京中各部配合上的問題,因此一直拖到現(xiàn)今,外加這位大將軍提前不告而來,因此現(xiàn)在是不能主人的。
只是這對李輝來說卻是很無足輕重的事情,無論住在哪里年后他們都是要回塞北的因此又有什么好糾結(jié),至于說給他李輝的宅邸,對他一個常年駐扎在外又無家人或大量族人的將領(lǐng)還真沒什么必要。
“好。那就有勞鄭大人了,只是李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我和鄭大人商量,還是要去找趙大人商量?”
相比自己今晚住在哪里,李輝更擔心另外的一個問題。
“大將軍但說無妨?!?p> “我隨行五百人從北疆急行而來。進京時只帶了五十隨扈,剩下的兵士都駐扎在萬里橋。怕攪擾百姓生活,他們暫時駐扎的地方偏僻避人。可這一路都是急行軍而來,一應(yīng)用具簡陋非常,只怕在京郊過冬……”
還不等李輝說完,鄭尚書已知其意,立刻接口道。
“大將軍放心,在收到大將軍來報后,陛下已經(jīng)想到這些將士可能沒帶齊城外駐扎行軍的物品,早已下旨讓我會同兵部,將一應(yīng)用具準備齊全。此時就等將軍這邊安頓妥當,就可以送去那邊了?!?p> “哦,那真是讓陛下和兩位大人費心了。過意不去,這些東西一會兒我派人去取后,直接送到萬里橋就好,無須再勞動大人?!?p> “哪里,哪里,您有功于社稷江山。怎能虧待您與眾將士呢。而且隨您來的眾將士也多辛勞,一會兒我自派人去送就好”說著鄭尚書吩咐身邊的小吏,去安排具體事務(wù)。
“對了,大將軍可趁此時回去好好休息一番,今晚宮內(nèi)的聚賢閣特設(shè)酒宴位您和眾將領(lǐng)洗塵。陛下吩咐,大將軍一行日夜兼程趕來京城,定是人困馬乏,因此不許眾人前去攪擾,也特別準許您在宅邸稍作休息,可不用去兵部報道了?!闭f著揮了揮手,一隊禁衛(wèi)軍便應(yīng)聲來到兩人身側(cè)。
“這也都是陛下的安排,有什么需要吩咐差遣的只管叫他們?nèi)ゾ褪?。您的隨扈此時已經(jīng)在宅邸中修整,一會兒他們引路。我這里還有公務(wù)沒處理,就不打擾大將軍休息了。”說著鄭尚書拱手為禮后,便匆匆離開李輝身邊。
看著鄭大人那躲閃的眼神,李輝估計這個安排鄭尚書應(yīng)該也是剛剛得知。
李輝看著鄭尚書消失的地方,不禁笑著暗想,雖然軟禁這個詞匯比較適合現(xiàn)在的境地,可這監(jiān)禁的地方可比李輝預想的要好了太多,他鄭尚書何苦這樣為難。
又想到自己在萬里橋的弟兄片刻后即可不用忍饑挨餓,受風寒之苦,這已經(jīng)算是意外之喜。沒人就此機會將他李輝扔進大牢,只能說是此時的時局特殊的讓人難以捉摸。
李輝轉(zhuǎn)身雖那兩個禁衛(wèi)離開敬德殿時,頭腦中又閃現(xiàn)那一襲白衣的身影,自己和他盡一面之緣,不知他是否能有自己這樣的好運。
李瑾一行人匆匆進城后,立刻轉(zhuǎn)向一條小巷。眾人越走越是害怕。原本熙攘的街道如今肅靜的一點聲息都沒有,而街邊的小店里,桌面上還有未收起的碗碟,小攤上的熱鍋也在冒著熱氣。一切物事都如往日一般,卻獨獨缺少最應(yīng)該在那里的各色小販行人,就像大家都突然憑空消失的了一般。
如此的情景終于在轉(zhuǎn)過兩個街角后迎來了終結(jié)。
這條路上雖然也少有行人,可到底是能見到會動的身影了。見到一間店鋪中的掌柜在低頭算賬,家丁們立刻上前打聽道:“掌柜的,我們剛進城,城里可出什么事兒?”
賣糕點的掌柜看有人來,還以為今日的生意可算是要開門,但聽說是來打聽消息的,立刻便沒了精神。
又低頭撥弄起算盤的掌柜,頭也沒抬就接道:“誰知道又怎么了。卯時正,官差就在這周圍的幾條街鳴羅布告。說是今日東華門不許出入,臨近的三條街道也不許進,違者從重處罰。我這還算好的沒在那三條街上,還能開個門??赡憧纯春煤玫纳?,現(xiàn)在弄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p> 說起煩惱來,掌柜的臉似乎都皺成了個酸棗。家丁的問話到讓掌柜的找到了一個發(fā)泄的出口,竟也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車的話。
“哦,哦,多謝掌柜的?!甭犕暾乒竦脑?,家丁急匆匆的回到李瑾的車門旁,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大家。
“哎,那咱們不是犯了忌諱!是不是官兵會來抓咱們啊?!睜狂R的緊握手中的韁繩,面如死灰。
“哪里就到這個地步了?!弊o送李瑾的侍衛(wèi)總管雖然口中說著安慰大家的話,可那結(jié)成死結(jié)的眉頭還是將心底的情緒完全泄露出來。
“一路上也沒人來攔著,城墻上也沒有告示。自然怪不到咱們頭上,大家放心吧。咱們先繞一段路回府再說。”李瑾掀開車簾做了結(jié)論。
“是?!北娙丝蠢铊f的也有道理,且此時在路邊干等也不是辦法,便都默默的不再吱聲,按照李瑾的吩咐繞道朱雀門,打算從那里再回李侍郎府邸。
放下車簾后,香雪小心翼翼的靠近李瑾,并悄聲帶著哭腔說道:“小姐,應(yīng)該是有人要攔過咱們的?!?p> 李瑾此時的臉色與剛剛吩咐眾人時明顯不同,一頭的虛汗,眼神也十分不穩(wěn)。
聽到香雪的話,李瑾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便又靠回馬車壁上。
原來,李瑾比原定的時間拖后了一天返家,為了避免今早再被莊子上的管事嘮叨,便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坐上馬車出門了。
這還是李瑾第一次看日出前起身,想起冬日的日出,李瑾興奮的像個孩子。田地間的日出并沒什么特別之處,因此只看了兩三刻的李瑾頓時覺得興味索然。而臨近莊子旁有一處不大的湖泊,因為就在李瑾回家的路上只要繞過一個小山就是,所以李瑾便命人繞道湖邊賞完日出后再回家。因為時間十分充裕,侍衛(wèi)總管又拗不過李瑾,只得領(lǐng)著眾人到湖邊受凍。
可李瑾玩的卻不亦樂乎。好在湖面結(jié)冰不怕出現(xiàn)危險,且周圍是一圈小丘圍成的洼地,內(nèi)里視線開闊,因此侍衛(wèi)總管便也由得李瑾四處亂逛。湖面雖然沒有大江大河匯入,湖面卻也是常年的日積月累形成,因此這湖雖看著不大,內(nèi)里聽說卻十分深的。因此湖中心的一點地方還未完全封凍。遠看似乎有一兩只水鳥還在那里捕食。
初升的日光灑在一片銀白之上,偶爾有一兩點白色或一飛沖天,或俯沖入湖心。就如悅動的白色精靈。李瑾為這美妙的景色深深吸引,為了視野能更寬廣,便拉起自己的侍女一起,打算登上湖邊的一處小丘。
誰知兩人才剛能看到丘頂?shù)墓嗄?,就聽有人聲在對面商議著什么。
當時李瑾只是為了好玩便沒做聲,同時擺手示意跟在身后的香雪也不要出聲,兩人就那么站在原地豎著耳朵偷聽起來。因為這邊是順風,所以對面的聲音借著風勢可以聽得很清楚。
“……,這邊的村子都通知過了。”
“那城中大戶的莊子上呢,可都去過了?”
“正派人去呢,他們那兒出來辦事的,都是辰時才會動身。不礙事?!?p> “嗯,都通知到,辰時前路上的路人也要清理干凈,不許從東華門進城?!?p> “好好,一定?!?p> 那兩人似乎邊走邊說,只片刻后就再聽不清說話的內(nèi)容。
李瑾和香雪互望了望,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可要去對面問人,又覺得自己剛剛偷聽不好。
聽說辰時前路上的行人都要清理干凈,那自己這些人一出去不是要被清理了嗎,那如何回家。
李瑾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tài)度,決定在這風景瑰麗的湖邊玩到辰時后,那時路上自然可以通行了,自己也省去被人驅(qū)來喝去的麻煩。
之后一路上的確如李瑾所料,并未有一人出來阻攔,李瑾等人去東華門的路上十分通暢。只是除了那空空的城樓和街道外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李瑾開始只覺得是哪個鄉(xiāng)紳惡霸要獨占進出東華門的道路,誰知自己竟又闖禍了。似乎誤打誤撞的掉進了一個旋渦。
李瑾不清楚為什么官府會封鎖進出城門的大路,卻在路上無人出現(xiàn)阻攔自己等人,卻也隱約感覺到跟在自己身后進城的那隊軍官應(yīng)該是這樣安排的原因。
混亂的腦中,李瑾只剩下恐懼與迷茫的感覺。不知自己這樣魯莽的行為是不是會影響父親,聽人說御史經(jīng)常會因為朝廷官吏家眷的任性妄為而遭到彈劾??衫铊⒉挥X得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或傷天害理的事情。
繞道回府是為了延緩回家的時間,李瑾希望如果要發(fā)生點什么,也一定要在她回家之前。否則剛剛到家就有官兵闖進家門,那會嚇壞母親。
不幸或者說有幸的是,真的被李瑾猜中,就在她的車隊穿街過巷,還未抵達朱雀門時,一隊官兵就找上了他們。
“站住。”
“哎,官爺。這是?我們是官家眷屬,只是從這里過路?!?p> “不用廢話,看你們的車曼,就知道你們是官眷。我只問你今日巳時一刻,從東華門入城的,可是你們車隊?”
“這……”
“這什么!是,還是不是?”
“是,倒是??晌覀冎皇恰边€不等家丁解釋,那隊官兵就立刻圍住了李瑾的車隊。
“是,就行了。走,跟咱們走一趟吧?!痹跀?shù)個身材魁梧的官兵押送下,李瑾的車隊又折返了個方向,向城西而去。
“官爺,敢問咱們這是要去哪呢?”車中的李瑾柔下聲音,靠著車壁低低的問道。
李瑾的聲音清脆卻偏低,因此正常說話時,僅憑聲音很難分辨她的性別。此時,李瑾刻意將聲音變細變?nèi)嵊志従彽耐孪?,因此只聽剩余便是一個足足的女嬌娥。
走在車廂旁的官兵,聽到后,聲音也立刻柔軟下來。
“哦,小姐莫怕,只是今日全城都知道不能從東華門進出,您的車隊偏偏從那里入城,這也算是違了王法,但不知者無罪,估計也就是去咱們官衙走個過場,解釋兩句的事兒。莫怕莫怕。”那官差似乎是常與官家眷屬打交道的人,一番話里絲毫沒有恐嚇的成分,倒是極盡安慰。想來是怕嚇到什么貴人的家眷,自己不好交代。
車廂內(nèi),香雪此時正捂著嘴低低的流淚,那表情就是活生生的天已經(jīng)塌下來的詮釋。李瑾這邊也沒好多少,臉色金紙般難看,只是車內(nèi)此時光線昏暗,不太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李瑾在心中祈禱著,希望自己真的到衙門解釋兩句就能解決事情,之后安然回家。
木葳
明早8:00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