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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幫派

第二十二章 生死狀

明朝那些幫派 語文化極 7790 2017-03-31 20:34:16

  尚千秋帶一行人趕過去的時候福興客棧門窗緊閉,外面站滿了人,一個掌柜模樣的胖子正在跟督捕司的人說些什么,看到尚千秋過來,立刻迎了過來。

  “大人!這不關(guān)我的事??!真不關(guān)我的事!官爺,您跟這位大人說說,我這店簿記得清清楚楚,小店想來循規(guī)守法不可能做這窩藏欽犯之事?。〕抢锓孔庥仲F我一年也掙不了幾個錢……”掌柜的帶著哭腔。

  一個捕役喝問:“又不是錦衣衛(wèi)查案,你怎知是欽犯?還有,這店的東家根本不是你!”

  “我……我……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放肆!誰冤枉你了?”

  “我……大人!”掌柜渾身顫抖跪伏在地。

  尚千秋不理掌柜,對手下人道:“不關(guān)這個人的事。里面怎么回事?”

  帶隊捕頭道:“里面有個人,三十多歲,好像是泰山派的,挾持了兩個住客……”

  尚千秋擺擺手:“知道了,我來處理。小馬,跟我進來,看看是不是那個人。你們,我不下令,無論如何不許妄動,否則內(nèi)例處置。”

  大門并沒有鎖,二人進門后尚千秋把門關(guān)上。

  客棧大堂里很昏暗,中間一張小桌上三個人正在喝酒,其中一人自斟自飲,另外兩人低著頭坐在兩側(cè)。

  馬天復(fù)看了喝酒那人,小聲道:“就是喝酒那人,原先在萬馬閣書場說書,姓戴?!?p>  “在下戴宗,泰山派二代弟子。久聞崆峒鐵面神捕尚千秋大名,今日得見,幸會,幸會。”喝酒那人站起來抱拳道。

  尚千秋還禮道:“不敢當。尚某身在公門,不便多敘。你們兩個,可以走了。記得關(guān)門?!?p>  同桌二人看了看戴宗,連滾帶爬逃出了客棧。

  戴宗呵呵一笑:“尚神捕,事情前因后果,你已知道了吧,依你之見,當如何了結(jié)?”

  尚千秋一時無語。

  馬天復(fù)覺得自己在此多余,剛準備退出去,戴宗道:“小兄弟,別走。我有話對你說?!?p>  “呃……啊?”

  “小兄弟,你不簡單??!小小年紀,竟已練出靈覺,本門之中,三十歲前達到心法四層的寥寥無幾,可你今年不過二十出頭,了不起!”

  尚千秋呵呵一笑:“何止靈覺。這位彭門的小馬兄弟已突破小圓滿境,現(xiàn)已至大通匯境,內(nèi)氣海業(yè)已初成?!?p>  “少年英雄,少年英雄??!呵呵,險些便毀在我手里。”

  “哦?愿聞其詳?!?p>  “尚神捕,小兄弟,何不坐下,共飲一杯,我們細細道來?!?p>  “戴師兄,恭敬不如從命?!?p>  馬天復(fù)心中暗暗叫苦,這個戴宗如此鎮(zhèn)靜,要么有恃無恐,要么已存必死之心!這樣的人能做出什么事來誰拿得準?

  尚千秋毫不猶豫走了過去,馬天復(fù)也只好跟著。

  戴宗欲為尚千秋斟酒,尚千秋執(zhí)壺禮讓,馬天復(fù)以為他們要暗中較力,緊張地盯著酒壺,卻發(fā)現(xiàn)毫無跡象。最后尚千秋把酒壺拿了過去,給三人斟酒,馬天復(fù)居然就這么坐著大大方方地受了。

  共飲一杯之后,戴宗贊嘆道:“不愧是崆峒派玄空派三代弟子中的翹楚,果然名不虛傳!”

  “戴師兄謬贊了。”

  武林正道宗派之間輩分以掌門為準,以下稱二代、三代弟子,平輩之中一律以年齡排序。也有宗派長輩不愿過問世事以二代弟子出任掌門的,在外也就是掌門提了一輩。比如武當派,倘武當七俠有一人健在,掌門殷融陽的同輩就仍稱二代弟子。當然,能敘上輩分的都是江湖地位差不多的門派,并不是任何宗派子弟都可以和尚千秋這樣的人稱兄道弟。尚千秋稱馬天復(fù)“師侄”算折節(jié)下交,這可以,馬天復(fù)主動認尚千秋“師叔”便不太合適。

  而崆峒派算是武林中一個特例。崆峒派下分八個宗門,每位門主皆稱掌門,與各派掌門平輩論交,而八門掌門又都尊一個掌派人為師,所以崆峒沒有二代弟子,這些掌門的弟子直接就是三代弟子,與其他宗派二代弟子平輩。按理說這是崆峒派門內(nèi)的事與他人無關(guān),不過由于崆峒派掌派人必須精通八宗門所有武功,且必須以各門武功分別擊敗八門掌門,所以掌派人并不是代代相傳,而是時有空缺,所以別的宗派也能認吃這個小虧。

  戴宗居然轉(zhuǎn)而敬了馬天復(fù)一杯:“小兄弟,來。內(nèi)氣海成形在我泰山派內(nèi)功心法之中已屬第五層小成,戴某生平僅見。戴某敬你一杯?!?p>  “豈敢豈敢,折煞晚輩了?!?p>  戴宗看了馬天復(fù)一會兒,突然笑道:“小兄弟,你八字夠硬啊。難怪年紀輕輕就敢出來闖蕩江湖?!?p>  馬天復(fù)不明其意,只能訕笑。

  戴宗呵呵笑道:“說正事吧。我,就是那天晚上的第六個人,不意外吧。高家的人,都是我白虎山殺的?!?p>  戴宗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尚千秋微微點頭。

  “我白虎山行事向來光明磊落,遇到卑鄙無恥之徒才會以牙還牙。四年前,我白虎山說服北天盟傾盡全力保下少主性命。少主現(xiàn)在北平城中任都指揮使形同軟禁,仍有居心險惡之徒買通朝中言官,栽贓陷害羅織罪名欲置少主于死地而后快。我等一介草民,朝堂之上無法替少主分憂,只能出此下策,震懾*******尚千秋拍案喝道:“高家兩個言官有百般不是,滿門老幼又有何罪?”

  戴宗冷笑道:“他們彈劾少主豢養(yǎng)私兵意圖不軌,倘若罪名坐實,將有多少滿門老幼無辜被害?”

  尚千秋怒道:“強詞奪理!”

  戴宗不理尚千秋,對馬天復(fù)道:“那天夜里我見過你,所以前天你叫住我的時候,我一時忘了你卻不曾看見我,當時就起了殺心,不料被你覺察。雖然我仍可殺你,但不免暴露了行藏,便作罷了。”

  馬天復(fù)忍不住問道:“那當時你見你們自己人被抓,為何不現(xiàn)身?”

  “現(xiàn)身?我們的第一批人被抓時我就看過那幾個督捕司人的身手,五十年功力的陰陽八合掌我還不至于自不量力想去試試。白虎山前后兩批共十位義士來廬州之前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失手被擒死得其所,我又何必?zé)o謂犧牲。況且,廬州督捕司言而無信,我要是栽在那兒,誰還能把這件事公之于眾!呵呵,我今天在這里,其實是因為你。”

  馬天復(fù)一愣,不明所以,而戴宗則不再說話。

  尚千秋咳嗽一聲道:“戴師兄,事到如今,你作何打算?是要一展生平所學(xué),還是?”

  戴宗仍是不理尚千秋:“若督捕司執(zhí)意追查,恐怕瞞也還是瞞不住。小兄弟,你既認出了我是戴先生并且懷疑了我,我便一路尾隨至你住處,想殺你滅口,可一直沒有機會?!?p>  戴宗一直以為馬天復(fù)明白全盤經(jīng)過,而馬天復(fù)聽得是云里霧里。

  尚千秋涵養(yǎng)不算太好,已略顯不耐煩:“戴宗,如果你沒什么好說的,我便出去了?!?p>  “然后呢?”

  “有人進來抓人?!?p>  “為什么抓我?”

  “高家案,你是主犯。”

  “哈!錦衣衛(wèi)辦案,什么時候輪到你督捕司插手?”

  “這是朝廷的事,用不著你操心?!?p>  “那好,你說我是主犯,可有憑據(jù)?”

  “你剛剛親口承認,還要什么憑據(jù)!”

  “哈哈哈哈,在你們督捕司人眼里,嘴里說出的話也能作數(shù)嗎?”

  尚千秋被這一句話噎得沒聲了。

  戴宗霍然起身道:“我白虎山無論在何地辦事,都把督捕司當?shù)谝蛔筋^!之前早已跟瞿景闡明利害,說這件事根本不關(guān)地方督捕司的事叫他不要插手,第一撥的疑兵也等同交到了你們督捕司手上,好歹不算你們督捕司失職!我們好心好意,反倒被這老狗咬了一口!”

  “你嘴巴放干凈點。瞿景真是有心坑害你們,你們還能得手?即便你不通知瞿景,難道你們就能事成身退?你們小小的白虎山,哪來這么大底氣?”

  “哈!好有本事的督捕司!四年前,我們少主廣募義士,力敵燕逆十萬武軍,你們督捕司在哪?王師與燕逆決戰(zhàn)于靈璧,數(shù)十萬大軍中武軍不足千人,處處受制終于飲恨齊眉山下,此時,你們南方武人又在哪?”

  尚千秋拍案大怒:“大膽!你懂個屁!就憑這幾句話你就當千刀萬剮!”

  戴宗冷笑:“一群不忠不信之徒,沐猴而冠,我戴宗今日力戰(zhàn)身死以報少主,以昭天下!”

  馬天復(fù)尷尬地坐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他就奇了怪了,一個殺害十幾口老弱婦孺的兇犯為何如此氣焰囂張底氣十足,而尚千秋很少有實質(zhì)性的反駁?

  尚千秋嘴角抽搐:“想死?有這么容易?”

  戴宗臉色微微一變,猛然仰頭,左手凌空一抓,然后斜目瞄了尚千秋一眼,攤開手不無得意地道:“尚神捕,堂堂崆峒派三代弟子,玩這樣的小伎倆?”手掌中,是一根細如毛發(fā)的銀針。

  尚千秋面色鐵青,大吼一聲:“滾!”

  戴宗則看看窗外,高聲笑道:“喲,沒毒!聽聲辨位,牛毛針打穴,這……若不是唐門弟子,只怕年紀也不小了吧?你們這廬州督捕司?。±喜恍呤钦娑?!呵呵,想活捉我孝敬給你們的錦衣衛(wèi)主子,有這么容易?”

  談崩了。

  馬天復(fù)突破一層境界之后已經(jīng)可以很明顯感受到一些氣息——比如戴宗和尚千秋現(xiàn)在身上散發(fā)出的戰(zhàn)意。以前也可以,像在五味坊門口,但那時很模糊。

  看上去尚千秋是想爭取點什么所以才坐下來跟戴宗廢話,但馬天復(fù)不明白有何意義。一個犯了必死之罪、亦存必死之心的人,直接拿下或是格殺不就行了?

  其實尚千秋也不知道怎么辦。因為不想活,所以不掙扎;因為不想活,所以不溝通;因為不想活,所以沒弱點。

  但是尚千秋不想讓他死。

  白虎山不可能讓戴宗就這樣單槍匹馬在外面,應(yīng)該還有一個聯(lián)絡(luò)人,所以知情人不止戴宗一個。一旦戴宗失去了聯(lián)系,無論如何這陣子在合肥發(fā)生的事肯定會傳遍江湖。

  從官面上來說,隸屬北天盟的白虎山也算白道,只不過綠林氣重了些,雖然在督捕司人的口里十分不堪,但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望。一旦白虎山跳出來揭露這件事,督捕司也很頭疼。

  大明一百五十多府州,并不是都像直隸這樣。大部分地區(qū)督捕司可以行使權(quán)力靠的還是“公義”二字。錦衣衛(wèi)重設(shè)以來,緹騎四出,在武林中也做了幾件大事,各地綠林道已如驚弓之鳥,要這個時候再放任白虎山胡說八道,恐怕有些心懷鬼胎的人要借機引起騷亂。

  尚千秋身為八府總巡,自然要想得深遠一些。當然,無論如何只要戴宗不死,他對督捕司的手下人也無法交待。兩害相較取其輕,這一頭先壓下來,自家人的事情慢慢再說。

  尚千秋呼出一口氣:“戴宗,即便我督捕司有錯在先,你犯下滅門兇案,罪在不赦。你跟我講武林規(guī)矩,好,武林規(guī)矩有沒有一條禍不及家人?”

  戴宗斜了尚千秋一眼,沒說話。

  “現(xiàn)在我就跟你按武林規(guī)矩來。你說的對。高家案,錦衣衛(wèi)明示我督捕司不要插手,我不管。瞿景失信于你們白虎山,這是你們白虎山與廬州督捕司的恩怨,我只是個總巡,這樁事情留給你們?nèi)蘸笞孕薪鉀Q,你可有異議?”

  “呵呵,神捕大人,你要放我?哈哈哈,大人,別來這套了,請出去吧?!?p>  “錦衣衛(wèi)接手此案在先,高家人死在后,高家人并不是在我督捕司人手上死的。你白虎山前五人是我督捕司抓的,已投入南鎮(zhèn)撫司大牢中,兇多吉少,后五人又已梟首示眾。你們十人換我們督捕司五人,我為何非拿你不可?”

  “這……你……”戴宗一時無語。尚千秋這么把話反過來說,他還真不知道怎么答。

  “我先前不過是為了試探于你。瞿景不在合肥,今日全城搜查并非為你,而是另有要事?!?p>  “這我倒信。你所謂的要事,我跟蹤這位小兄弟的時候也看到過,而且這兩日也有耳聞。那你的意思,現(xiàn)在你們讓我走,放我在外面多說說你們督捕司的好話?”

  馬天復(fù)心頭狂跳:他全看見了!而此時,尚千秋居然皺眉盯著馬天復(fù)!

  馬天復(fù)立刻起身一揖到底:“大人,此人兇頑成性,身背命案仍逗留城中,若非適逢其會,恐怕還有人要糟毒手!”

  尚千秋嘆了口氣:“放心,此人以后不會對你不利。”

  馬天復(fù)終于明白了,所謂“靈覺”就是類似“讀心術(shù)”之類的東西!難怪上次會被戴宗看穿!難怪小時候一撒謊總覺得根本瞞不住師傅!這就是上乘內(nèi)家內(nèi)功特有的好處?怎么師傅從來沒提起過?雖然馬天復(fù)也有一定的靈覺,也許是功力原因,能感應(yīng)到的東西非常少,不像尚千秋這樣能感受到情緒起伏。不過靈覺這東西真讓人細思極恐,難道在一定境界之后能把別人心中所想一覽無遺?

  貌似遮掩過去,但馬天復(fù)還是擔(dān)心,萬一尚千秋追問戴宗那天看到了什么呢?

  戴宗笑道:“小兄弟,說句不當說的話,你出身這么好,若真怕死就等幾年下山又如何?你師傅也是……誒?怕不是你偷跑下山的吧?”

  尚千秋從戴宗話中聽到了那么一丁點兒不想死的意思了,于是也燃起了那么一丁點兒希望。不是走投無路有幾個人又真正想死呢?

  “戴宗,督捕司今日不抓你,但是有個人不會放過你?!?p>  “誰?”

  “我!蔣義興回來見家人慘死,悲憤之下發(fā)瘋。他與我是生死之交,這個仇,我不能不替他報。”

  戴宗一臉警惕:“你的意思是……你與我單打獨斗?”

  “不錯!生死之決!”

  “笑話!誰做見證?”

  “無需見證!你我各立生死狀,說清緣由,生死有命,事后決不追究?!?p>  “我要是不答應(yīng)呢?”

  “呵呵,我想不到你不答應(yīng)的理由?!?p>  戴宗沉默了會兒,笑道:“尚神捕,你太貪了。生死狀怎么寫,恐怕還有點講究?一并說出來吧?!?p>  “如果我死,督捕司就當你從來沒來過合肥。如果你死,白虎山那邊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p>  “沒了?”

  “沒了?!?p>  戴宗笑了一下,然后又皺眉看著房梁,像是自言自語道:“嗯……我輸……就是說我是決斗死的,白虎山要是后面再有動作,就有尋仇之嫌,顯得無理。對你而言嘛……到時生死狀肯定是沒了,官面上好交待??墒悄愣讲端镜拿曔€是臭的……你好處不大呀?你死的話……白白放走了我……還搭上個八府總巡,沒有任何好處。不過呢,我贏了也不一定走得了,生死狀自然也帶不出去。尚神捕,你這么做,是何用意?等等,哦……意思是你必能勝我,賺個生死狀作添頭?”

  “不止如此。如果我死,我以崆峒派宗門之名保證廬州督捕司決不會追究此前之事,但有個條件,你回白虎山復(fù)命時要說瞿景所為是我主使,我廬州督捕司與你白虎山恩怨一筆勾銷?!?p>  尚千秋又對馬天復(fù)道:“小兄弟,如果我輸了,我的生死狀給門外的人看了之后,請李捕頭遣人送至甘肅崆峒派。瞿景回來后,知道怎么做。勞煩去柜上拿紙筆來?!?p>  “啊……哦……我這就去?!?p>  戴宗道:“你敢肯定我會答應(yīng)?”

  尚千秋沉聲道:“立了生死狀,無論結(jié)果如何,對你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為何不會答應(yīng)?我尚千秋出身武林,受朝廷俸祿,如此行事對朝廷對武林都有個交待”

  戴宗來回踱了幾步,從桌上拿起酒杯:“尚神捕俠骨仁心,舍生取義,崆峒派門下果然名不虛傳。戴某慚愧!戴某敬尚大俠一杯!”

  “取義然也,舍生則未必,”尚千秋面露微笑,而后高聲叫道,“門外的人,無我號令,擅入者以違令治罪!

  “哈哈哈哈!痛快!戴某今日雖死亦無憾!”

  戴宗、尚千秋各立生死狀。前文大致相同,即某年月日二人為何事比武既分高下亦決生死云云,后面則大相徑庭。戴宗寫了“此系瞿景老賊一人之罪于他人無尤”之類的話,還謊稱有丐幫、武當前輩作證等等。

  尚千秋寫得快,看著戴宗這一份哈哈一笑:“戴師兄神算!丐幫傳功長老還真在合肥城中!哈哈,只是這武當派的前輩……這個……也太難找了吧。”

  馬天復(fù)心中此時真是無比敬仰尚千秋,生死之戰(zhàn)在即還能和對手如此談笑風(fēng)生。相比之下戴宗氣勢上就弱了三分,勉強一笑:“呵呵,我看看你的。”

  尚千秋的狀紙上洋洋灑灑如寫了篇文章,既有交待督捕司的也有交待崆峒派的,大意就是說看到這狀子之后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無論如何不能以任何方式尋仇也不能心生怨忿,甚至還交待了自己的積蓄放在哪要奉入宗門等等。

  馬天復(fù)感覺尚千秋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戴宗此時則有些患得患失。這是否靈覺,馬天復(fù)也搞不清,只覺的尚千秋未動手已占上風(fēng)。

  當二人在生死狀上按下手印時并交到馬天復(fù)手中時,這種感覺才逐漸清晰:尚千秋巍峨如山岳豪氣干云,而戴宗氣勢暗弱起伏不定。

  戴宗、尚千秋相視點頭,在大堂中央相距十步站定,馬天復(fù)則躍上房梁。

  二人都擺出起手式,各自提氣。修習(xí)內(nèi)家內(nèi)功者,通常在提起一到二成內(nèi)力時處于弱勢,一般此前都避免交手。二人皆是宗派弟子,俱修上乘內(nèi)家功法,年紀也相仿,搶先出手意義不大。

  突然尚千秋此時又來了一句:“戴師兄,五岳宗派謂之‘劍派’,長于劍法,而我崆峒玄空門則主修內(nèi)功,你手中無劍,是否……”

  “我派長于劍法不假,可在單打獨斗中用劍,蔽大于利。況且戴某癡長幾歲,下山又晚,小占了些便宜。呵呵,有劍無劍尚神捕不必介懷?!贝髯谌μ釟庵?,雖仍答話,卻難擠出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便進招了!”

  尚千秋足尖一頓,地板裂開一片碎木朝戴宗射去,同時前躍一掌推向戴宗面門。而此時,一句話只說到“我”字。

  身為名門大派弟子,一出手便是大俗招。話說一半突然發(fā)招、踢東西、遮眼,這三樣大概在最普通的武館學(xué)到第二年武師門就教著如何應(yīng)對防范了。

  而戴宗卻絲毫沒有小覷的意思,一掌擊落碎木同時后躍,避其鋒芒。

  武人交手,通常都會先硬碰一招看看對方力道大小,而戴宗一退再退三退,既不招架也不還擊,一味避讓。尚千秋攻了幾掌后逐漸放緩速度,戴宗見尚千秋追得不緊,還了一掌,尚千秋亦出掌相對,一聲悶響,二人各退三步。此后戴宗一改前態(tài),疾步向前左右手交替三掌推出,尚千秋只接了第一掌,之后則接連側(cè)身閃躲。

  崆峒派與泰山派享譽武林,相互之間自然多少有些了解,但極為有限。崆峒玄空門尤擅內(nèi)功,光上乘功法就有“古太極八式”、“無相神功”、“達摩神功”三種,其中古太極八式又稱崆峒太極,崆峒派人自稱是“正宗”太極。武當太極聞名天下,而崆峒派敢稱他們本門這套功法太極并冠以“正宗”二字,想必的確非同凡響??尚蘖?xí)崆峒內(nèi)家內(nèi)功的弟子極少下山,外人也不知這功法究竟如何。

  戴宗見二人一同提氣,自己才一成七八時尚千秋就已攻了過來,先行避讓看尚千秋如何應(yīng)對。如果尚千秋窮追猛打,那極有可能崆峒太極提氣極快,貿(mào)然接招可能要吃虧。但尚千秋并未如此,戴宗反而敢于主動試探。雙掌交接,戴宗覺得掌力相若,遂轉(zhuǎn)守為攻。

  尚千秋這邊又為何不敢針鋒相對?泰山劍法聞名武林,拳腳功夫卻鮮為人知。戴宗方才徒手抓住督捕司暗器高手所發(fā)的牛毛針,可見手上功夫不弱,尚千秋謹慎起見,也是先看看對方招式路數(shù)再作打算。

  二人進退之間,戴宗左肩一沉,掌勢突變,三掌有兩掌是反手出掌,正是泰山派招牌掌法“八卦掌”中的“撩掌”。反手出掌則脈門外露,這種出招有個說法,稱“請拆”,即自賣破綻請對方來拆招之意。

  尚千秋自然不懼,瞅準一掌來勢,變掌為抓扣向戴宗脈門。戴宗手掌一翻化為“劈掌”反斬尚千秋手腕,尚千秋進步在前后掌平推,戴宗另一只手以“豎掌”相迎,眼看雙掌相交時忽然錯開變?yōu)椤疤粽啤?,結(jié)結(jié)實實拍在尚千秋腕部。

  尚千秋吃了這個小虧,見戴宗一交手之下連換四種掌勢,心中凜然,不退反進,雙掌連環(huán)拍出。

  戴宗心知尚千秋這是以進為退,并不招架,而是一側(cè)身,腳踏“游身步”避過來勢,斜拍一掌襲向尚千秋肋下。尚千秋也不回掌,直接手肘一磕,截住來掌。

  至此,二人不過三四個照面便開始貼身短打。

  馬天復(fù)在房梁上居高臨下,自然看了個真切。八卦掌又稱“游身八卦掌”,但就章法而言,除了掌勢繁復(fù)并無其它長處,但輔以“游身步”后,腰如軸立,擰旋走轉(zhuǎn)似游龍,圓活不滯,身隨步動,掌隨身變,步隨掌轉(zhuǎn),周身上下一動皆動,渾然天成。

  此等掌法,已不是見招拆招所能敵。欲破掌法先破身法,欲破身法先破步法,戴宗的“游身步”在馬天復(fù)看來不過是按五行方位循返往復(fù),并不難解。尚千秋貌似當局者迷,腳步遲滯拖泥帶水,不多時已是左支右絀,但每有險象總能堪堪守住。

  雙方以快打快,生擋硬架,內(nèi)力提升極快,尤其是尚千秋,每踏出一步腳下木板都有損裂,反觀戴宗則不然,似乎游刃有余。

  戴宗久攻不下,招法又變,不再輕易出掌發(fā)力,轉(zhuǎn)以推托帶領(lǐng)、沾連沾隨為主,而尚千秋的節(jié)奏也隨之被拖慢。

  馬天復(fù)看著心焦,忍不住輕嘆了口氣。他無疑是希望尚千秋能贏的,但連他都能看出來,尚千秋再如此下去必敗無疑。打了這么久,內(nèi)力上尚千秋似乎略勝一籌,卻也不高出甚多,無法借以打開困局,若再不從招式上求變,繼續(xù)被戴宗牽著鼻子走,遲早會有遮攔不住的時候。傳聞八卦掌有“八要”、“九論”共三十六種套路,照目前形勢,戴宗把三十六種套路打完都沒什么問題,尚千秋又能撐到什么時候?這種打法,身處被動者出招要發(fā)力,收招更要發(fā)力,即便招式上不出差錯,內(nèi)力也很快無以為繼!

  然而任憑馬天復(fù)如何著急,也不能出言提醒,只能眼睜睜看著尚千秋見招拆招勉力支撐。

  突然,尚千秋往前一個踉蹌。

  戴宗疑心是尚千秋故意賣個破綻,側(cè)身閃過,只見尚千秋腳步虛浮,彎腰又往前邁出兩步,背門大開,不由心中大喜,遂一躍而起,凌空一掌拍向尚千秋后心!無論你是不是真的內(nèi)力不繼,你都躲不過我這一掌!

  “蛟龍入海!”

語文化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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