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馬義長與孫廣義相遇在天門幫大門口。
“早,孫統(tǒng)領(lǐng)?!瘪R義長伸了個懶腰。
“馬大人早!”孫廣義打了個呵欠,“昨晚睡得可好?”
“那肯定好,今天有大事。”
孫廣義笑著,意味深長。馬義長斜著眼瞄了孫廣義幾眼,微微冷笑。
“孫統(tǒng)領(lǐng),人手有限,天門寨今天就先放一放吧。”
“大人,天門寨卑職另有安排。”
“另有……哦——呵呵,那好,那好啊。”
此來寧國,馬義長是主官,手下做什么事情居然不告訴他,只說句“另有安排”。馬義長似乎完全沒當(dāng)回事,半句沒追問。
孫廣義說“另有安排”的時候已準(zhǔn)備好一套說辭,現(xiàn)在卻用不上了,有些難受。
“大人,天門幫共有幫主一人副幫主一人,長老七人、總管級四人、堂主級十七人,是傳、還是抓?”
“堂主先放一放吧,先照顧好頭頭腦腦們。傳太客氣了,直接抓也不好。這樣,一戶派兩個人看著,都不許離家。到底怎么辦,還得看天門寨那邊什么情況。對了,那兩個天門幫的人所在的堂,多傳點人來?!?p> “大人,這……不好吧!人多了,萬一鬧起亂子……”
“萬一?萬一才正好!”
孫廣義點頭。這個馬義長,平日在南京給人印象還是和和氣氣的,直到此時才原形畢露,不但念權(quán)貪財,且心狠手辣。如果不是各自為主,這個事情交給他來辦倒再合適不過。在他眼里,天門幫首腦的家小已必受株連,中下級幫眾也沒打算放過。
過了片刻,馬義長忽而嘆道:“至于此前告知他們回避的那幾位兄弟,唉,國法如山,咱們怕是要大義滅親了。這樣吧,我派兩個人先帶他們回南京,等這邊事情結(jié)束了再作處置吧。孫統(tǒng)領(lǐng),人頭是能掛出來了吧?”
孫廣義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馬義長身邊就那么四個人,他還要派回去兩個?這種念頭在孫廣義心中一閃而過,并未多想,只道:“卑職這就去安排?!?p> 天大亮,天門幫大門頭上高懸著四顆人頭。大門口上貼出一張告示,上書:南京督捕司指揮僉事馬義長、直隸統(tǒng)領(lǐng)孫廣義,告寧國府天門幫上下知悉,天門幫幫眾黃濤、汪海勾結(jié)天門寨盜匪秦峰、李家富殺人越貨罪大惡極論罪當(dāng)梟首,特此告示,安爾善良,以儆效尤。
告示旁很快聚起了一堆昨晚在天門幫露宿的人。
“上面寫什么呢?認(rèn)識字的給念念!”
“那幾個人頭是怎么回事?”
有人念出來后,圍觀人等立刻炸開了鍋。
“瞧瞧!可不是我胡說!他們就是幫匪一家!”
“狗日的天門幫!還我兄弟命來!”
“督捕司的老爺們要為我們做主?。 ?p> “天門幫!賠錢!賠錢!”
謾罵的,嚎哭的,拆天門幫大門的,進(jìn)莊內(nèi)搶東西的,群情激奮,一片混亂。
莊內(nèi)的天門幫眾不明究竟出來查看,先出來的幾個當(dāng)即被按倒在地一頓暴打。之后天門幫幫眾人開始多了,暴亂演變?yōu)槿簹?p> “都住手!天門幫的進(jìn)去!其余人出來!再有跨過此門者,依亂民論處!勿謂言之不預(yù)!”孫廣義帶著十幾人從莊內(nèi)走出來,大聲吼道。
天門幫眾看到外面的告示后大驚,紛紛要出去仔細(xì)辨認(rèn)人頭,卻被督捕司的人攔住。一再請求遭拒后,門內(nèi)也怨聲四起。
“說是我們天門幫的人,又不讓我們看,這是什么道理!”
“定是這幫刁民誣陷天門幫,官爺們,可不能聽他們一面之詞??!”
“我認(rèn)識汪海!我認(rèn)識!我去看看!”
孫廣義沉著臉,轉(zhuǎn)而對門外的人道:“你們看看,這其中可有劫過你們的?”
“有!有一個就是他!”一人指著一個人頭叫道。
“好,來人,帶他下去寫個狀子。過程務(wù)必詳細(xì)?!睂O廣義道。
門內(nèi)的人又一陣騷動,不少人開始指責(zé)督捕司:“還有你們這么辦事的!”
孫廣義斥道:“閉嘴!人家來告狀,關(guān)你們什么事?若他是誣告必饒不了他!怎么,做賊心虛?”
十幾個督捕司的快手捕役,加上孫廣義的官威,把天門幫眾壓得死死的,幾十人堵在門內(nèi)敢怒不敢言。
突然,一個身形瘦小的漢子,不知是練過縮骨功還是怎的,竟硬生生從督捕司的人墻中穿了過來!孫廣義大怒,飛起一腳,可憐這人哪里能躲開?直挺挺飛了出去,撞在院墻上,重傷嘔血。
“拿我說話當(dāng)放屁?再亂動,他就是榜樣!”孫廣義惡狠狠道,“拖下去關(guān)起來!”
門外人一致鼓掌叫好,天門幫幫眾則個個噤若寒蟬。
“你們就一個遇到過他們么?”孫廣義又問道。
這回沒人吭聲了,孫廣義連問了幾聲也沒人答話。最后還是一個老頭出來道:“別人我不知道,劫我們的那伙人多用黑布蒙面,看不到樣貌?!?p> 天門幫幫眾在商量如何與孫廣義溝通。他們想一個堂主出來問明事由,可那個堂主死活不干。在天門幫他是個小頭目,但在孫廣義面前他算根毛?又有人說要趕緊通知幫主不能走門可以翻墻,旁邊有個人立刻說好啊好啊你去我托著你,說去找?guī)椭鞯念^一縮沒聲了。
局面盡在掌握,孫廣義不可察覺地微笑。即便有兩個前幫眾兩個現(xiàn)幫眾的人頭在此,完全可以把天門幫首腦傳來問罪,但馬義長的做法他也很欣賞。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要么不動人,要么就動人全家。一旦天門三寇捉拿歸案,天門幫從此變可從督捕司的檔案中抹除。不是馬義長,他哪來這么輕松的活計?說不定此刻正在與天門寨的人打的一身臭汗。
“孫大人!孫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幾人從西面飛奔而來。
孫廣義定睛一看,誒?天門幫幫主許如山?還有副幫主?他們怎么來了?后面那個是……那不是馬義長的手下李全友嗎!
孫廣義迎了上去:“許幫主,你們先等等?!苯又牙钊牙揭贿?,小聲問道:“他們怎么來了?馬大人不是說把他們軟禁在家嗎?”
李全友訝異道:“孫統(tǒng)領(lǐng),馬大人跟你這么說的?他不是說,看住他們的家小嗎。”
“什么!馬大人他人呢?”
“不知道?。坎辉谶@里?”
那邊,許如山看完了告示小跑著來到孫廣義身邊:“孫大人,這幾顆人頭從何而來,憑什么斷定是天門幫和天門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