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位大公主，都比她兄長敏銳，也比她皇兄更有膽略。在這一點(diǎn)上，更符合霍家那一半的血脈。
只是她們忠于各自的姓氏，所以立場不同。
她對大公主的大丫鬟道：“公主吃了酒，應(yīng)當(dāng)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p> 大公主手握著繡著蠟花藤的蠶絲娟子，按在霍南君肩上。目含醉意，歪著頭嗤笑道：“怎么？被本宮說中心事，想逃了？”
霍南君按下大公主的手，從容起身，古井無波地看向她：“若公主現(xiàn)在醒著，就不該有此一問。若公主現(xiàn)在醉著，我也只能當(dāng)醉話來答。還是等公主醒酒后，我再來看望表姐吧。南君告退?！?p> 霍南君在清漪苑沒有耽擱太久，便抽身離去。
離開清漪苑后，晚晴道：“縣君，那個余氏方才沒在殿內(nèi)。”
霍南君意味深長的道：“這大公主還真是個有心人?！?p> “那大公主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奴婢可沒瞧出來。”
“若是真醉便罷了。若是裝的，那可就比楊子雍聰明多了。她這是借著靡靡之音和醉態(tài)讓我放松警惕，以酒后真言為誘餌，反倒想套我的話呢?！?p> 晚晴有些驚訝，縣君竟然直呼了太子的名諱……
晚晴道：“大公主在禁足期司樂，這可不合規(guī)矩?！?p> 霍南君不以為意：“隨她去吧。即便皇后姑母知道了，頂多也就多罰她抄兩篇書罷了，這些小打小鬧，沒什么好拿捏的。”
霍南君一向敬畏蛇的捕食方式。不出擊則已，出則一擊而中。
像這些偶爾越矩的小事，她一向不大在意。規(guī)矩都是當(dāng)權(quán)者定的，誰還沒壞過幾次規(guī)矩？
晚晴：“是。”
前世，霍南君是在姑母薨世后才知道余氏的存在，而大公主沒過兩年便嫁人離宮。所以她與這位大公主雖然政見不合，但少有正面沖突。
但這一世許多事已經(jīng)開始悄然變化了。
清漪苑里，會稽大公主面含深思，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樣子：“沒想到這個霍南君竟然如此沉得住氣，方才我說給皇兄送美人時，她連眼睛也沒眨下？她是早就知道此事，還是無動于衷？”
她的大丫鬟道：“聽說那永寧縣君，素來是個好脾氣的。興許是她不想把事情鬧大，丟了自己的顏面，這才忍了下來吧?！?p> 會稽大公主蹙眉：“原本還想試探她的心思，看她嫁與皇兄，是重情還是重權(quán)。但她這般意味不明的，反倒讓我不安。”
大丫鬟道：“公主，萬一今日您與永寧縣君爭執(zhí)的事，傳到皇后娘娘那里。怕是又得惹娘娘生氣了。”
會稽長公主揉額：“罷了，原本還想借此把余氏送到皇兄身邊服侍?；裟暇齾s來了，眼下看來是已經(jīng)沒用了，換人吧。過幾天去給母后說，我與皇兄已反省了罷。”
“奴婢明白了?！?p> ……
這一日，霍南君這窩在攬?jiān)绿美锟磿?。幽草一面為她扇扇納涼，一面道：“小姐，聽說今日大公主和太子殿下一塊兒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p> 霍南君淡淡地道：“嗯?！?p> 幽草見她面色不變，心底卻為她不平：“太子殿下做了這樣的事，關(guān)了幾日便出來了了。偏還是大公主送的人，也實(shí)在不顧及小姐顏面?！?p> 霍南君翻了一頁書：“姑母也給太子送過良娣，又不是第一次了?！?p> “那哪能一樣呢?；屎竽锬锸悄稿?，她給太子選侍妾是正式入了冊的。但這次卻是暗通曲款，孤男寡女的也太難看了?！?p> 霍南君道：“就算如此，丟臉的又不是我。你急什么?！?p> 幽草道：“可是小姐日后是要嫁給太子的，又是以后的皇后。這還沒大婚便給您難堪，老爺知道了，得多傷心吶?！?p> 霍南君聞此，放下書。平和的杏兒眼里，變得凝重起來。就像皎潔的星光全都沉入幽潭。她說：“住口！”
霍南君猛然的一句厲呵，讓幽草嚇了一跳。
門外方要進(jìn)來的晚晴，不由得也愣得停住腳。
“幽草，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霍南君甚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皇家姻親，豈容你來妄議。以后誰嫁給太子，誰又是皇上，這是你能下論斷的事？我不管旁人怎么想，但你是從我這走進(jìn)來的人，這些話，就不準(zhǔn)從我這走出去。這些話若是傳進(jìn)皇上耳朵里，你的腦袋，你在江州的家人，還要不要了？”
幽草“咚”的一聲跪地，惶恐道：“小姐，奴婢一時口快，奴婢知錯了。”
“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明白？別說我未與太子定親，就算下了聘未行禮，你也給我把嘴巴閉嚴(yán)實(shí)了。你是我霍家的人，你的話便是別人要挾霍家的籌碼。什么我要嫁給太子，這種話給我咬死肚子里。聽懂了沒有？”
幽草連忙磕頭：“是，小姐，奴婢記住了。一定不再亂說話?！?p> 想起自己的婚姻大事，霍南君便心生煩躁，所以語氣不免重了些。
她見幽草急得快哭，這又放緩了語速：“行了。我也曉得，你這是在為我鳴不平，但是有些話在這宮里是不能說的。多說是錯，多說是禍。你千里迢迢跟著我來了金陵，你我雖主仆，但卻有姐妹情誼。我想盡力護(hù)你周全，所以今日才說了些重話。在這深宮朝堂，謹(jǐn)言慎行，也是為了我們兩個能安身立命，曉得嗎？”
幽草哽咽：“小姐……”
霍南君淺笑起來：“來，過來。讓我瞧瞧額頭磕疼了沒有?！?p> 幽草破涕為笑，揉了揉腫起的額頭：“不疼?！?p> “你這丫頭，還真磕得那么重，等會讓晚晴姑姑拿點(diǎn)藥來，給你擦一擦。”
“我知道小姐也是為我好。奴婢以后定然會小心說話?！?p> 門口的晚晴，這才又進(jìn)來，道：“幽草磕了那么大一個包，怕是還得用冰塊敷一敷才好。”
霍南君道：“姑姑來得正好，等會去拿些白玉止痛散吧?！?p> 晚晴說：“奴婢跟縣君說了話就去?！?p> 霍南君問：“有什么要緊事？”
晚晴臉色這才微變，她俯下身來：“縣君，清漪苑的余氏，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