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喚回

　　華林園通往乾清宮和東宮的路上，青磚地面鋪墁。很少有遮擋視線的綠植。這與后宮秀美的感覺完全不同。

　　多數(shù)宮殿都哺著琉璃瓦，一條長廊縱橫在各座殿宇間。大紅色的圓柱過于莊重，優(yōu)雅倒有所欠缺。

　　長廊里，二皇子楊子訣正與自己的胞弟——四皇子楊子勛一同回走。

　　“二哥可看到了？不論是早上的及冠禮，還是下午皇后的選妃宴，排場可真夠大的。”

　　楊子勛年滿十五，身著墨青緞子長衫，內(nèi)袍中漏出銀色鏤空蘭草鑲邊。腳上穿著白鹿皮靴，與楊子訣一樣，是為了方便騎馬。

　　楊子雍就很少穿這樣的鞋——他更喜好舒適的燕服履鞋。

　　比起胞弟的憤懣，楊子訣就顯得從容許多。

　　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皇太子及冠，不管是對于東宮還是整個國家都是一件大事。不僅是為了體現(xiàn)太子重要，更是父皇對外展現(xiàn)國力的機會。聲勢作得越浩大，各地郡王對皇權(quán)，才更能心生敬畏。父皇想要實現(xiàn)中央集權(quán)，這些手段，都是必須的?！?p>　　楊子勛有所恍悟：“那今日及冠禮上，父皇說太子會繼承他的位置，這個說法也是父皇故意的？”

　　楊子訣失笑：“不然呢？難道父皇要當(dāng)著天下的面，說太子資質(zhì)平庸，還待看看？這些話，就算父皇心底這么想，在這種場合下也是不可能說的。畢竟皇權(quán)穩(wěn)固，才更有利于父皇以后的舉措?！?p>　　相比起楊子訣，楊子勛如今還生澀得多。

　　自己的這位親哥哥，不僅樣樣貌好性情好，還十分聰明。楊子勛一直以哥哥為榜樣，追逐著他的步伐。

　　“那父皇是真的有可能，要實施變革？”楊子勛小聲問道：“父皇才剛登基兩年，登基時有不少功臣，都出自名門士族?，F(xiàn)在局面剛剛穩(wěn)定就翻臉，不怕落個涼薄名聲？”

　　楊子訣道：“父皇當(dāng)然不會立馬就對所有豪門翻臉。畢竟歷朝歷代都是士族把持朝政。父皇想要大力提拔寒門入朝，本就是開了先河。若是手段太過強硬，豪門勢力肯定上下扭成一根繩，容易引起朝政不穩(wěn)。所以我猜，父皇應(yīng)該只會先著重打擊一小股豪紳。再慢慢擴大到其他領(lǐng)域?！?p>　　“那這變革中，會不會由于士族的大力抵制，讓父皇改革受挫而中斷？畢竟也有許多朝代有過改革先例，但是那些大家族，根基太深。多數(shù)變革都沒有進行下去。如果是這樣，以后支持太子的勢力就更穩(wěn)固了?！?p>　　楊子訣道：“那就得看父皇夠不夠果決，太子夠不夠聰明?！?p>　　“太子當(dāng)然不算什么。但是太子背后的霍家、中書監(jiān)袁家都是龐然大物。再加上尚書省六曹中，有兩曹尚書都是支持太子的。如果這次又與都官尚書劉書易成功聯(lián)姻，那么尚書省中就有半數(shù)是太子黨羽！這樣的勢力，若是父皇無心剪除，恐怕我們也奈何不得他了?！?p>　　楊子訣沉思了片刻，又道：“不急。如今太子在朝中勢力豐滿，但是軍中就只有霍元獻一人。所以我得從軍隊入手。才不會那么快與太子觸礁。父皇要想完全變革，怎么著也得花個三五年。我還有時間?！?p>　　“我相信以二哥的才能，比大哥更適合成為太子?！睏钭觿诐M臉得意的笑。

　　楊子訣聞此言，倒沒多少欣喜的神色。他停下來，反而蹙眉注視他，道：“以后我去了南豫州，你和母妃在京城千萬小心。像這種話以后都不準(zhǔn)再說。就算太子不得圣心，那也是太子。不該說的，不該做的，一步也不要多事。安安心心等我回來。明白嗎？”

　　楊子勛揉了揉鼻子，道：“知道了，二哥?！?p>　　楊子訣敲了敲兄弟的額頭，才又與他一同繼續(xù)走。

　　他們走在長廊中，視線寬闊。老遠就能瞧見這兩位皇子的身影。

　　從另一條連接的長廊，折轉(zhuǎn)過來一位小太監(jiān)的身影。

　　小太監(jiān)瞧見楊子訣，更是提快了步伐。他微埋著頭，盡量避開其他人的視線。

　　“奴才給二皇子、四皇子請安！”小太監(jiān)半躬身道。

　　楊子訣和楊子勛停下，打量著這個青秀的小太監(jiān)，很面生。

　　“你是？”

　　小太監(jiān)答道：“奴才是奉命來請二皇子殿下，去太子殿下那里吃茶。太子見您走得急，說還有事相商?！?p>　　楊子勛奇怪的道：“剛剛才在華林園里見著，怎么大哥也沒提？”

　　楊子訣打量著他：“我怎么沒在太子殿下身邊見過你？”

　　小太監(jiān)道：“奴才平時并未近身侍奉太子。因今日情形特殊，奴才才奉命來給皇子殿下傳信。請殿下務(wù)必前往。”

　　楊子勛對此不快，剛剛才在他們面前秀了一出大張旗鼓的選美宴，這會又把他二哥拉去做陪襯么？

　　楊子訣看著這小太監(jiān)：“就請我一人？”

　　“是。請殿下一人前去?！?p>　　楊子訣沒有考慮太久便道：“好罷，我這就隨你去。四弟，你先回去吧?！?p>　　楊子勛還不樂意見去吃東宮的茶。便聳聳肩，嘀咕兩句走了。

　　楊子訣以手示意他帶路。

　　小太監(jiān)躬身在前，再次走向通往華林園的路。好在他們并未離開太久。

　　一路上，他的步調(diào)都比往常走得快一些。微微埋下的頭，也沒有多與他奉承一句。對于奴才而言，這倒是難得。

　　進了華林園，他們也沒有走上那人多的大道，而是走了小路，仿佛特意避開眾人。

　　楊子訣的視線一直落在這個小太監(jiān)身上，也沒有多問。

　　直到行至更加清凈處，他才道：“你不是太子身邊的人吧？”

　　小太監(jiān)背影微頓，但依然沒有停，他道：“殿下請隨我來?！?p>　　果然不是，楊子訣心道。

　　太子身邊的太監(jiān)，他大多見過。今日太子前殿得接受各官進賀，后院也是皇后娘娘賞花秋宴的半個主角。哪里來的時間想得起跟他吃茶？

　　不過，是誰以太子名義把他喚回來？

　　楊子訣有些奇怪。

　　他們行至一處嶙峋隱蔽的假山后，他看見那個那個站在樹下的女子時。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