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四刻,本應(yīng)是萬籟俱寂的時候,而暮城之中卻還頗有些煙火氣,昏暗的光線似乎并不能影響他們的興致,許多有名的店家都燃了長明火,掛在高處,以琉璃覆之,照得一片亮堂,好似白晝,這些有名的店家中自然也包括了黎星所在的客棧。
“來!喝!”姒弦揚起手中的酒樽,狠狠地撞向黎星,撞得他虎口都有些發(fā)麻,黎星自然不敢怠慢了姒弦,同樣將酒樽中的酒一飲而盡之后暗暗捏了捏自己發(fā)麻的虎口,心說“這女人,怎生如此力氣,莫不是還記恨我白日里那些愚笨行徑不成?!?p> 黎星陪著笑臉,可他的酒量實在不行,才幾杯酒下肚,臉上已經(jīng)紅的跟猴屁股一樣了,笑起來也實在是難看:“姒弦姐,你年長我?guī)讱q,我今日便僭越一次,稱呼你一聲姐,你看可好啊?”他許是真的醉了。
姒弦看著他這張笑不如哭的丑臉,忽然來了興致:“姐?不行,你不能叫姐,我不光年長你幾歲,實力也高你甚多,資歷亦比你深厚許多,你更是可以算作是我手底下的人,我若是讓你稱我為姐,豈不是我吃虧了!不行,你。。。你換一個?!?p> 黎星挑了挑眉頭,又給姒弦滿上,再給自己也倒了許多:“那。。。那這樣!我!今日便與你結(jié)拜,你今后便是我大哥!如何!”邦!黎星的頭狠狠地挨了一下?!班?!嘶,大哥你作甚!”黎星捂著腦袋,大聲哀嚎。
邦!又是一下,嗷!又是一聲。“我作甚?我乃是空桑大人座下,實力第三的禮部統(tǒng)御,姒弦!你認我做大哥?不行!怎么說我也是女的。。。大哥肯定不行?!辨ο沂栈厥謥?,端起酒樽灌了自己一口,大大咧咧道。
黎星捂著腦袋,試探性的問道:“那。。。大姐?”“嗯?”姒弦聽言頓時轉(zhuǎn)過頭來,盯著黎星,黎星趕忙蹲在地上抱著頭的雙臂又緊了緊,企圖擋更多的地方。姒弦此時似乎也有些醉了:“嗝。。。你。。。嗝,大姐。。。也不錯!我就免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吧!”
黎星聽到了姒弦所說,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看到姒弦那似笑非笑的紅潤臉龐,和手中搖晃的酒樽,頓時大喜,趕忙爬起來,端著酒壺,給姒弦斟滿,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樽,高抬至頂:“敬大姐!”他猛地向前一推酒樽,動作大地酒都灑出來了些許,姒弦站起來,和黎星碰杯:“好!敬三弟!”
“喝!”咕咚咕咚,當(dāng)!當(dāng)!兩個酒樽中的酒都一飲而盡,狠狠地敲在桌上,緊接著,噗通一聲,黎星軟在了地上,他喝多了。姒弦看著黎星,打著酒嗝:“嗝。。。小樣。。。還想讓我喝多。。。你姑奶奶可是。。?!痹挍]說完,姒弦也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只不過她有黎星當(dāng)肉墊,聲音小了許多。
不多時,小兒試探性地敲了敲門,聽得門內(nèi)似乎并無聲音,這才輕手輕腳地打開門來,躡手躡腳地走到桌前,看著這一地的狼藉,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輕手輕腳地開始收拾這滿地的狼藉,說來也怪,這倆人都喝多了,但是沒見一個吐的。
忽然,小二看見了桌子上的酒攤,他瞄了一眼,得,合著這二位在樓上喝得這么暢快,結(jié)果半壇子都沒喝掉,還以為這么也得喝干這一壇呢。小二鄙夷地看了一眼攤在地上的倆人,咕噥道:“就這么點酒量還非要喝,喝不了酒不要點這么多嘛,累死個人了?!痹谶@桌子一旁,壘得高高三層酒壇,一個都沒有開封。
小二終于將喝得爛醉的倆人攤到床上,收拾好了這殘局,將酒一壇一壇搬下了樓,便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
醉酒后的夜晚,過得總是很快。
第二天清晨,暖和陽光灑在姒弦的臉上,姒弦這才悠悠轉(zhuǎn)醒,一手扶著自己的額頭,似乎昨夜的‘宿醉’讓她有些頭疼,感到光線刺目的姒弦很是不滿,她還沒睡夠呢:“嗯~怎么這么亮?熄燈啊!娘的。。?!?p> 又過了少頃,姒弦猛地驚醒過來,壞了!這不是燈!這是艷陽高照了!紫氣要散盡了,趕快練功!姒弦緊忙就地打坐,企圖汲取最后的一點紫氣。
三刻之后,黎星悠悠轉(zhuǎn)醒,刺目從陽光一度晃得他睜不開眼,他撇撇嘴嘴,看起來很是有起床氣。突然,邦!地一聲響,黎星捂著腦袋蜷縮在床上,姒弦很是火大地站在他床前:“你這人,怎么回事!從不早起嗎?這清晨的一縷紫氣乃是天地靈氣之中最為珍貴的東西,你居然貪圖睡覺,不想著早起煉氣!難怪你年紀不小,卻形同廢人!”
黎星捂著腦袋,很是委屈:“冤枉啊大姐,我不是貪覺。。。。。。。”
“你還敢狡辯!”姒弦又揚了揚拳頭,作勢要打“你要是再如此作為,莫說大人,便是我也要盡全力把你從四野樓里趕出去,你更是莫要再喊我大姐了!”
“不是。。。我。。。?!?p> “你還不趕快打坐!”
“我。。?!?p> “嗯?”
終于,黎星還是被說服了(用拳頭),只好盤起腿來,擺出一副五心朝天的樣子。姒弦見他似乎沒有氣感,嘴角有些抽搐,合著這小子這么大人了,連應(yīng)境都沒入門?姒弦看著周圍稀薄的紫氣,嘆了口氣,罷了,反正也就這么點了,便宜你小子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讓我姒弦統(tǒng)領(lǐng)給他疏通氣感的。
她這樣想著,走到黎星身后,氣貫丹田,在掌中蘊氣,緩緩?fù)顺?,將氣推向神道,未煉氣之人,?jīng)由此處入體平和淳厚的天地靈氣,可以激發(fā)脈絡(luò)來響應(yīng)天地靈氣,以此達到“應(yīng)”的目的。但是姒弦掌中的靈氣剛剛進入神道,還沒有沿著經(jīng)脈疏通,姒弦就已經(jīng)感知不到自己的靈氣了,似乎自己的靈氣被憑空散掉了一般。。。
但是,黎星的身體缺并沒有任何靈氣吞吐的跡象,娰弦一愣,她并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也并沒有任何人,甚至是生靈的身體像是這樣的,按伏羲卦象來推算,任何帶有靈性的生靈都應(yīng)該對平和淳厚的天地靈氣起一點點反應(yīng),哪怕這反應(yīng)再微弱,也不應(yīng)當(dāng)是像黎星這般毫無動靜,如泥牛入海。
難不成,這黎星竟是一具軀殼,被人以無上密法驅(qū)動,以尋常之身混入樓中,伺機發(fā)難?不行,我得仔細瞧瞧,娰弦起了疑心,當(dāng)即運轉(zhuǎn)靈氣,以清氣盈目,貫通百會,通天之芒,于此時現(xiàn)!娰弦的雙目籠罩上了一層清濛白光,她開了天眼來看黎星的氣機,若是軀殼,則無生機之線,若是生人,則百線同出,多入牛毛,凌亂冗雜。
在娰弦開了天眼望向黎星的一瞬,空桑忽有所感,頓時睜開眼來,眼前,代表著娰弦的命燭正瘋狂搖曳著,空桑大乎一聲:“不好!”轉(zhuǎn)瞬之間便出現(xiàn)在了娰弦身旁,卻終究是晚了一步,娰弦開了天眼的雙目已經(jīng)看向了黎星,那一瞬間,娰弦看到了她此生從未見過的景象——一道道紅得發(fā)黑,宛如梁柱的命理之線在虛空中交織,這每一條都代表著一道足夠龐大的死劫,而這片虛空之中,娰弦已經(jīng)看不到代表黎星的身影,只能看到無邊無盡的死劫,每一道都帶著浩大的道之氣息。
忽然,一道赤紅如血的絲線向她襲來,這速度讓她根本難以躲避,一瞬間,她被這道赤紅的氣機命中,被這道氣機拽向那無盡的死劫,她掙扎,但是,區(qū)區(qū)一個啟境二段的人,如何能在死劫氣息之下掙脫?
空桑見到娰弦已然以天眼望向黎星,大呼不妙,出手欲要阻止,那一瞬間,他感到一陣惡寒,而后暴退而出,一道金光閃過,龐大無比的混沌氣息在空中和死劫之線狠狠的碰了一碰,這才將一道擊向他的死劫之線從虛空中打回,再看娰弦,她已然被死劫籠罩。
“唉,這一劫終究是應(yīng)了?!笨丈u了搖頭,他心中清楚,若非道及五十,想要擋下死劫,只有代為應(yīng)劫這一條路,這條,必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