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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經(jīng)

第一章 密林

上善經(jīng) 墻外行人gt 3295 2017-02-20 00:59:08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當(dāng)汴州?!?p>  這一年是宋孝宗隆興元年,距靖康之恥、北宋之亡已過去三十余年。高宗皇帝趙構(gòu)偏安一隅,定行在于杭州,改稱臨安,那是取“臨時安家”之意。終高宗一朝,宋廷不思進取,雖外有岳飛、韓世忠等中興名將,但內(nèi)有奸相當(dāng)?shù)?,搞得官場烏煙瘴氣,互相嫉恨排擠,終于不得不向金國乞和,連年納貢稱臣。

  高宗坐了三十六年皇帝之后,深感倦勤,于是傳位給養(yǎng)子趙眘,是為宋孝宗。孝宗為人頗有其祖趙匡胤之風(fēng),終日積極進取,一心想要恢復(fù)大宋江山,將女真人趕回北方。他甫一繼位,便下詔為岳飛昭雪平反。一年后更是勵精圖治,任命老帥張浚主持北伐,力圖興復(fù)漢室天下。

  大軍集結(jié),迅速過江渡淮。其時正當(dāng)五月鳴蜩,淮南一帶本來桃紅柳綠,夏風(fēng)習(xí)習(xí),但兵戰(zhàn)將臨,空氣中自不免有簌簌之感。一個三十來歲的灰衫大漢,腳踩快靴,邁著大步,正沿著大道趕路。他雖走的飛快,心中卻在默默盤算:“聽送信的說,叢大人近來面紅目赤,咽喉腫痛,不能說話,又兼口角糜爛,身生癤瘡,這是內(nèi)傷勞損所致。如用藥得當(dāng),用心調(diào)養(yǎng),當(dāng)無大礙?!?p>  這大漢姓厲名知秋,乃是武夷山桃源觀觀主余仙的頂門大弟子。余仙自號杏林先生,武功即強,醫(yī)術(shù)又高,平日里時常救死扶傷,在江湖中頗有威望,被稱為“再世仲景”。厲知秋久隨恩師,早已盡得其真?zhèn)?,近年來余仙年歲漸大,在江湖中走動的少了,厲知秋便肩負起桃源觀出診之責(zé)。雖然往來奔波十分辛苦,但這些年走遍山川大河,多有游歷,倒也能自得其樂。

  這年端午,臨安巨富沈一銘身染瘧疾,久治不愈,聞知“再世仲景”的大名,便派人前往桃源觀重金請診。余仙雖然出家為道身在化外,卻常對弟子門人言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佛家講經(jīng)布道尚要收金索銀,我們行醫(yī)就診,也須按規(guī)收取診費。錢財好比流水,取之有道,用之有法,方顯英雄本色。桃源觀只有香火更旺,咱們才能救世濟民,為窮苦百姓瞧病時才能更有底氣。”是以每每有富商巨賈求診,余仙均是來者不拒。這沈一銘是江南一帶有名的綢緞巨商,余仙接到請診,忙令大弟子厲知秋前往臨安。

  沈一銘病癥雖重,但厲知秋學(xué)醫(yī)十余年,天賦既高,人又勤奮,任何疑難雜癥在他眼里不過小病小恙。他略施妙手,便即藥到病除,又在臨安小住數(shù)日,沈一銘慢慢痊愈,口中不住稱謝,除了診費,另奉上重金酬謝,自不在話下。

  厲知秋久去臨安,別了沈一銘后,自要走朋訪友一番,這天來到好友御醫(yī)林仕中家中。寒暄過后,見林仕中唉聲嘆氣,顏色不樂,厲知秋忙問緣由,原來廬州太守叢宏大突然患病不起,北伐在即,廬州乃宋金戰(zhàn)略要沖,地位非同小可。叢宏大求醫(yī)無數(shù),病情卻愈加嚴重,不得不將癥由寫在信中,派人送到臨安求助御醫(yī)。御醫(yī)不能輕易離開京城,只得根據(jù)描述回信祛病之法,但行醫(yī)講究望聞問切,不能當(dāng)面診斷,如何對癥下藥?因此林仕中頗為犯難。厲知秋聞知后哈哈大笑,心想解了廬州太守的病癥,便算是助北伐一臂之力,那也是為國為民的大事。當(dāng)下義不容辭的接了求診,借道淮南趕往廬州。

  這一日行到長江之畔,雇船過江之后,他邁著大步疾行了一陣,路徑漸窄,向左一看,但見江中水流湍急,對岸地勢險要,原來已到了天險采石磯附近。厲知秋心道:“當(dāng)年太祖派大將曹彬攻取南唐,便是取道這長江天險,攻其措手不及。而兩年之前,金主完顏亮南侵我大宋,卻在這采石磯吃了大虧??梢姳闶翘祀U,也懂得順應(yīng)天道,偏幫那王者之師?!?p>  正行之間,忽見東首小路上一行十余人趕了一輛大車,疾步而過。厲知秋一瞥之下,不由得一驚。原來這十余人有男有女,卻人人穿著一件綠衫,那綠衫直綠的出奇,比路旁的垂楊倒柳還要更艷一些。其中兩個男子推著一輛輦車,這輦車也不甚大,但車輪過處,轍痕深重,顯是內(nèi)中裝著無比沉重之物。饒是如此,這兩個男子卻奔行迅速,并不落后于其余同伴。厲知秋心想:“這些綠衣人來歷不明,舉止古怪,那大車中不知裝的什么貴重之物,如此之沉,莫非是一車黃金?這兩個推車的漢子在天險之道推著大車奔走,卻如履平地,顯然身負武功,絕非庸手。”若在平時,便想跟去探尋究竟,但這時有要事在身,念著叢大人的病癥,不敢多擱耽誤,當(dāng)下放開腳步,自顧趕路。

  他行了一陣,天色見晚,卻已過了宿頭,暗忖再回去打尖住店,頗費時間。見到前方一片密林,便打定了主意,決心再趕一段路,夜間在林中草草一睡,明天晌午便可到達廬州。

  在林中行了里許,夜已全黑。厲知秋尋了片空地,拿出干糧飲水自食,望見天上一輪明月高懸,原來已到中夜。他頗為困倦,便要在這林中小睡,見這林里香樟樹干粗大,樹高如蓋,正值伍月天氣,棵棵枝繁葉茂,心想到這樹上去睡,以免野獸騷擾,倒不失為一著妙棋。

  樟樹雖高,但他身懷絕世武藝,攀樹這等區(qū)區(qū)小事自然不在話下。找了棵葉枝粗大的樹叉,便即沉沉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隱隱有車轍滾動的吱吱之聲,間或夾雜著人聲對話。厲知秋探頭一看,竟是日間遇到的那伙綠衣人。原來畢竟這些人數(shù)量眾多,又兼趕著大車,所以行進不快,自然落在厲知秋的后頭。

  厲知秋不愿生出無端是非,便縮頭不看,調(diào)勻呼吸,等他們自行走過。哪知這伙人來到這片空地之后,其中一人舉手一揮,放言道:“這里地段平坦,又兼夜深無人,就在這吧!”這伙人立時停步,大車戛然而止,更無一人有半點動作,便似肅容嚴明的軍隊一般。四下里頓時寂靜無音,只偶爾傳出蟲鳴之聲。

  那發(fā)號施令之人朝一名推車壯漢微一點頭,那壯漢走出人群,抬起頭來,朝著東首厲知秋所在處朗聲道:“好朋友,夜深人靜,何必躲在暗處窺視?”厲知秋大吃一驚,暗道自己納氣屏息,極其小心,怎么卻被人輕易發(fā)現(xiàn),看來這些人武功深不可測。正要硬著頭皮跳下,卻聽那人繼續(xù)叫道:“好朋友,還不下來嗎?”聲音卻是朝向西首。厲知秋一奇,正在思索此舉何意,但見那人面朝北首,又高聲叫道:“這般躲在暗處不肯相見,看來閣下是敵非友了?”厲知秋不禁恍然,才明白這人不過是虛張聲勢,以此法查探是否有外人在旁窺視,自己一個不慎,險些被他詐了出去。

  這伙人從南而來,那人喊了三面之后,南首卻不必試探了。厲知秋偷眼望去,見到綠衣人中有四五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女,聽了那人喊話后神情緊張,露出惶惶之色。先前發(fā)號施令那人留意到這幾個年輕人的神色,哈哈一笑道:“諸位兄弟姐妹莫慌,這是冷護教傳下的探敵之法,本宗聚會開堂之時,必然要先向四周示警,以防有人偷聽窺視。現(xiàn)下左右并無動靜,看來是杞人憂天了?!?p>  那喊話的壯漢陪笑道:“便是真有敵人環(huán)側(cè),有丁三尊者在這里,又有什么怕啦?!倍∽鹫咝币暳怂谎郏蝗ダ硭?,正色道:“子時將近,就要開堂立法了,眾位兄弟姐妹,請速速整理儀容,聆聽我佛教誨!”只見那十幾個男女相擁聚集到丁尊者身前,左排右列,竟站成了一個方隊。只有那推車的兩名壯漢立在丁尊者身側(cè)。

  丁尊者道:“眾位仁愛之兄弟姐妹,已在本宗試守月余。如今辨真之期已過,尊者丁殘云,乞求宗長我佛,引我十二位兄弟姐妹踏入正途,入我宗教,共升極樂世界!”他忽地手指上天,脖頸耿直,不住點頭,動作十分古怪。那十多個男女卻神情嚴峻,半點聲息也無。

  厲知秋聽到此處,已明白這群人必是哪里的宗派教會,借此地空曠肅靜,在此引渡新人。他知道江湖上最忌幫派內(nèi)務(wù)時有外人偷聽,加上這些人行事詭異神秘,顯然不想為人所知,便欲就此離開。不過此處枝葉繁多,自己一動,勢必發(fā)出聲響,惹其注意。只好留在原地,閉耳不聽。但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想要充耳不聞,卻哪里能夠?

  只聽丁殘云繼續(xù)說道:“龍尊王佛已降下大旨,準我十二位兄弟姐妹入教。恭喜眾兄弟姐妹洗盡鉛華,踏入正道!”那些男女頓時面露喜色,相視點首,眼中流出互相鼓舞的神色。

  丁殘云又緩緩地道:“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yǎng)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若能鉆木取火,淤泥定出紅蓮??嗫诘氖橇妓?,逆耳必是良言。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nèi)非賢。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依次修行,天堂只在目前?!彼v畢這最后一句,那十二個男女便跟著一同齊呼:“聽說依次修行,天堂只在目前。聽說依次修行,天堂只在目前……”連丁殘云身側(cè)的兩名壯漢,也與那些人一齊叫喊。這十幾人連吼數(shù)聲,震耳欲聾,直驚得林中鳥兒也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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