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彧卻躍到了屋頂。他向來是一個喜歡待在屋頂上的人。
“唐堂主!”一個瘦個子漢子捧著兩壇酒,站在唐彧的房間門口。
唐彧對段允劍道:“沐兄暫且等候,我去取酒來?!?p> 說罷,身影微微一晃,一落一起,手里已捧著兩壇酒,看著段允劍。那拿酒過來的漢子剛回過神來,才發(fā)現手中的酒已經不見了,這才離去。
“段兄,請?!碧茝獙⒁粔茠伣o段允劍。
段允劍心中一怔,接過酒喝起來。
唐彧哈哈一笑,笑聲中盡是爽朗、快樂。他忽然覺得,雖然無論去哪里他總會喝酒,但已不知多長時間沒有這樣快樂地喝酒了。
段允劍喝完一口酒,道:“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為何沒有說出來?”
唐彧說道:“因為我想交你這個朋友。”
段允劍道:“我沒有朋友?!?p> 唐彧說道:“一個人在外,多少需要一個朋友?!闭f著,他已躺了下去。望著天。
段允劍沉默,又喝了一口酒,道:“你應該知道,我這種人不會有朋友?!?p> 唐彧也喝了一口酒,然后盯著他,道:“你是哪種人?”
段允劍沒有回答。
他是哪種人?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唐彧笑道:“我知道你是哪種人?!?p> 段允劍道:“哪種?”
唐彧笑道:“至少讓我覺得可以交朋友的人?!?p> 段允劍又喝酒,喝了半晌,才說道:“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唐彧突然坐了起來,說道:“你到這里來,恐怕不是為了當什么沐堂主那么簡單?”
段允劍沉默。
唐彧繼續(xù)說道:“據我所知,近兩個月以來,別月樓來過不少武林中的大人物。”
“大人物?”
唐彧道:“沒錯。連武當派的左子征左道長也來過這里?!?p> 段允劍提起酒壇大喝了一口,表情依舊淡定從容。
唐彧微微皺眉,道:“你覺得不意外?”
段允劍道:“素問唐門神秘莫測,向來不與武林中人來往,而如今唐門的新任掌門不也來了這里?我又何需意外?”
唐彧輕笑幾聲,道:“只怕左道長來別月樓的原因,和我并不相同。”他又看著段允劍,道:“你不想問我為何來這里?”
段允劍道:“你想說便說?!?p> 唐彧輕嘆一聲,轉而說道:“左子征、鐵真君、柳一葉……這些人物在江湖中的地位原本可不比別孤群差……他們來這里,恐怕不是了給別孤群賣命那么簡單?!?p> 段允劍道:“恐怕你也不是。”
唐彧并不否認,而是接著說道:“但是,據傳聞,這些大人物進入別月樓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這一次,段允劍也輕皺了一下眉頭,他突然想起了朝真道長失蹤的事情,在凝碧崖下面,儀真道長也跟他講起過這件事情。
他抬頭看著別月樓,突然覺得這幢高樓似乎還有他無法想象的秘密。
但是,好奇心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他并不喜歡過分關心別人的事情。所以,他便繼續(xù)喝酒。
唐彧道:“此事恐怕并不簡單,說不定當中另有玄機。我需要你的幫忙?!?p> “幫你?”段允劍惑然。
唐彧正色道:“你已經知道了,我來這里有我的目的……但是,有些事情,兩個人做總比一個人做更有把握。”他以一只手悄悄做了個殺人的動作。
段允劍微微一怔,忖道:“殺死別孤群?這就是唐彧假裝投靠別月樓的目的?”
從他第一次進入別月樓開始,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別月樓并不簡單,更可怕的是,別月樓內,每個人都有秘密,每個都好像各懷心思。
段允劍站起來,看著氣勢恢宏的別月樓,說道:“你以為我會幫你?”
“難道你不會?”
“不會?!?p> “如果我可以幫你呢?”
“我沒有事需要你幫忙?!?p> 段允劍從屋頂跳了下來。
當他走回自己的客房時,白雙衣正從那里走出來。
他總是一身白衣,似乎這世間只有白色的布料能讓他感興趣。
白雙衣微微笑著,向段允劍作了個揖,道:“沐堂主?!?p> 段允劍以為他要說話,白雙衣卻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顯然他并不是來找他的。
房間內,昭兒正呆呆地坐著。聽到腳步聲后,慌忙站起來,問道:“是沐堂主嗎?”
段允劍看著她。
昭兒見他眼神,已是猜到了什么,便說道:“白先生剛才來問昭兒,問沐堂主你昨夜去了哪里……”
段允劍坐下去:“你怎么說?”
昭兒低著頭,說道:“我告訴他你一直在房間里,根本沒有出去過?!?p> 段允劍倒了一杯水喝下去,說道:“昨夜發(fā)生了什么事?”
昭兒突然抬起頭,說道:“難道沐堂主真的完全不記得了?”
段允劍沒有回答。
昭兒便著急切道:“昨夜……昨夜……堂主你喝了些酒,然后就睡著了……然后就拉著昭兒的手,一個勁地叫著昭兒的名字……”
段允劍沒有抬頭看她。
昭兒繼續(xù)說道:“不過請?zhí)弥鞣判摹褍褐雷约荷矸荼百v,只是一個下人,配不上堂主……昨夜發(fā)生的事情,昭兒定不會告訴任何人……”
段允劍道:“你出去吧?!?p> “是……”昭兒退出去,把房門關上。
房間昏暗,倒也十分安靜。段允劍從床底下摸出那把“青鬼劍”,看著它。
他坐在床沿,思考著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必須等。
可是,他該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報殺父之仇?才能和杜寒嫣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等待很難,很痛苦。但是,他已等了二十二年了!
夜深。
夜空中沒有星星。
更鼓敲響,三更天已至。
在一間客房里,崆峒七子之一的丁秀已睡得很沉。當門口掠過一條人影的時候,他卻突然睜開了雙眼。
丁秀拿起劍,追了出去。
直追到后院的一片林子中,那人影卻停了下來。
黑夜無光,人影看起來只有一個輪廓。
丁秀盯著這人的背影,說道:“閣下半夜三更不睡覺,卻跑來跑去做什么?”
那人轉過身來,看著他。
“閣下是什么人?”丁秀問道。
黑衣人將手里的一塊腰牌丟給他。丁秀接到手里,拿起來一看,只見那腰牌上銘著一個“云”字。
“閣下是什么意思?”丁秀問道。
黑衣人依舊沒說話。
他向丁秀走過去,然后在他面前停下。
丁秀用力握緊手中寶劍,心中依舊有些緊張起來。
黑衣人揭下了面紗。
丁秀這才看清了此人面貌,便松了口氣,道:“原來是你!你深夜引我出來,所為何事?”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丁秀雙眉一皺,卻見眼前一道寒光生起。
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慘叫,卻已倒在地上。
丁秀是崆峒劍派的高手,雖然他只有十八九歲年紀。但他自小就是習武的天才,又因生得眉清目秀,悟性極好,深受崆峒派掌門的器重,所以練得一身好武功、好劍法。
只是,這一條年輕如朝陽般的生命,在這一刻竟會如此不堪一擊。
他的手還握在劍柄上,身體卻已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