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生真元,是謂一境凝元,說來來簡單,亦看似由內(nèi)而外,但偏偏是最下苦功的由外至內(nèi)。一境凝元者,在于外鍛筋骨皮膜,而后丹田生氣感,納真氣而不漏,方才謂之凝元,是實打?qū)嶅憻掦w魄的水磨功夫。
真氣即生,以真氣淬煉五臟六腑,竅穴經(jīng)脈,使其堅之如石,韌之如絲,能承受更多真氣的沖刷碰撞,謂之二境五蘊。
武者一境二境,看似都是錘煉體魄的功夫活,區(qū)別只是一個由外至內(nèi),一個由內(nèi)至外,但偏偏這兩個境界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和金玉其外鐵石其中的差別,無論真氣還是勁力都是天壤之別。
同境爭斗,斗智斗勇;而不同境界的爭斗,基本就是貓戲老鼠,以力壓人的簡單事。雖說春秋甲子大風流,江湖代代有英才,歷來不是沒有越境敗敵殺人的天之驕子,但俱是一時翹楚,江湖真正的風流人物,可不是唐笑風這種僅僅踏足武道之途不足月余的半吊子貨。
先前唐笑風能逼退雷虎,一則是他出其不意,關鍵還在于雷虎抱著戲耍的態(tài)度,沒有盡全力。
現(xiàn)在雷虎既然伸出了爪子,不再隱藏實力,唐笑風也不會蠢到再硬碰硬,貓戲老鼠容易,若真的再如先前一般老鼠戲貓,可真真就是自不量力了。所以他現(xiàn)在只能逃,只能躲。
在雷虎撲至的那一瞬,唐笑風右腳蹬地,身子緊貼地面如游蛇,掠向店鋪的大門;然而,雷虎仿似早就看穿了其的打算,后發(fā)而先至,生生在唐笑風掠出店門前堵住了門口。
唐笑風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游蛇般的身軀在靠近店門時,雙手在地面輕拍,爆竹聲聲間,整個身子竟直立而起,緊接著向后倒飛而回。
看著躲過自己一撲的少年,雷虎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屑,雙手平平下壓,看似輕柔無力,落下時卻平地起風雷,一股巨力憑空而生。毫無準備的唐笑風,直接被這股巨力拍撞在胸腹上,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撞擊在身后的柜臺上,面容瞬間慘淡如紙。
雖然狀似慘烈,但唐笑風知道自己其實傷的并不重,雷虎最后關頭還是手下留了情,并沒有傷及他的臟腑經(jīng)脈。
“多謝雷爺手下留情!”
唐笑風苦笑一聲,雷虎留手是人情,不管承認不承認,愿意不愿意,這聲謝字該說還是得說。
“哼……”
雷虎冷哼一聲,面色稍霽,若不是懼怕唐笑風身后的英賢書院,他豈會手下留情,若不斷了其武道修行之途,以絕后患,就是他雷虎今兒個吃錯了藥。
“謝歸謝,但該做的事晚輩還是得做?!碧菩︼L伸手抹去嘴角的鮮血,輕輕道:“晚輩在此先向雷爺賠聲不是?”
聞言,雷虎怒極而笑:“小子,別以為仗著大先生和小先生就可以為所欲為,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惹急了虎爺,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殺了你,反正我雷虎命賤,比不得大先生的學生金貴,一命換一命,也值當了不是?”
“雷爺,雷爺,小孩子的氣話而已,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宋三從柜臺后鉆出,小跑到雷虎面前,低聲勸解道。
“現(xiàn)在不是我雷虎愿不愿意低頭的問題,關鍵是有人不愿意給老子臺階下。人活臉,樹活皮,若今兒我彎了這個腰,這江湖的脊梁骨可就垮了,以后在常山地界,誰聽到我雷虎的名字不得往地面啐上一兩口,這個臉,我雷虎可丟不起,也丟不得!”
雷虎伸手輕拍著宋三的面頰,眸光陰沉如水,冷笑道。
被拍著面頰的宋三眼眸中閃過一絲寒芒,旋即消失不見,賠笑道:“我去勸勸,大家都在西流地界混飯吃,抬頭不見低頭見,要以和為貴!”
“宋叔,哦,差點忘了,你可不是真的宋叔,所以你也不用多費口舌!”唐笑風輕笑一聲,不顧宋三眼中一閃而逝的冷冽光芒,看著雷虎道:“雷爺,你確定你的猛虎醉是向這個假宋叔買的,若然不是,你那單生意可就要黃嘍!”
“什么意思?”
雷虎聞言,下意識遠離宋三幾步,看看宋三,又抬頭看著斜倚柜臺言笑晏晏的少年,驚疑莫名。
宋三搖搖頭,略顯苦笑不得,如同長輩看著調(diào)皮搗蛋的晚輩一般,寵溺而無奈道:“小風啊,可別拿你宋叔開玩笑,快給雷爺?shù)纻€歉,這事也就了啦?!?p> 聽聞宋三的話,看著和自己印象中毫無差別的宋三,雷虎眸中閃過一縷被人戲耍的怒意:“小子,你敢拿虎爺開涮?”
唐笑風沒有理會雷虎的叫囂,似笑非笑的看著宋三:“嘖嘖,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汶m然偽裝的很像,關于宋叔的性格、習慣、人際關系等都了解的很透徹,足以瞞過和宋叔不熟稔之人,譬如雷爺,他和宋叔只是生意往來,平素沒什么交情,所以看不出來很正常?!?p> “至于我嘛,經(jīng)常來宋叔雜貨鋪買東西,偶爾也蹭吃蹭喝,恰巧知道宋叔的一些事情,對他的一些習慣也頗為了解。而你雖然偽裝的很像,但畢竟不是宋叔本人,一些細微的動作無意間會按照你本人的習慣來,若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fā)現(xiàn)諸多破綻?!?p> “哦,你倒是說說,我宋三今天怎么就不是宋三嘍!”宋三笑瞇瞇的望著唐笑風,不怒不懼,一臉和善,怎么看也不像做賊心虛的模樣。
“其一,我每月都會到宋叔這兒采買置辦東西,宋叔對我所需之物非常熟悉,以前不用我說,每逢十五宋叔就會把山上所需之物備好;宋叔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細算,說白了就是見錢眼開,你說,他怎么會將照顧他生意的老主顧所需之物給忘了呢?”
唐笑風說道。
“年紀大了,昨晚忙到比較晚,一時忘了,很正常??!”宋三笑瞇瞇道。
“其二,宋叔是左撇子,人盡皆知,我進來時你正在用左手記賬,盤點貨物,沒錯吧?”看到宋三沒有言語,唐笑風繼續(xù)道:“但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硯臺在右上角,這是右手書寫之人的習慣,左撇子則恰恰相反,宋叔就是如此。這點,你又作何解釋?”唐笑風挑眉問道。
“嘿……”宋三摸摸鼻子,嘿笑一聲:“我前幾天傷了左手,一直在用右手記賬寫字,所以硯臺擺在右邊,今天左手剛恢復,硯臺還沒來得及擺回去,這有什么問題嗎?”
“呵呵,這個理由怎么聽都有些牽強,就算你左手傷了,暫用右手寫字,應該也不會將硯臺移到右邊吧!”
唐笑風嗤笑一聲,繼續(xù)道:“方才雷爺一掌拍擊在柜臺上,震翻了貨柜上的貨物,你下意識伸手去接,用的也不是左手吧!一個慣用左手之人,豈會下意識用右手接物?你恐怕不是什么左撇子吧!”
宋三呵呵輕笑一聲,搖搖頭,沒有辯駁,這種理由,向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猜想,算不得什么有力證據(jù)。
“其三嘛,先前我讓你打一葫蘆酒,要裝滿,你說是給邵大叔打的,其實那酒是給小先生的?!?p> “這又有什么?”宋三疑惑道,就連雷虎也目光灼灼的望著唐笑風,靜待他的下文。
“呵呵,那個酒葫蘆可是你親手琢飾送個小先生的,你若真的是宋叔,豈會連這個都不記得?”唐笑風聳聳肩,道:“一個巧合可能是意外,但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可就真算不得什么意外了吧!”
唐笑風撫了撫還有些發(fā)痛的胸膛,眸光清淺,卻帶著一抹胸有成竹的自得,打量著宋三:“這下,你應該沒什么話可說了吧!”
良久,宋三方才輕嘆了口氣,有些懊惱道:“后生可畏啊,早知道就不那么多嘴了!不過你既然早就看出來了,莫名其妙和雷虎打一架又是何意?”不知不覺間,宋三先前口中的雷爺,已經(jīng)變成了現(xiàn)在的直呼其名。
唐笑風摸摸鼻子,略顯尷尬道:“其實,這些都是我和雷爺打起來后才想到的。因為按照宋叔和氣生財?shù)男愿?,看到我和雷爺打斗,怎么著也會立即上前阻止,而你不但沒上前阻止,反而在一旁興致勃勃的看熱鬧,顯得十分詭異,結合你前后所犯的錯誤,這才斗膽猜測的。”
“另外嘛,你既然敢假冒宋叔,肯定有兩下子,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為了以防萬一,我當然需要幫手?!?p> “所以你現(xiàn)在說這些,就是為了拖雷虎下水嘍!你拖雷虎下水,無非就是想看我們兩個先斗個兩敗俱傷,然后你漁翁得利,既可以抓住我這個假冒宋三之人,又可以阻止雷虎干壞事,一舉兩得。嘖嘖,不得不說,這手算盤打得真響??!”
“只是,就憑他嗎?”
宋三緩緩直起身子,一股磅礴雄渾的氣勢從身上散發(fā)出來,本是瘦小的身軀,瞬間如高山般巍峨高大起來,特有的境界威壓,令店鋪內(nèi)的唐笑風和雷虎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