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劍,見手中雙劍,兩相見,分勝負!
黃東鶴雙眼微瞇,然后將手中的靈鶴輕劍高高拋起,雙手橫持崇山,從前往后掄動,如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劍鋒過處雷音響徹,堅硬的大地一瞬如碧波被輕舟撞破,向兩邊濺起數丈高的土石洪流,裹挾著黃東鶴和崇山重劍,一路沖向大先生。
大先生雙臂環(huán)繞于胸,側身以肘為刀,不閃不避,生生撞入黃東鶴掀起的土石洪流之中。刀劈砍而力重,大先生這側身一撞,也如刀劈斧斫一般,將土石洪流直接劈成了兩半,一半沉落入大地,一半飛濺上九天。
而土石洪流中的黃東鶴巋然不動,雙手握持的崇山重劍,從前掄往到身后時,半撤右腳橫蹬地面,腳下大地無聲皸裂如羅網,劍勢則戛然而止。
而后,黃東鶴以臂為軸,以身借力,勁氣轉圜之下,崇山重劍生生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更重的力道、更雄渾的劍勢,從后掄斬向前方,劍氣滾滾成洪流江河。
這春秋江湖,同等境界下能扛得住黃東鶴靈鶴一劍落蛟龍的,大有人在,但想硬扛住黃東鶴崇山一劍洪流江河的,想來還真沒有幾個人。
武評言黃東鶴重劍重如山,勢如河,劍重,勢也重,但再重,這春秋江湖也有幾個可以扛山截江的存在;但面對黃東鶴的重劍,卻是真沒幾個人愿意去硬抗,當年大智寺的若愚禪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仗著金剛不壞體魄,硬扛了黃東鶴一擊洪流重劍,體魄倒是沒事,但體內的經脈臟腑卻被生生注入了無數細如牛毛的鋒銳劍氣,差點沒被劍氣由內而外給折磨死。
黃東鶴的重劍,劍重,勢重,更重的卻是其鋒銳無比的劍氣,碰到黃東鶴的重劍洪流,若無強健體魄,則是被一分為二的下場;若是有像若愚禪師那樣的金剛體魄,抗倒是能抗住,不至于被一劍斬為兩截,但那些細小鋒銳的劍氣,無形無質,卻實難抵擋,能借著重劍重勢滲入人的經脈丹田肺腑之中,若不能及時驅除,重則死亡,輕則殘廢。
這就是黃東鶴崇山重劍的可怕之處。當然,可怕歸可怕,只要不傻乎乎的硬扛硬接,有罡氣真元護體,那些鋒銳的劍氣倒也不足為懼。
當然,這江湖也不是沒有敢硬抗黃東鶴崇山洪流一劍的人,像東海武帝城的那位,像春秋七斗風流的那位,像倒騎毛驢看山河的那位,像龍虎山天師觀中的那位,也像今天的大先生,書生意氣千百丈,也倒是要抗一抗黃東鶴人人皆懼的崇山滾滾洪流一劍。
當年南楚稷下學宮傳道授業(yè)解惑的夫子曾言:讀書讀意,讀一書氣韻有千般,只知一意便可;練字練神,練一字轉圜頓挫百途,提筆知神而已。
年輕時,大先生讀書頗多,練字頗勤,但心心掛念的還是那腰間的三尺青鋒和廟堂糾葛;倒是出了那座城,上了那座山,摘下腰畔的長劍,心無掛礙,讀書反而品出了其中諸多意味,練字也練出了幾分神韻,正如當年那位夫子所言:“心靜方知三分意?!?p> 這三分意,是讀書的意,是練字的意,同樣也是天地人生的意,重在一呼一吸矣。
讀書一呼一吸間方有千般氣韻,練字一呼一吸間方有萬般神韻,這天地人生,納清氣而吐濁氣,一吸一呼一循環(huán),就是一場生死圓轉,天地求武練勁,莫不是在這一呼一吸間做千秋最大的文章,道家吐納養(yǎng)生,佛家獅子吼,儒家養(yǎng)浩然氣,圣人為圣,架天地大橋,共天地一呼一吸矣。
大先生雙腿微開,腳踏天地乾坤樁,一吸間,天地間無窮無盡的真元納融入丹田,如入天地大甕,流轉不休。
而后,大先生提手如提劍,如有千斤重,每從下往上提一寸,就有萬千璀璨的白芒迸濺而出,布滿虛空大地;提劍九寸,即是三尺青鋒出鞘,方圓數百丈的大地已然布滿層層劍氣虹光,雷音烈烈。
天上崇山一劍洪流,同樣越聚越厚,滾滾劍氣宛如九天銀河一般,橫亙天地。
“噌……”
天上地下一劍相接,發(fā)出刺耳如鐘磬的嗡鳴,百里外的赤峰城中,人人雙手抱頭捂著耳朵,痛苦不堪,更甚者口耳眼鼻七竅流血不止,昏死過去;不過這刺耳的劍鳴清音來的快,去的也快,短短一息間就消逝不見。
在劍鳴清音消逝的那一刻,天地間有巨大的虹光閃爍,一瞬璀璨到極致,仿若黑夜白晝交替時的第一縷晨曦光明般耀眼奪目,但相比之下,此時的虹光則多了幾分刺目鋒銳,刺得眾人的雙眼酸痛不已,淚流不止。
虹光閃爍,三息即散,如天女散花般在虛空中搖曳散開,本是陰云密布的天空,剎那間被這些散逸的虹光吞噬沖散,云開見光明,露出澄澈清亮的天空,虹光漸漸隱匿于澄明的天地間,偶爾泛起絲縷七彩光芒,流光溢彩,頗為好看。
因天陰濕寒而躲在屋子里的孩童,看到門外亮堂和流光溢彩的天空,皆高高興興地躥出屋子,大街小巷地亂跑亂嚷,倒是沖淡了方才那一瞬劍鳴烙下的恐懼。
百姓有百姓的苦,但百姓也有百姓的樂,無知者無畏,反倒是城里那些習武修行的江湖人,聽著劍鳴,望著天空中溢彩流鶯的虹光,眸光閃爍,額頭虛汗涔涔,渾身震顫。其腰畔的長劍更是兀自顫鳴,若非長劍的主人死死按住,恐怕早已脫鞘而出。
而那些站在城關上的士兵,因為站的高遠,目光迂闊,清晰見到遠處數百丈范圍內的大地上,先是森寒劍氣縱橫,繼而掀起滔天煙塵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俏木楊林盡皆化作齏粉,及待煙塵稍歇,整片大地仿若被平白削去了一層般,低沉了數寸。
大先生和黃東鶴所在之地尤甚,地面除了被劍氣削掉數寸外,更留下了無數斑駁猙獰的溝壑劍痕,深達數丈。
于這劍痕溝壑間,大先生負手而立,面色平靜,但周身虛空卻在不斷震顫,無數細碎的劍氣從其身體毛孔間噴射而出,刺破虛空,細微聲音交織宛若陣陣雷音,而大先生便于這雷音間,巋然不動。
而黃東鶴雙手握持重劍崇山下垂,虎口處鮮血殷殷,仿似已無力提起手中那柄重劍;崇山不動,但黃東鶴的身軀卻在微微顫抖,每一次顫抖,都有數道劍氣從口鼻七竅間迸濺而出,斬亂虛空煙塵。
顯然,大先生提劍三尺有青鋒,黃東鶴滾滾洪流劍氣重,都使對方受傷不輕,誰都沒占到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