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袖扶她到床上躺下,她又要坐起來,瑾袖不許,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子,哽咽著說,“方才去接姑娘時遇見了肅大夫,他說姑娘一定要躺下靜養(yǎng)一月,不能隨便亂動?!?p> “我的身子,我最知道,沒有那么虛弱?!蹦榜茖⒈蛔酉崎_,要起身來。
“不行?!辫溆职驯蛔由w了回去,“姑娘要是不依瑾袖,我就去跳那斂雪池去。”
陌衿拗不過她,看她如此傷心,也不好再動,只得順著她的意思,“好了,我躺著就是。只是還有一月就是先生的生辰宴了,幾個園子都要用香,后院那幾個香粉缸子必定要添滿的。咱們本來就缺人手,如今我又下不了床,你還是去眉心堂一趟,請芙蓉找?guī)讉€幫手過來?!?p> “快別提了,芙蓉姐姐現(xiàn)下肯定要忙著照顧媛娘,想是沒有空來幫手了?!?p> “媛姐姐怎么了?”
瑾袖坐到她的床前,連連搖頭,“這兩日四處都在傳言,說媛娘得了失心瘋,硬闖小公子的住處,讓朵兒撞了個正著,現(xiàn)下已經(jīng)叫衛(wèi)兵禁足在了眉心堂。我猜想,定是前日小姐被抓去謹(jǐn)言堂,媛娘受到了驚嚇,這才得了這樣的怪癥……如今先生剛出門,蘇管家又不在,肅大夫一直照看姑娘,也沒空去瞧一瞧媛娘的病?!?p> 朵兒。陌衿已經(jīng)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被關(guān)進(jìn)謹(jǐn)言堂一日一夜,都不見媛娘找那人來救她,她心里已經(jīng)知道定是媛娘出事了。剛才叫瑾袖去眉心堂,也是為了叫她探一探媛娘的情況。
原來是白素那芷蘭汀的人在作怪。這個白素也是夠狠,不放過她也就算了,連媛娘這樣園門都不出一步的人也要害,簡直令人發(fā)指。
“先生出門了?”
“是呀,就在昨夜,聽說是三更過后出的門?!?p> 這么晚還要出門,想是出了什么急事,一時間怕也難回來了。陌衿只能吩咐瑾袖道,“你去請肅大夫,到眉心堂去瞧瞧媛姐姐的病。”
“剛才碰見肅大夫,我已經(jīng)同他講過了,想必這會兒他已經(jīng)去了。”瑾袖伸手替陌衿掖好被角,心疼的說道,“姑娘就別擔(dān)心這些事了,好好休養(yǎng)才是?!?p> 陌衿知道瑾袖是真的關(guān)心她,看這小丫頭熬得兩個黑黑的眼圈,想來自打她進(jìn)了謹(jǐn)言堂,這丫頭便沒有合過眼吧,方才又哭得那么傷心,整個眼眶都紅腫起來。
陌今想,今后的事只會越來越危險,她不愿意連累瑾袖為她擔(dān)心操勞,一定要找個好的時機(jī),將瑾袖送出繁花小筑,找個好人家嫁了。
瑾袖忽然想起什么,對她道,“對了,瑾嵐送來了一盒活血化瘀的膏藥,說是從前在先生那兒得來的賞賜,先生給的定是極品。姑娘先小睡會兒,洗澡水熱了,我伺候您洗凈身子,再上一些膏藥。”
陌衿點(diǎn)頭。
這個瑾嵐一向?qū)ι磉叺娜藰O好,尤其對她更是格外用心,伺候得極為周到,但她看得出,瑾嵐跟這個觴月居,不是一條心。
陌衿曾經(jīng)懷疑過她是云娘那邊安插過來的眼線,但這一次她進(jìn)謹(jǐn)言堂,瑾嵐沒有通報消息給云娘,不然依照云娘的性子,早就興風(fēng)作浪起來了,說明她不是云娘的人。
“姑娘,你這又是在想什么呢,身子虛呢就該多睡覺,想得越多越是傷神?!辫淦鹕韥恚銧t里添了一些安眠的香,轉(zhuǎn)回頭對她說,“這個是方才肅大夫給我的,說是如果姑娘不肯睡覺,就點(diǎn)一些,一定要讓您多休息,身體才能快些恢復(fù)?!?p> 這個肅大夫,真是太過有心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想來瑾袖自小在這繁花小筑長大,應(yīng)該知道很多肅大夫的事,也許能問出點(diǎn)什么來。
“瑾袖,我覺得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說,肅大夫的醫(yī)術(shù)這么好,去做個太醫(yī)或是開個醫(yī)館都是可以的,為什么要留在繁花小筑呢?”
瑾袖一邊取出火折子點(diǎn)燃香爐,一邊笑道,“可能是把這里當(dāng)自己的家了吧。我記得我還小的時候,大約七八歲時,蘇管家就帶肅大夫進(jìn)繁花小筑了,說是他的遠(yuǎn)房親戚,家中遇了些變故,投奔蘇管家來的,這一住就是七八年。先生和蘇管家一向都看重他,小筑里的人誰不欽慕他的醫(yī)術(shù)和人品,時時也都敬他愛他,就是再淡泊的性子,也不可能沒有感情的?!?p> 七八年前,正是大燕前朝皇帝駕崩之時,時局動蕩,出些變故也是有可能的。
“那想來他也許是哪位官家的少爺,又或是某個富商的公子,也不知是家中遭了什么大難,竟然流落到這邊陲小地來?!?p> “傳言說,肅大夫是名醫(yī)世家出身,祖上是專給皇帝陛下看病的太醫(yī),至于遭了什么難,可就不大清楚了,總不是什么好事。”
陌今略略點(diǎn)頭,“都說伴君如伴虎,想是因了什么事故,觸怒龍顏了吧?!彼謫?,“只是不曉得,肅大夫的醫(yī)術(shù)是家學(xué)所傳,還是師從名醫(yī)?!?p> 瑾袖想了一會兒,回答說,“這倒從來沒聽誰提起過……”她忽而又想到什么,“不過我倒是聽說,肅大夫前幾日收了個徒弟,是從外面來的,好像比肅大夫年長兩歲,生得還怪俊俏,叫什么……什么桓,對對,景桓?!?p> 這件事陌衿也聽到過些風(fēng)聲。
彼時瑾袖的小心思忽然活絡(luò)起來,茅塞頓開的樣子,嘿嘿的笑起來,“姑娘干嘛一直說起肅大夫的事?。课衣犝f姑娘從謹(jǐn)言堂出來,一直是肅大夫在照顧您。莫非……姑娘心生感動,就對肅大夫動了情?”
陌衿楞了片刻,笑道,“瑾袖,你就不要拿我取笑了,我這條命沒丟在那謹(jǐn)言堂,反倒要被你冤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瑾袖將香爐端過來,放到床頭小案上,返身坐到陌衿床邊,嗔道,“快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姑娘長命百歲,阿彌陀佛?!?p> 兩人一來二去的閑聊幾句,也不知是不是肅大夫給的那安眠香起作用了,陌衿漸漸覺得眼皮很沉,似乎有些睡意,便對瑾袖說,“你也累了這么久,先回房睡一覺吧?!?p> “我不累,我就在這里守著姑娘,等姑娘睡著了,我再走?!?p> 陌衿掀開被子,對瑾袖道,“瞧你的樣子,也知道是累極了的。你不愿回房,就同我擠一擠好了?!?p> 瑾袖一時間懵了,連連擺手,“這怎么可以,我是奴婢,您是主子,奴婢怎么能跟主子睡在一張床上,不行不行?!?p> “你不睡,我就起來陪你坐著。”
陌衿說著,便掀開被子要坐起來。瑾袖急忙將她攔了回去,滿臉愁容,“姑娘真是要我折壽了,我這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沒關(guān)系的,又不是在別處,在自己家里還講究這么些俗禮做什么,”陌衿伸手去拉瑾袖,“我心里早就當(dāng)你是妹妹了,姐妹兩個睡在一處,沒什么不妥?!?p> 瑾袖只好乖乖聽話,脫了衣衫,鉆進(jìn)被窩里。陌衿拉過被子替她蓋好,瑾袖轉(zhuǎn)過身子來,抱住陌衿,“姑娘不像姐姐,倒像是我的娘親,從前我就是這樣抱著娘親睡的,嘿嘿?!?p> 陌衿也翻過身來抱住她,“傻丫頭,睡吧?!?p> 說完這句,已經(jīng)抵擋不住困意,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得外面有人一邊敲門一邊大喊,“姑娘!姑娘快醒醒,著火啦!著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