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楊虎曾經(jīng)在盧奴城乞討,這條命都是吃張家糧才活下來的,如今還回去就是了!”
“若張家公子就這么死在你們手里,這天下還有人敢救濟我們老百姓嗎?”
“玉公子詩名河北皆知,王家侄子,你萬萬不可加害于他,否則悔之晚矣啊!”
每一聲不同的言語,都從耳入心。
張鈺笑了,這次是開心地笑了。
死就死吧,又有什么好怕,說不定還能再回到原來的世界。好歹自己也算體驗過一次三國的生活,夠本了。
最起碼,自己感受到也明白了,你付出的好,總有人會記得。這世界上不會有白白的付出,你所獻出的每一滴汗水,都會成為花開途中不可缺少的汲養(yǎng)。
劉備舅舅不是也說過么,“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辈徽撛谀睦?,不論生或死,我張思凡都會做一個善良的人。
如此,方能一世心安——
“都是混賬!”見勢不妙,王勇怒火中燒,將腰間佩劍拔出就沖了上來,同韓龍戰(zhàn)在一起。
而大多數(shù)人選擇僵在原地,跟隨他的,也只有原先王家的家仆和他自己的忠實狗腿。
方才這白衣男子所言也許讓他們不明覺厲,可站在他們面前的,那都是他們毋極的父老鄉(xiāng)親。
子弟兵和老百姓作對,怎么可能?
“妖言惑眾……”王勇艱難地抵擋著韓龍的招式,“區(qū)區(qū)一張嘴就想壞我王家大業(yè),真是豈有此理!”
終究還是有人跟上,數(shù)十人對數(shù)人,結(jié)果似乎還是沒什么懸念。
百姓搖旗吶喊還成,兵士放下刀槍也可以,可要讓他們?yōu)榱藦堚暦锤甓蚴墙^不可能的。
張鈺臉上始終帶著風(fēng)輕云淡的笑意,這就是亂世啊,人命如草芥。
哪怕自己身為巨富之子,出行亦有幾個身手不凡的侍衛(wèi)跟從,可這兩次從家中出行就都遇到了生命之危。
如果事情的發(fā)生已經(jīng)無力改變,那么不如笑著接受,好歹是現(xiàn)代人,死也得死的有風(fēng)度不是?
張鈺回身看向甄家眾人,竟是朝她們挨個躬身行禮,向這伯母、世兄、姊妹們問好。
面前的廝殺好像并不能入他眼中,將他身影玷污半點,那飄然姿態(tài)真真像是個從天上謫來的仙人。
終于,張鈺問候到了甄洛的身前,高大的身材將血腥的場景遮掩了個嚴嚴實實,讓小女兒的心里竟然再沒了恐懼與害怕。
右手抬起,按住貼了許久的銀翼面具,輕輕推動,在夕陽的明輝下緩緩將它取下,這一瞬間,天地失色!
這是怎樣絕美的一張臉,讓甄家主母瞪大了雙眼,四個姊妹全都木然,連甄儼和甄堯的注意力也全被這張臉?biāo)?p> 那感覺就像,只要張鈺在這里,天下便沒有什么能奪走他的光彩。
甄洛已經(jīng)忘記了呼吸,她癡癡望著眼前的情郎,望著這個讓自己從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嘲笑冷眼的良人,淚如雨下。
“洛兒,鈺哥哥來了?!?p> “嗯!”她想要撲進他的懷里,哪怕一秒,哪怕就這么死去也好。
可張鈺只是輕輕拍拍她的小腦袋,然后轉(zhuǎn)過了身。
“王勇!”
“呃!”
正和韓龍你來我往的王勇聞聲一望,見到張鈺面具下的容顏,整個人竟好像被施了定身一般。
就是這發(fā)愣的一瞬間!
“韓龍!”
“是!”
韓龍這少年已初具俠士之風(fēng),聽得公子召喚當(dāng)下心領(lǐng)神會,回身一劍蕩開王勇長刀,探步又是靈蛇吐信般的一刺,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玉郎以貌驚人神靈佑,王勇多行不義自授首。
“這……算是被我?guī)浰赖拿矗俊睆堚暤谋砬閺?fù)雜得像是摻了苦咖啡的橙汁,歡喜又不可名狀,直到被甄洛這小丫頭抱住——
“鈺哥哥,我們不用死了,我們得救了!”
“少爺吉人自有天相,張彪就知道您會帶著我們逢兇化吉的!可惜老二和老四都……”
那次面對黑山賊都扛過來了,怎么就折在這兒了呢,張鈺有些不愿相信,半晌方道:
“我張鈺發(fā)誓,此生必不讓你四人再為我而犧牲?!?p> “少爺,我等身為侍從,自應(yīng)——”
“我又何嘗將你們看做是侍從了?你們都是我的兄弟。張三張五聽令!”
“在!”“在!”
“今日我給你二人贈下名諱,堂堂正正做好兒郎吧。
張二,你名為……張君寶,張四,你名為張無忌!”
“君寶(無忌)謝過少爺!”
也許這樣能沖淡一點點哀傷吧。
周圍的士兵好像也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便是王勇還活著,他們也覺得自己絕不忍心傷害這樣的美張郎。美周郎,美張郎,好像沒什么不對……
這并不是夸張,歷史上有一位叫做韓子高的少年就曾留下過類似記載——
韓子高,會稽山陰人也。世微賤,業(yè)織履為生。是時子高年十六,尚總角。容貌艷麗,纖妍潔白,如美婦人。螓首膏發(fā),自然娥眉,見者靡不嘖嘖。即亂卒揮白刃,縱揮間,噤不忍下,更引而出之?dāng)?shù)矣。
看見沒,這能賣草鞋的都不是什么一般人。
聚攏成群的毋極百姓看到玉公子安然無恙,又見那作惡多端的王勇已然被人斬殺,一時間如同逢年過節(jié)般歡喜。
這王家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不知害的多少平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如今是墻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也不管是不是曾被他王家欺凌壓榨過,總之這百姓是一窩蜂全涌進了眼前這深宅大院中。
“劣根性,沒那么好改的?!睆堚晸u搖頭嘆息道,他很想再動員起這些在場的士兵將百姓們趁火打劫的行為制止下來,可是想到方才他們對自己的聲援,一時也是不好開口,誰知——
“大家住手好嗎!”張鈺一呆,朝甄洛看去。
“請大家不要再搶了!”小甄洛又一次喊道。
“小姑娘,你們剛剛都要被王勇害死了,如今還要向著他說話么!”當(dāng)即便有人反問道,很多人的大義凜然,都是在與自己的利益不相干時表現(xiàn)的。
“王家固然作惡多端,可是你們這般行徑,又如何比那王家強出多少?王家這些財物——”
“你給我閉嘴,小丫頭片子……”一個農(nóng)夫模樣的中年漢子還欲再說,卻直接被張鈺用眼神嚇退,忙著搶自己那一份戰(zhàn)利品去了。
“洛兒,”張鈺捏捏她的小臉兒,“你要記得,這世界上有很多正確的事情,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做的。只有我們有足夠的實力,才能讓別人聽我們講道理,才能讓別人做我們認為正確的事。”
甄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正要說什么,卻發(fā)覺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城中屋舍搖動,遠方塵土漫天,好像有著什么沖擊正朝著這里行進。
“是地震嗎!”張鈺摟住甄洛向身后問了一句。
“少爺,是騎兵!”
“騎兵?”
“少說千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