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奴依著師父囑托,下山到闕河城尋人幫忙。
闕河在度月山之東南,翻過兩座小山頭,再走上三五十里,便能瞧見闕河城的城門。
她在闕河郊外遠村待了許久,還從未去過闕河城,不免心生好奇。
山高林密積雪深厚,魚奴翻山越嶺,好不容易下了山,已是狼狽不堪,又不識路。
竟走了三日才尋到闕河城,這一路風(fēng)餐露宿,飽經(jīng)風(fēng)霜,哪里還有離家時的干凈清秀模樣。她一心想著師父,什么也顧不上了。
歸一閣,歸一閣,她念念叨叨,仔細盯著長街上的門楣幌子。
一條條街巷,一戶戶鋪面,一一打聽,可算找到歸一閣!
真是踏破鐵鞋,費盡功夫,魚奴望著闕河長街上歸一閣三個大字,幾欲落淚,可算找到了!
她拍拍衣上的塵土,又將兩個粘在臉龐上的辮子撥開,拿出一柄佩劍,那是師父托付的信物。
‘’大叔,請問你家莫掌柜可在?!濒~奴問著歸一閣的侍者。
那侍者見她蓬頭垢面,穿著雙露腳的破鞋,手腳上都是凍瘡疤,乞丐無疑,便嫌棄的擺擺手:“出去出去?!?p> 魚奴哪肯,師父還在山上等著救命,自己好不容易過來,怎能就此走了,便與侍者糾纏起來。
聽得樓下有爭吵,莫七探出頭瞧了一眼,見一個邋遢的小乞兒正被人推倒路上。
看她年紀(jì)不大,又是個姑娘家,真是可憐,再一看,她手中拿的是……白姑姑的佩劍。
莫七忙沖侍者喊著:“帶她上來。”
侍者帶著魚奴上了二樓,進了一個十分雅致的茶室,里面有下棋的,有喝茶觀賞的,有人著急,有人興奮,兩個青衣少年正下著棋,
魚奴一來,眾人莫不避而遠之,魚奴有些慌張,又不得不鼓起勇氣,朗聲問道:“莫掌柜何在?”
莫七抬眼看了看魚奴,無助又可憐,周圍觀者俱是嫌棄之情。
莫七便把棋子一扔,惱了:“我認輸,不玩了。”換了旁人接替。
想來他便是莫掌柜,樓下侍者還非說莫掌柜不在,就知道是糊弄人,沒想到莫掌柜這樣年輕!
魚奴緊緊跟著他,出了屋,下了樓,他也不說話,魚奴很是著急!語無倫次地與他說著師父困于度月山亟待相救一事。
聽聞此言,莫七趕忙安頓車馬,要同她去接白姑姑。
見她衣衫襤褸,面色極差,手腳上俱是凍傷,便說道:“不如你好生清洗一番,再換些暖和的衣物,誤不了事。”
魚奴急著去救人,哪里顧得上這些,拽著莫七的袖子,求他快些出發(fā)。
莫七閃躲開:“好好,這就去?!?p> 他怎這般嫌棄之色,魚奴這才留意自己已經(jīng)又臟又亂,十分邋遢,頓時紅了臉,真是慚愧,但他也不該這樣將嫌棄露在臉上,我不也是為了救你的親友,情急之下,才這般狼狽。
觀他年紀(jì)輕輕,衣飾華麗,樣貌不俗,有這么大一家酒肆,可見富貴,想來也不知人間疾苦。
罷了罷了,既是師父親友。便不與他計較了。
接了師父回來魚奴才知曉自己認錯了人,歸一閣掌柜喚莫柳新,乃是女子,不過無妨,莫七也不算外人。
師父說他是洛水示劍山莊的弟子,是她莊主師兄的徒弟,若論起來,自己需喊他一聲師兄。
魚奴親熱的叫著師兄,莫七很是不屑,這小乞丐,哪里來的!
他越是嫌棄,魚奴便越喊的起勁,有時還喊著莫七哥哥,見他一副既嫌棄又無奈的神情,魚奴便覺好笑。
莫掌柜不在闕河,白雪音又不愿在歸一閣叨擾,莫七便將她和魚奴安置在闕河客棧。
他打量著白姑姑,身體受損,顯是劍傷,行走費力,是傷了腿,又傷寒入骨。
莫七早有疑慮,白姑姑為何這般遭遇?
宋師姐和白姑姑去度月山所為何事?
與白姑姑同去的宋菱師姐又去了哪里?
他很是不解,斷不會相信,白姑姑單單是為了給師父求藥而來度月山,問及宋師姐,白姑姑便很是憤恨,說宋師姐背叛師門,棄她于山上,不知所終。
他知道白姑姑不愿與他說真話,去接白姑姑的路上有心向那小乞丐打聽,可那小乞丐迷懵無知,一問三不知。
莫七揣測,大約宋師姐真的隨陸家去了江南,倒可惜了疾風(fēng)師兄癡心深情。
罷了,總歸事不關(guān)己,既然白姑姑不愿坦誠,做小輩的總不好強求,況且這是她們師徒之事。
看白姑姑很是疲憊的樣子,莫七便要出去,剛走到門口便聽叩門聲傳來。
他開了門,見魚奴站在門口。
魚奴梳洗干凈,穿戴整齊,身形纖瘦纖長,倒不似尋常小姑娘,眉目清澈,尤其她那雙眼睛,像是星芒跌進了一汪深譚,叫人一時恍了神。
莫七望著她,有些意外,這小姑娘,倒也還能入眼。
“你叫什么名字來著?”莫七問著,一路匆忙,總叫她小乞丐,竟未留意名姓。
魚奴自得道:“我叫宋菱,項虞人氏,年方十七…八?!?p> 她心虛,故而緊張。
你叫宋菱?莫七嗤笑,這分明是宋師姐的名諱和所在,你如何能魚目混珠。
唉!白姑姑怎么想的:“你可知宋菱是我?guī)熃悖~目徒相比,驪龍乍可攀吶?!?p> 莫七嘆道,很是不屑的樣子,繼而出了門。
魚奴知他瞧不上自己,自然沒什么好話。卻還是臉色一紅,心生愧色,察他與師父之色和言辭,宋菱確有其人。
自己莫不是個假貨,可這不過是個名字,我是真真切切的的楊魚奴。
這個莫七,這般傲氣,魚奴目光一涼。
哼!看在師父面上,不與你計較。
有那時間不如瞧一瞧闕河城中的光景。
闕河城魚奴期待已久。
傍晚,魚奴終于得了閑,一蹦一跳的下了樓。
春晴的闕河畔,輕柳撫風(fēng),招搖在墨藍夜色下,闕河客棧門口來了輛馬車,魚奴不禁駐足,眼瞧著從馬車上下來位披著灰色狐裘的仙人般的公子,舉步俊逸,燦若星辰。
魚奴暗嘆,真是好看!見他也瞧見了自己,魚奴便瞇著眼笑了!繼而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外走去,暗嘆著,怎生有如此好看的人,度月山外,果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