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寶綠洗漱一番換上嬤嬤翻箱倒柜找的自己以前舊衣服里面顏色稍顯鮮嫩點的衣裳,在小爐子上小火煨著蔬菜粥,好讓嬤嬤起來有口熱的吃食之后,寶綠出門了。
雖然沒有因為如今窘迫而覺得自卑,不過當寶綠敲開一個稍顯殷實的家戶大門、面對別人上下打量的目光時,仍舊覺得有些臉上發(fā)熱。但是當接過他們遞過來需要清洗的滿滿一包袱的時候,寶綠心里覺得無比的開心。
接到生意,寶綠趕緊跑回了家,想著趁今日日頭好,想要快點洗出來曬干,這樣就能還給主家領到報酬。
最開始的時候,寶綠每日也就能找到一兩戶人家生意來做,賺的也就幾十個子能對付日常嬤嬤和自己兩人的生活開銷;后來漸漸的,發(fā)揮尚算機靈的腦袋和前世統(tǒng)籌工作的一點點經(jīng)驗,寶綠開始將客戶圈子拉得稍微大了些,積累了一批固定客戶,將每日的工作量都安排的滿滿的,收入也開始有所增加,月末還能余些小錢,慢慢的將之前賒欠的嬤嬤看病拿藥的錢都給還清了。
“丫頭,過來歇歇吧,你今兒都累了一天了?!?p> 身體漸漸好起來,能夠行動自如的趙嬤嬤正在院子里幫著收拾曬干的衣服、被褥什么的,看到一頭細汗的寶綠抱著一盆剛洗完的衣服從河邊回來,趕緊搭手將盆給接了下來。
“我不累呢!”寶綠抻了一下腰桿,蹲在河邊洗了大半天都有些酸痛了。
看到院子里的衣裳都被嬤嬤給收了下來,疊的整整齊齊碼到一邊,寶綠有些心疼的將嬤嬤攙到椅子上坐下,嬌嗔的說:“嬤嬤啊,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些事兒你就等我回來再做嘛,你身子將將才好,大夫都交代了讓你多靜養(yǎng),不要勞累了。怎么就是不聽話呢?”
嬤嬤有些好笑又無奈的由著寶綠將自己按到椅子上,拉過寶綠坐到身旁,笑著打趣的說:“我聽,我都聽你的!這才多大點事兒,累不著嬤嬤,你這不讓我做,那不讓我做,是想讓我躺床上生霉么?”
“倒是你自己,”嬤嬤摸著寶綠成日里水泡著、日復一日變得不再細嫩的小手,心疼的埋怨說:“天天兒的這么辛苦,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不能好好打扮自己,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樣兒了?身上這套衣裳又是撿的別人不想要的吧,自個兒連套好衣裳都不敢買,都是我這個老婆子拖累你了......”
寶綠看嬤嬤又要開始抹眼淚,趕緊湊上去哄哄:“嬤嬤說什么呢?我花錢去買衣裳干嘛啊?你看我身上這個,這哪兒是別人不要的,那是前頭張大戶家小姐自個兒長胖穿不下了,看我身材好穿上漂亮才送我的呢!這么好的料子和做工,外頭成衣鋪子里想買還買不到呢!”
“你看!你看!”說完,寶綠獻寶似的捏起裙角攤到嬤嬤眼前,還拉過她的手讓她摸摸上面繡著的蘭花。
“你這丫頭!”嬤嬤破涕而笑,心里清楚這丫頭是拐著彎兒的安慰自己呢!這么懂事能干的姑娘,對自己個老婆子都那么遷就孝順,難怪前頭朱家婆娘跑上門來跟自己嘮嗑,那是看上寶綠,想要討回去做兒媳婦。
想到這里,嬤嬤像對自己親孫女一樣慈愛的捋了捋寶綠耳旁的幾根落發(fā),有些語氣重長的對寶綠說:“寶丫頭,前些日子嬤嬤跟你說的事兒,你考慮過沒?”
‘媽呀!又是相親!’寶綠在心里做了個鬼臉,自從上次有個老嫂子跟嬤嬤聊了半天之后,她就過上了隔三差五的‘終身大事’關愛體驗。
自己身子今年其實也才17歲多一點點,被幾個長輩危言聳聽的和嫁不出去老姑娘一個級別(雖然在古代這個花季年齡確實算晚婚),更過分的是,迫不得已去了兩趟見男方的寶綠,回回回來都是顛著身子擺回來的......
怪不得她呀!在嬤嬤看來如今般配身份地位、又不嫌棄她們家底薄弱沒嫁妝、男方還有穩(wěn)定高收入工作的,不是常年血跡斑斑的屠夫,就是手無縛雞的文弱教書先生!
寶綠再三表示自己毫無嫌棄對方之意,可是想象自個兒當真跟他們其中一人結婚過著肉沫橫飛或是之乎者也的日子......打了個寒顫,還是算了吧?,F(xiàn)在這樣跟著嬤嬤兩個人過著吃飽穿暖的日子很不錯,沒必要加個人進來。
“嬤嬤,我想起來了,張家說了今日午后就把東西給他們送回去的,我得趕緊走了啊!”寶綠找個由頭,轉身飛快的將一包衣物包好,腳下生風的飛奔而去。
“呼......”直到跑出巷子口,寶綠才放慢腳步,深深吐了一口氣。
‘看來最近鍛煉的不錯啊,逃跑越來越順溜了?!笱笞缘玫膶毦G拎著包袱,悠閑的晃蕩著向街市走去,前頭的一堆人人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個時代,沒有XX日報、晚報,沒有新聞聯(lián)播,更沒有自媒體各種爆料,想要知道國家大事或新鮮事兒,最快的途徑是城里四處設置的告示墻(或八卦的后院女人的嘴——這句話是寶綠自己加的)。
前面一個告示墻幾面圍滿了百姓,正在熱火朝天的談論著什么。寶綠湊過去,想要看看今日里又有什么新鮮事兒,回去也給嬤嬤說著聽聽。
“看看吧!我就知道那個蘇丞相不是個什么好人,平日里一幅清廉奉公、澹泊寡欲的偽做派,這上頭說他通敵叛國呢!”一個長須鶴發(fā)的讀書人模樣的老人指著告示說著。
“哪個蘇丞相?。俊币粋€不明情況的外鄉(xiāng)人問。
“今年早春準備和蕭大將軍家聯(lián)姻的那個蘇丞相!”其中一個知道些底細的人八卦的解說著:“你們是不知道啊,兩家少爺小姐成婚當日被皇上派了皇宮的禁衛(wèi)軍去抓的人,那場面,嚇死人的!”
“通敵叛國?那可是死罪??!”人群里七嘴八舌的有人說。
“可不是死罪嗎?”當日里肯定瞧見了的人嘴快的回著:“當天就給賜了一杯毒酒死了呢!聽說還是皇上仁慈,讓人給他找個地方收殮了,不然按理就該尸體都拿去喂狗!”
“就是,就是!”
“我們大旗國好不容易安穩(wěn)幾年,通敵叛國是不想我們這些百姓有好日子過捏!”
“果然還是我皇仁慈啊!”
......
寶綠悲哀的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對已作古的蘇相的聲討,心里清楚蘇相是被人給謀害了去的,可卻不能為他辯駁。拿什么跟這些無知的人辯解呢?面前的皇榜上清清楚楚的書寫著蘇相的罪名,上頭還有皇帝和六部的蓋印,即使聲嘶力竭在這爭吵,也換不回那個正義德厚、穩(wěn)重達觀的蘇老爺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