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石山之戰(zhàn)（4）
孤石山，這座原本在蔚頭城外并不起眼的孤山，猶如一座巨大的墳堆一樣，在這一日將要敞開寬闊的墓穴埋葬無數(shù)戰(zhàn)士的遺骸。
山上，兩千倫巴蒂重裝騎兵集結(jié)完畢，他們平端騎槍，高舉盾牌，陣形嚴整，毫無一支被困之軍的頹喪之色，與他們喪失斗志的主將不同，這兩千倫巴蒂重裝騎兵久經(jīng)戰(zhàn)陣，意志堅定，只要他們的騎槍還沒有折斷，戰(zhàn)馬還沒有倒斃，長劍還未破損，盾牌還未碎裂，他們就還要沖鋒，一往無前的沖鋒。
半山腰，五千步槊軍列陣以待，五千柄步槊指向天空，銳利的精鋼槊鋒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攝人寒芒，如一座茂密的鋼鐵叢林，整個方陣如同刀切一般，整齊而且劃一，給人一種岳峙淵渟的磅礴氣勢。
與他們的對手相比，步槊軍不用為生存和榮譽而做垂死掙扎，但他們心中的戰(zhàn)斗豪情，可一點不比那些騎士老爺們差。
這些步槊軍士兵們，都是大漢移民的后代，這些士兵的家族長的十幾代，最少的也有四五代前就已經(jīng)來中亞地區(qū)，為帝國戰(zhàn)斗，為帝國開拓，見證帝國在中亞崛起，壯大，直至輝煌。
可惜這些步槊軍士兵出生時，大漢帝國已經(jīng)沒落，安西軍在中亞地區(qū)甚至已經(jīng)朝不保夕，但所有安西人都沒有頹喪，因為他們家族的榮光和歷史都在中亞，他們從小聽著那些為大漢帝國開拓西域而獻身的英雄人物故事，聽著大漢帝國在中亞威服四方的輝煌歷史。
曾經(jīng)強大過的民族，必定不會沉淪，大漢人也一樣，因為每一名大漢人心中都有一個強國夢，都有一個復興大漢帝國的執(zhí)念。
而作為大漢軍人，那夢想和執(zhí)念比普通漢人更為深刻和強烈，為了這夢想和執(zhí)念，他們在所不惜，哪怕是獻出自己的生命。
步兵主將大漢安西護軍中郎將牛文忠站在戰(zhàn)陣最前方，舉起手中寶劍高呼：“前進！”
咚！咚！咚！
昂揚的戰(zhàn)鼓聲開始響起，步槊軍陣開始移動，如一頭長滿鋼針的巨獸，笨重緩慢，但無人可擋其鋒。
山上，倫巴蒂重裝騎兵部隊的統(tǒng)領(lǐng)來自黑森的斯坎波雷男爵，望著堅定推進的漢軍步槊方陣，長嘆一口氣，拔出寶劍，高聲道：“主的騎士們，是時候向主展現(xiàn)你們純潔與高貴了，端起你們的騎槍，拔出你們的寶劍，向異教徒?jīng)_鋒?！?p> 斯坎波雷男爵原本還想與漢軍等待對峙，爭取時間，以便博基亞能夠說服謀剌普盧加入他們的進攻隊伍，但現(xiàn)在漢軍開始推進，他不得不下令沖鋒，因為如果再不主動進攻，他們很快就會在步槊軍如墻推進下，喪失居高臨下的地利優(yōu)勢。
這是一個騎兵縱橫的時代，但并不意味著所有騎兵何時何地面對步兵都能夠碾壓蹂躪，哪怕是在平原地帶面對結(jié)陣以待的步兵軍陣，騎兵們也是要用自己的機動能力，不斷游走襲擾敵人，調(diào)動敵人兵力進行被動防御，等敵人軍陣在拉扯中露出破綻后，再發(fā)動毀滅沖鋒，一擊擊潰敵人。
倫巴蒂重裝騎兵很少單獨作戰(zhàn)，他們出戰(zhàn)時，會有輕裝投射騎兵為他們襲擾調(diào)動敵軍，有遠程部隊為他們壓制敵軍的遠程部隊，有重裝步兵為他們在正面吸引敵軍注意力，所以倫巴蒂重裝騎兵可以義無反顧的發(fā)動沖鋒，因為他們有友軍的支持和支援，他們堅信敵人會在他們的沖鋒下崩潰。
但現(xiàn)在這些倫巴蒂重裝騎士面對步槊軍無比嚴整的軍陣，他們毫無把握，所有人都做好榮歸天堂的準備，這是決死的沖鋒。
“唔嚕嚕嚕?！钡奶柦锹曋校瑐惏偷僦匮b騎兵們平端騎槍，用盾護住自己的身軀，驅(qū)動戰(zhàn)馬，先是小跑，然后加速，最后奔騰飛馳，勢若洪水一般，從山上一沖而下。
“守！”
望著摧枯拉朽而來的倫巴蒂重裝騎兵，感受著鐵蹄敲擊地面的轟鳴聲，牛文忠無比鎮(zhèn)定，堅毅的大聲下令。
所有步槊兵瞬間停下腳步，在各屯長都尉的呼號聲中，第一排的步槊兵依令將步槊斜倒，尾端狠狠的刺進地面，然后第二排的槊鋒又微微抬高一些，接著是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一連六排步槊，最底層的步槊幾乎是貼著地面，隨后一層比一層高，最前面六排步槊幾乎瞬間在在陣前布成了一堵扇形張開的鋼鐵刺林。其后，數(shù)不清的步槊林立而起，密集如林，嚴整如山。
轟！
就像鐵拳砸在布滿鋼針的鐵球上，人馬的鮮血四處飛濺。最前面的倫巴蒂重裝騎兵執(zhí)旗手們，幾乎全部撞在槊林之上，盔甲粉碎，勇敢的迎接死亡，緊隨其后的騎兵們，拔出劍和釘頭錘后奮勇跟進，希望在步槊軍的陣列里?？吵鲆坏姥馊笨趤怼?p> 但大漢步槊兵們也異常悍勇無畏，雖然前幾排的步槊兵們在重騎兵沖鋒下也是死傷無數(shù)，十不存一，但后排步槊兵并沒有被同袍慘烈的死狀所嚇到，依然前赴后繼上前。
平刺！
斜刺！
攢刺！
森寒發(fā)亮的槊鋒，無窮無盡般的伸縮著，閃爍著。每一次伸縮。都會帶起一蓬蓬血雨；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一陣陣的慘呼。
在步槊軍密集如林的步槊陣前，每一個倫巴蒂重裝騎兵都要面對十數(shù)支步槊的攻擊，他們都覺得自己在孤身面對一整支敵軍，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那么的勢單力薄，無依無靠。他們引以為豪的米蘭甲胄，也在步槊的刺戳砸掃之下，扭曲破裂。
戰(zhàn)爭異常慘烈，但交戰(zhàn)雙方都沒有任何一方退縮，前仆后繼，不死不休。這是勇氣與意志的較量，這也是尊嚴的較量。雙方各有各的的信念，無謂高尚還是卑劣，最終都只能靠著手中的武器來證明。
最先支撐不住的還是兵微將寡的倫巴蒂重裝騎兵，斯坎波雷男爵渾身浴血，揮劍搏斗的間隙，叫來自己的傳令官，讓他去山上搬援兵。
但可惜援兵不會來了，原本謀剌普盧雖然有保存實力的想法，但他畢竟與十字軍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只是不想沖在第一位做炮灰，并沒有想要置身事外的想法，等倫巴蒂重裝騎兵與漢軍交戰(zhàn)后，他也愿意率領(lǐng)卡爾魯克人作為第二波有生力量參加戰(zhàn)斗。
但可惜事與愿違，當謀剌普盧要增援倫巴蒂重裝騎兵時，兩千大漢丹陽兵已經(jīng)從背后登山，他必須率軍去對付丹陽兵，以免腹背受敵。
丹陽兵非常適應山地作戰(zhàn)，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主將司行方遵照皇甫昂的命令，旗幟不張，靜悄潛行，等都被正面步槊軍吸引注意力的敵人發(fā)現(xiàn)時，他們已經(jīng)到山頂，卡爾魯克人不得不拋棄他們所擅長的騎戰(zhàn)，以步戰(zhàn)對陣頂級步兵丹陽精兵。
戰(zhàn)斗幾乎是一邊倒，在丹陽兵兩輪破甲標槍的投擲之下，卡爾魯克人原本就不怎么嚴整的陣形瞬間碎裂，最后被個個勢若猛虎的丹陽兵，一個沖鋒就撞得粉碎，然后就是被血腥屠戮。
謀剌普盧揮劍勇猛的搏斗，但一人的武勇改變不了戰(zhàn)局，當他費盡的格殺一名丹陽兵時，抬頭四顧，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下已經(jīng)完全被丹陽兵分割包圍，他只能頹然的丟下手中之劍，下令投降。
謀剌普盧可以忍受屈辱的投降，但作為主將的博基亞不行，他在觀看卡爾魯克人投降后，一聲不響的回到軍帳，趕走侍從，默默的拔出一柄短劍，刺進自己的喉嚨。
就在博基亞自殺后，正面戰(zhàn)場也是分出勝負，后繼乏力的倫巴蒂重裝騎兵大敗，當場戰(zhàn)死一千二百多人，最后渾身浴血的斯坎波雷男爵下令投降時，能夠站立起來的不足二百人，當然這群騎士的英勇奮戰(zhàn)，也給步槊軍造成八百余人的傷亡。
皇甫昂漫步在幾乎被血液浸徹的山道上，望著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微微長舒了一口氣，顧不得為死去的漢軍勇士感傷悲痛，召來渾身浴血的牛文忠，叮囑道：“我將率領(lǐng)騎兵先行，你隨后跟上，只給你一天的休整時間，后天你必須率領(lǐng)步兵到達疏勒?！?p> 不給牛文忠抱怨的時間，皇甫昂看向同樣浴血的俘虜斯坎波雷男爵，用異常嫻熟的拉丁語和煦說道：“男爵閣下，你是位盡忠職守的好軍官，我將無條件釋放你，只求你為我向菲明尼亞伯爵帶一句話?！?p> 斯坎波雷男爵深深看了一眼年輕的過分又溫文爾雅的漢軍統(tǒng)帥，甕聲問道：“什么話？”
皇甫昂的笑容瞬間收斂，目光無比陰冷，用冰冷嗜殺的口氣低聲道：“你就告訴他，撒旦已經(jīng)降臨了，你們十字軍的末日將要來臨了，我將從你們手里將原本屬于大漢帝國的土地財富，一點一點的給搶回來，我發(fā)誓，帝國所受的恥辱，我也會一點一點還給你們，我要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讓你們的靈魂不得安息，讓你們的上帝都匍匐在我跟前，求我的饒恕?！?p> “惡魔！惡魔！主是不會放過你的……”
在斯坎波雷的咒罵聲中，皇甫昂轉(zhuǎn)身而去，對親衛(wèi)阿曇吩咐道：“將他們主將博基亞的腦袋砍下來，讓男爵帶上，以示我的決心?！?p> 看著高大的阿曇依令去砍博基亞腦袋去后，皇甫昂望著疏勒城方向，自信的喃喃自語：“多米尼格，米尼剃刀，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p> 一個時辰后，皇甫昂率領(lǐng)全部六千騎兵還有捧著博基亞腦袋的斯坎波雷男爵向疏勒城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