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汀蕪隨他倆人進(jìn)了廚房直到把米都倒進(jìn)缸里,馮大娘突然想起來急忙問朱爺:“老朱,今兒個是初六吧?”
朱爺想了會兒才說是。
“初六就對了,你今兒來的巧,院長每逢初六和十五就來一次,外頭風(fēng)大,你先在里面等著,現(xiàn)在晌午,我和老朱做完孩子們的午飯就去門口迎著去?!?p> 眼見到馮大娘開始去做飯,她循著孩子的聲音往別的屋子走去。
諾大的屋子里放著許多小板凳和桌子,一旁的書架子上也放著很多書,站在門外的小孩子見到有人來朝屋子里喊了句:“有人來啦!”霎時間從里面涌出許多孩子,紛紛想要抱住她,汀蕪似乎有些受寵若驚,既覺得可憐又覺得暖心。孩子們拉著她進(jìn)了屋,她找一處有板凳的坐下來,笑著問其中一個孩子:“在這里過得怎么樣?。俊?p> 年紀(jì)稍小的都爭著搶著回答,面前還扎著羊角辮子的女娃子聲音洪亮,嚷道:“馮媽媽對我們可好啦?!迸拮舆€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頗是欣喜道:“姐姐快看,這是馮媽媽給我做的新裙子。”
她見著那裙子,似乎是從別的衣服上剪下來的料子,縫縫補(bǔ)補(bǔ),針腳然是別扭,但穿在女孩的身上卻不大不小很是合身,明白人自然是看一眼就能看出是用了心。
她伸手輕輕拂過小女孩散下的頭發(fā),想起自己也曾有過一個孩子,在肚子里才三個月大,就那樣不甘的死在外面車來車往的街道,死在了冰冷的病床上。她想過要早些告訴那個人,想過要同她回國好好過日子,也想過給孩子起一個好聽的名字,若是女孩,以后孩子長大了,為為她長個好的歸宿,若為男孩,就送他去軍校,日后保護(hù)一方民眾。可一切都在數(shù)月前什么都沒了。如果還在,想必已經(jīng)快出生了吧,這樣想著,眼睛又開始發(fā)澀,她捏起衣角輕輕試過眼淚,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蝶。”
門外有一個人先說了話,聲音沉穩(wěn)有力,讓人聽一次就能記住的聲音,像鐘樓的擺鐘,吸引人尋聲而去。她向門外看著,那人以為她沒聽清又說了一遍:“她叫小蝶,那日在福利院門口見到了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想必又是哪家養(yǎng)不的孩子,馮大娘就把她帶進(jìn)來了?!遍T口的人走進(jìn)來,蹲在小蝶旁邊,小蝶開心地笑著說:“叔叔又給我們帶玩具來啦?!毙〉鸵粠秃⒆油忸^跑著,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聽馮大娘說你想在這找份工作?”
“是的是的,你........是這兒的院長?”紀(jì)汀蕪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試探的問他。
“怎的,我不像嗎?”
紀(jì)汀蕪慌忙起身,鞠了一躬:“抱歉,我...我第一次來并不知道?!?p> “既然是找工作,以后就是福利院的一員?!币姷剿劾飵е谠S,又說:“這兒缺一個鋼琴老師,你會彈鋼琴嗎?如果可以的話,還望小姐可以在這教教這些孩子?!?p> 紀(jì)汀蕪點點頭,說:“我叫紀(jì)汀蕪?!?p> “你可以叫我渡邊?!闭f話間領(lǐng)著她走去前面的琴房。
“你是日本人?”
渡邊回過頭:“怎的?日本人便不可在中國嗎?”
“渡邊先生誤會了?,F(xiàn)在街上好多無家可歸的孩子,您能想到在這建一處福利院的確是有心。況且孩子們那般喜歡你,可見渡邊先生是一個好心人?!?p> 見到渡邊笑了,紀(jì)汀蕪說:“往日我在英國時,也常去福利院,那邊的瑪麗院長一樣受孩子們的喜愛?!?p> “你說的那個瑪麗,是不是瑪麗·道奇?”
紀(jì)汀蕪聽到瑪麗的名字,一下子就激動,像是找到和她一樣的人:“你也知道她?”
“我去英國找過她,大概是三年前的時候,父親讓我在東京的河田福利院招收一個有經(jīng)驗的院長,我原來想著自己管理,但渡邊家的事太多,我又無暇顧及。后來父親去英國做生意我也隨他同去,在那兒認(rèn)識的瑪麗,她向我介紹美子?!?p> “美子?”紀(jì)汀蕪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急切的看向渡邊。直到渡邊點頭,她終于將那份潛在心底深處的欣喜展露出來,激動地說:“小野美子曾和我一起在福利院工作過,她為人真善可親,的確適合做院長?!?p> 走到鋼琴房門口,渡邊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用你們中國的古話來說,真是無巧不成書。”他斜靠著門站著,一只手撐著手杖,眼看著紀(jì)汀蕪慢慢走到琴旁坐了下去,雙手剛抬起去又放下來,似乎有些猶豫。
她深呼一口氣:“渡邊先生怎的想到來這里建福利院?”
下午日頭下山,晚霞漸起,北地長闔內(nèi)軍部的人剛集合完,那邊又下了命令說是小少爺午時就來。軍部的人都見識過小三爺?shù)钠?,自然是都不敢松懈,成匈吃完飯見到那些人都還筆挺的站著,便差人搬了把椅子來坐下準(zhǔn)備好好的看:“薛井!薛井!”
“來了來了?!睆拿┓磕沁吋贝掖遗苓^來一個人,腰帶也沒有系好就邊提著褲子邊拔了腿似的奔來。“瞧瞧我這妹夫,咱們這是在軍部,你好歹也注意些。”
薛井站在成匈的椅子旁,見成匈又開始一言不發(fā)望著自己,這才清了清嗓子假裝咳嗽兩聲:“都給我表現(xiàn)好點!”
成匈頓時感到被嗆著,忍不住起身照薛井小腿踢一腳:“去去去?!?p> 薛井佯裝疼的模樣,哎呦幾聲,卻也不忘對著成匈傻笑,薛井這人沒什么心眼,只道是粘著妻子粘著成匈而已,即使在自家的軍中仍不做些正兒八經(jīng)的事,成匈無奈,眼見他整日里偷奸?;{(diào)皮任性,念在他終歸是自己的妹夫,年齡也比自己小,雖是早早成了家,可心智仍不成熟的份上,也一忍再忍,忍不住了,就踢他兩腳。
成匈并不出眾,霍家少爺多,若論軍務(wù)方面,自有三弟做主,父親對他極是倚重,北地的位置也早在今年年初早早交給了伯贏。若說伯贏天分過人也不見得,畢竟諸多改變皆是自英國開始,若說自己無絲毫過人之處,也并不見得。
成匈與伯贏同日而生,聽霍家的老人講,成匈調(diào)皮兩只腳瞪得快就先伯贏片刻生了出來,但兩個人的相貌又完全不同,樣貌上一個豐神俊朗神采奕奕,一個整日面色如霜目光清冷,要問兩個人怎么有那么大的不同,薛井也不懂醫(yī)生的那套話,伯贏像極了老督軍,殺伐果斷,也有滿腔野心。而成匈自小便養(yǎng)在英國,二十一歲那年霍英豐的堂姑才將他送回來,別人也不知他在那學(xué)了到什么,平日里除了遵父親的命令,定時定點的來軍中代伯贏四處看看整頓整頓,便是和薛井倆人不知跑何處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