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啦!”戚衡在前院里朝屋子里喊。
“哎~快洗洗手來吃飯了?!蔽堇飩鞒隼蠇D的回應(yīng)。
“爺爺,爺爺,有沒有給妞妞帶麥芽糖?”屋里沖出一個小小的圓圓的身影,直撲戚衡而來,看到戚衡身邊的邵雁辰后停了下來。
沒想到戚衡一聽立馬退到邵雁辰旁邊,小聲說“這個……你有沒有啥哄小孩子的玩意兒,光顧著和你說話,把這小祖宗忘了?!?p> 邵雁辰見這樣的場面愣了愣,他實在沒想到戚衡這樣嚴肅正經(jīng)的人在家中竟是這個樣子。聽見戚衡的話后邵雁辰的眼神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待他反應(yīng)過來,剛才的小女孩已經(jīng)在地上打滾,戚衡手忙腳地哄,哭聲卻不斷。屋里又傳來老婦的念叨“你又惹到她啦,真是不羞,都多大的人了還欺負我孫女!”邁出門的老婦看見邵雁辰后才閉了嘴,邵雁辰立馬向她行禮“雁辰拜見阿母?!?p> 老婦仔細打量著邵雁辰,因同時具備中原和草原上的血統(tǒng),邵雁辰的鼻梁略高,臉上棱角分明,薄唇因初來乍到的緊張抿了起來,他的眼睛是極深邃的,再加上一雙琥珀色眸子更是上整張臉流光溢彩,生動了不少?!斑簙老頭子,這就是你說的要帶回來的娃娃吧,嘖嘖,長得可真俊!”老婦圍著他轉(zhuǎn)了幾圈仔細打量后感嘆,還順手扯了扯邵雁辰不算光滑的臉,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背。笑著點點頭,“不錯不錯,是個健壯的?!?p> “哎呀,你先別管那個了,先把地上這個解決了啊!”戚衡拉著躺在地上死活不起來的娃娃已是心力交瘁。
邵雁辰趕緊吩咐身后剛駕車跟過來的六出從賞賜里拿些糕點出來。
事實證明妞妞的耳朵的確是夠靈敏的,能自動忽略自己的嚎啕聽見站的并不近的邵雁辰和六出的對話。大哭的妞妞哭泣聲便戛然而止,眨了眨眼睛,由著戚衡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拍干凈了身上的土后,小跑到邵雁辰的身前,看了看轉(zhuǎn)身出門的六出,又看了看對自己露出笑容的邵雁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站在邵雁辰身旁。邵雁辰知道妞妞定是個古靈精怪的孩子,饒有興味地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
六出帶著點心回來后還沒等打開蓋子,妞妞就立馬扭動著圓圓的身體跑到六出身旁嗅了嗅,又轉(zhuǎn)過頭睜大眼甜甜地問邵雁辰“那個,是給我的不?”
邵雁辰哭笑不得,連忙應(yīng)是。
小妞妞趕緊轉(zhuǎn)過頭笑得甜甜的看著六出,對他說,“你主子說了,這是我的吆。”
六出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邵雁辰,就這短短的一剎手里的盒子已經(jīng)被妞妞直接拿走,妞妞立馬拆開盒子叼出一塊點心,轉(zhuǎn)頭對著怔在那里的六出鄙視一笑……
六護衛(wèi)憤怒了,所以他猙獰的朝回頭看他的妞妞笑了一下,已經(jīng)破涕為的妞妞眼睛里又盈滿了淚水,這次嘴里的點心掉下來眼淚卻沒敢流下來……
房氏見妞妞這幅樣子毫不猶豫地哈哈笑起來,然后拉著一手拉過妞妞一手拉過邵雁辰再招呼身后的戚衡和六出,“快進來吃飯了!”六出聽見這話立即謝禮轉(zhuǎn)身離開,房氏有點發(fā)愣,戚衡則是贊賞地樣子。邵雁辰安慰房氏,“六出也有很多東西要整理的?!狈渴宵c點頭,繼續(xù)開心地叫眾人進屋吃飯,妞妞見六出真的走了也很是高興。
飯?zhí)美锖軠剀?,這時候天黑得早,房氏已經(jīng)在桌角點好了三根蠟燭。邵雁辰啃著餅子,吃著房氏給他夾的菜,喝著略顯稀薄的米湯,嘴角漾著淡淡的笑。
他的確沒想到,朝堂上的肱骨大臣住的居然如此寒酸,吃的如此簡單,家里的仆人只有一個車夫和一個幫工的婆子。六十多歲仍和妻子感情篤深,唯一的兒子只是一個小小的縣承,而這縣承也是靠父親拼死力保才得以保全性命和官位,這才有了父親對戚衡的托付。聽說戚衡之子并未犯錯,可從小跟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的正直卻成了他為官時最大的過錯....這朝中已經(jīng)有一個戚衡這樣的直言善諫之人了,那些人又怎能容得下有這個這樣的人成長起來呢.....如此簡單的家庭關(guān)系,如此簡單的飯菜,邵雁辰卻吃得無比自在。
邵雁辰又看了看專心啃點心的妞妞,凝鷸拿來的資料上說妞妞是戚衡的親孫女,實名戚昉,她的母親在生她時難產(chǎn)去世了,父親也因前段時間的風(fēng)波幾經(jīng)浮沉,年邁的爺爺奶奶怕她是個女兒家而且年齡太小受驚便將她接來凰城,留長孫和兒子繼續(xù)面對官場磨難。
邵雁辰又過了一遍戚家的背景,吃完飯后便想直接回到房氏為他準備的房間準備休息。但房氏卻將他叫到前院,指著地上的圓木對邵雁辰說,把這些柴批了,然后又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小屋“那是廚房,把劈好的柴拿到那里去燒熱水,燒好了叫我,我來給你們弄洗澡水。
邵雁辰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發(fā)愣,聽到后來就開始認真地記下來,等房氏說完了只是點點頭,微笑著應(yīng)下來。
房氏見他應(yīng)下來后就回房了,看了看正檢查妞妞課業(yè)的戚衡,笑著轉(zhuǎn)頭對妞妞說“你先去睡,我和爺爺有話要說?!辨ゆぷ吆蠓渴喜琶鎺Р话驳卣f,“我們這樣做,不大好吧…..”邊說著邊擔(dān)憂地看著柴堆的方向,生怕邵雁辰一個不注意就跑了,他們的關(guān)系可是有圣旨為證的,若是他跑出去對外人說了什么,對戚衡的影響可就不好了。
戚衡聽了夫人的擔(dān)憂笑了笑,“你這樣想,是因為你還沒把他當(dāng)成你的親子。”
房氏聽了這話面色一紅,“是,是我沒想到?!?p> 戚衡指著門外對房氏說,“你也看到了,你可覺得他是那樣為了一點不好的待遇就離開的孩子?!?p> 聽到這房氏搖了搖頭,“其實從一見到他就開始仔細地看,除了相貌出眾,其實他的舉止雖說是有禮的,卻沒有大戶人家那些架子,我也是見他不對我們的家境抵觸才聽你的去給他安排活的?!?p> 戚衡捋了捋胡子,“不錯,他是個好孩子,我們好好待他就是了,而且,從第一次見他我就知道這不是個簡單的孩子,也許你以為我們今日才是初見,其實不然,當(dāng)年他父親將他帶到皇帝面前說要收他為義子時我就曾在殿外遙遙見過他一面,那時他更小,我卻看到了他身上的不羈和豪氣,當(dāng)然,還有眼睛里的野心。”
聽到這話,房氏趕緊上前捂住戚衡的嘴,“你瘋了嗎?這話怎能這樣說。”
“老婆子,到如今,你還看不清嗎?”戚衡說的悲傷而無奈,眼睛中是無限緬懷和隱恨。
房氏聽了眼圈變得通紅,顫聲問戚衡,“老爺,你終究是….對他失望了嗎?”
戚衡沒說話,只是把朝向皇宮的目光轉(zhuǎn)向正在劈柴的邵雁辰。
房氏見了大驚,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戚衡只是幾不可聞地嘟囔了一句,“梵珺道人來了…..”
房氏的眼睛瞪得滾圓,隨后又慢慢平靜下來,“我從不管你做什么,但是你一定要保住我那可憐的兒子…….”
戚衡面帶贊賞地點點頭,看著自己生為大家閨秀的妻子,她已經(jīng)老了,荊釵布裙,身上毫無裝飾,幾根白發(fā)從發(fā)髻里冒出來,臉上的皺紋和發(fā)黃的皮膚掩住了曾經(jīng)的美麗,可他愛的從來是她,那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成親那日后就脫下華裙珠鈿為他細心操持整個家的可愛女人。
邵雁辰劈完柴后又燒了熱水,等最后干完,雖然已經(jīng)用了武功做這些事,身上還是出了一層薄汗。
洗漱完躺在溫暖的床上,邵雁辰困極,眼中有些朦朧,就著微弱的燈光,邵雁辰隱約中又看到了草原。似是進入了夢境,否則美好怎會如此清晰。
那是最開始的記憶,那時他的名字叫扎瀾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