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涯小心地貼著佛像,連呼吸聲都變得若有若無。
長頎公主雖然以前不吃齋念佛,但無奈被束縛在這個皇家寺廟里,為了表面上表現(xiàn)出悔過之意,也在房間里放了一尊佛像,現(xiàn)在淩涯就貼在那座佛像后面,在外人看來,佛像后面就是墻壁,沒什么可藏的,可是,綺墨在這里的時候,為了觸及長頎公主的最大秘密,早就在這面墻上開了空間,剛好能容一個比較瘦弱的人藏進(jìn)去,此時的淩涯就縮了腿的長度,站在那個狹小的空間里。
皇帝進(jìn)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帶,但淩涯能感覺到,這個房間周圍,少說也得有十幾個人的氣息,但奇怪的是自己居然都能感覺到,那就說明,他帶的人能力不是最強(qiáng)的,老皇帝可能根本就沒把這次出行當(dāng)回事,那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淩涯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外面的動靜。
皇帝進(jìn)門以后,門口就有人立即關(guān)上了門,皇帝先是仔細(xì)看了看這房中的擺設(shè),然后才邁開步子走到長頎公主的床邊,看了看長頎公主的面容,嘆了口氣,掀開被子的一角,緩緩坐下。
長頎公主現(xiàn)在很嗜睡,一天里大概有三個時辰是醒著的,皇帝推了推還在沉睡的公主,竟是一點(diǎn)動靜也無,絲毫不見有要醒來的樣子。進(jìn)來之前有個這菩提廟的老尼給了皇帝一個小玉瓶,說只要把這東西放在公主鼻子底下晃一晃,公主就會醒?;实塾謴囊滦淅锾统鲞@個小瓶子,拿了蓋子,放在長頎公主鼻子底下晃了晃,剎那間,整個屋子里就彌漫了一股難聞的氣味,皇帝嫌惡地捂住口鼻,不過看見睡著的公主已經(jīng)有了要醒的跡象,連忙做出驚喜的樣子,“二姐兒,你醒了?”
長頎公主皺著眉頭,慢慢睜開眼,聽見這個聲音后,先是有些迷茫,后來就有些氣憤,最后看著皇帝的眼神已經(jīng)無比冷漠。
皇帝見她這個樣子,也收了笑,嘆了口氣,“二姐兒,我知道你怨我,可你也知道,當(dāng)初那件事,牽扯的實(shí)在太廣了,我也是無能為力啊,我能怎么辦,別看我是個皇帝,可真正能自己做主的事才有多少……”
長頎公主就像聽不進(jìn)去的樣子,只是恨恨瞪著皇帝,眼睛里緩緩流下兩行淚水,枯啞的哽咽聲慢慢傳出來,“我可憐的兒啊……你竟為了一個**,殺了我全家啊……以前就當(dāng)我是白疼你了,就是到了地底下,我也得告訴父皇,讓他認(rèn)清你的狼心狗肺,不要你這個兒子!”
皇帝聽了這話,在心中哂笑,但在長頎公主面前還是一副很傷心的樣子,“姐姐,你莫要這樣,這……真的不是我不管啊……”
長頎公主恨恨地咬牙,“你別叫我姐姐!你就是我的討命鬼啊,我的丈夫,接了你的命令去了北疆,他可是個文弱書生啊,你居然讓他去帶兵,他那個死心眼的為了那些所謂的名節(jié),果真把兩條腿都丟在了那里,我在家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失去了我的大兒啊,可憐他已經(jīng)四個月大了啊,他走了,也帶走了我的半條命,我那夫君也因?yàn)樽约撼闪藲埲敝擞粲艄褮g,是你!是你把我們好好一個家變成了那個樣子!后來,我養(yǎng)好了身子,聽婆婆的話又給家里添了兩個兒子,我那二兒子最是可愛,從小就表現(xiàn)得頗為不凡,聽話又乖巧,都快把他父親的心疾治好了的時候,你卻又派他去了那個鬼地方,他當(dāng)年才剛十八啊,哪里有這么大的能力!”長頎公主說起二兒子的時候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可是接下來的遭遇就是噩夢,她開始朝皇帝歇斯底里。
皇帝在此期間一直沒說話,眼睛到處亂瞟就是不看長頎公主。
長頎公主見他這個樣子冷笑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dāng)時大臣們是讓你在大皇子,我家老二還有其他藩王之子之間選一個代你出征,可你倒好,你不敢去招惹那些藩王,又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就把我兒子往火坑里推啊,如你所愿的,我的兒子連他父親都不如,死在了戰(zhàn)場上。就只剩一個老三了,他一點(diǎn)也不出色,最后好不容易得了個小官準(zhǔn)備著以后襲爵,本來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日子,居然也因?yàn)橐粋€妓子死了全家啊,你是滅族??!”
激憤之下,長頎公主用盡全身的力氣扯過身子下的瓷枕朝皇帝砸去,“你為什么不把我也殺了!留我自己在這世上什么意思!”
皇帝沒想到長頎公主有那么大反應(yīng),沒來得及防御,瓷枕砸在了他的眉角上,頓時鮮血就涌出來了。長頎公主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呆了半晌,反應(yīng)過來以后又恢復(fù)了冷漠的神態(tài)。
皇帝一手捂著額角,一邊朝外面喊,有隨行的太醫(yī)趕緊跑進(jìn)來,一看皇上的樣子大駭,趕緊過來施救,屋子里亂成一團(tuán),最后還是皇帝憤怒之下喊了一嗓子,所有人才噤聲,有序地跑動起來。
等處理完了傷口,皇帝揮揮手屏退了眾人,回頭看著長頎公主說,“二姐,我知道你怨我,可沒想到竟怨我怨得這樣深,皇帝不好當(dāng)啊,你的兒子,也是我的侄兒啊,我也舍不得,可是朝堂上還有父皇給我留下來的那班人呢,他們天天盯著我,要求我干這干那,我也不愿意啊,可又有什么辦法,父皇知道我才能一般,才選了這些個智囊?guī)臀?,我一個也舍不掉啊,我怕,我實(shí)在是怕要是舍了一個,這個大國會不會垮啊……”
長頎公主的嘴角動了動,卻依舊什么也沒說。
皇帝繼續(xù)說,“二姐,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只是想著,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這么生氣,你的身子已經(jīng)不好了,再熬下去可就壞了,我今兒是避開了好多人才來了你這兒一趟,以后,可能就來不了了,你得好好保重啊?!?p> 長頎公主深吸一口氣,“你走吧,我只愿,下一世莫要生在帝王家,莫要再與你為親了!”
隱藏在佛像后面的淩涯也在心里嘶吼,“快走快走快走啊?!贝藭r,因?yàn)殚L時間的縮骨,淩涯自己都能感覺到骨頭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恢復(fù),因?yàn)椴皇亲约褐骺氐?,所以骨頭摩擦起來時異常疼痛,淩涯的全身都在冒冷汗,嘴唇都已經(jīng)咬破了,卻還必須得堅(jiān)持住,怕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被那些人察覺。
皇帝聽了長頎公主的話長嘆了一聲,站起身來慢慢朝外走,走到一半,又轉(zhuǎn)過身,對長頎公主說,“對了,你的侍女給你收拾你的東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少了一方印,樣子很是奇怪,是有六個蛇頭的,不知道你是不是拿到這兒來了。
此話一出,長頎公主和淩涯臉色慘白,他,也知道了么……
在交接任務(wù)之前,無論多么不情愿,淩涯還是去找了綺墨一趟,當(dāng)時綺墨曾委婉地提醒過自己,長頎公主手里最關(guān)鍵的東西,是一方印,印上有怪蛇頭。當(dāng)時淩涯聽了就已經(jīng)想到身上的那個印記了,但因?yàn)榫_墨說沒看清是幾個蛇頭,自己還期望著這東西與自己無關(guān),可現(xiàn)在聽到了,連自欺欺人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