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觀·乾陽峰
蔡武是被噩夢驚醒的。
與其說是噩夢,其實內容很是溫馨美好。一場婚禮,入眼到處都是紅色的。紅色的喜帖,紅色的地毯,新娘身上紅色的裝扮,賓客也全穿著一身身紅衣。
然后蔡武看見了楚婉,盡管背對著他,還戴著紅色的頭蓋,他卻知道那個穿著一身紅衣的新娘,就是楚婉。
楚婉的對面站著辰云,精心的打扮下英氣十足,平日里那種有些忠厚的樣子也不見了蹤影,到像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司儀看上去是個老頭,其樂融融地主持著婚禮,而他,也是一身紅衣,臉上涂著怪異的紅妝。不知道為什么,蔡武感覺似乎他一直在盯著自己。
婚禮進行得很順利,夫妻三拜之后,所有在場的賓客都開始鼓起掌來,只有他一動未動。這時,那個司儀又開口說話了:“在場的各位,有沒有誰不同意這樁婚事的?”
婚事還由得他人不同意?蔡武心里想,這可真新鮮。可沒由來的,他體內不由自主地出現(xiàn)了一種欲望,他舉起了手,然后說了一句話。雖然聲音微弱,卻顯得異常清晰。
“我不同意?!?p> 話應剛落,蔡武看到所有人都轉身向他望了過來,而他也愈發(fā)確定那個司儀從始至終都在盯著他。
臺上的兩人也看了過來,那個紅頭蓋卻遲遲未被打開。
可相同的是,每個人臉上都顯得那么麻木冷漠,甚至還帶著一絲厭惡,仿佛蔡武是只蒼蠅,嗡嗡的聲音打擾了這場婚禮。
在某一個瞬間,蔡武驚恐地發(fā)現(xiàn),所有賓客的臉都變成了同一個人的。楚婉。
那個在場上的“新娘”,慢慢解下了自己的頭蓋。還是楚婉。望著他的目光,寒冷如冰,鋒利似劍。
“你憑什么?”
不是為什么不同意,而是憑什么不同意。
蔡武頓時間感到頭腦中一片炸響,胸口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中了一般,那股痛感來的如此猛烈,仿佛要把他的胸腔整個撕裂。
在離開那個夢境的瞬間,他看見所有的“楚婉”都冷冷望著他,而相同的是,無一例外的目光中都帶著一種神色,鄙夷。
“你憑什么?”
蔡武睜開眼,門外的蟲鳴接連不斷地響徹在耳旁。他聽見自己濃重的呼吸聲,逐漸感覺到散亂在臉上的發(fā)絲,被汗浸濕的衣服。他覺得口渴地厲害,他逐漸回憶起杯子就在身旁的桌子上,他想伸手去夠,卻發(fā)現(xiàn)怎么夠也夠不著,然后他終于想起自己已經(jīng)沒了右手這回事。
他躺在床上,像條即將死去的魚,只是拼命地呼吸,聽著自己體內的心跳,卻連抵抗都已忘記。
破曉來的很遲很遲,如果黎明再不到來,蔡武感覺自己的雙眼就快要被黑暗所縫合了。
而那所謂的,黎明。
“??!”一陣短促的尖叫順著大開的窗戶傳來,是個女聲。
蔡武雙眼猛地睜大,僅僅停滯了幾秒,他就連滾帶爬地翻下床,向門外沖去。
在打開門之后,蔡武看見,幾步以外,一個女子正對著自己,聽見開門聲后像是受驚般猛地抬起了頭。
楚婉。
蔡武看清了爬滿她臉上的驚恐,然后順著看下去。
在楚婉面前,躺著一個人。
是個中年男人,倒在地上,滿是鮮血。
穿著粗布衣裳,頭發(fā)已經(jīng)四散開來,遮住了面部。
蔡武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他感到腳步有些虛浮。刺鼻的血腥味沖入鼻腔,他看見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幾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以及他的臉。
他在一瞬間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那所謂的黎明,不過是黑夜的障眼。
“爹?!?p> 太乙觀·摘星閣
“師父?!睆拈T口走進來一個人,向著坐在桌前正寫著什么的游鴻鈞行了個禮。
“半青啊,你回來這么久我都沒顧得上見你。怎么樣,這次行程可還順利嗎?”游鴻鈞風將筆在硯池里捋了捋,望向梁半青。
“回師父,不太順利。”梁半青道。
“怎么?楚天都的人有為難于你?”游鴻鈞道?!俺於嫉娜酥獣晕姨矣^的名聲,倒也還算對待周到,只是弟子此次前去,正遇上楚幽王選妃,宮廷禮節(jié)繁瑣,所以無故耽擱了許多時間?!绷喊肭嗟馈S硒欌x聞言,啞然失笑,嘆了口氣,頓了頓,又道:“你此次行程奔波勞累,先下去好好休息吧,只是要記得修行不可荒廢,待過些日子,我再帶你去靈經(jīng)閣轉轉?!?p> “多謝師父?!绷喊肭喟葜x道,“......弟子還有一事要通報。”
“你說。”游鴻鈞道。
梁半青道:“今日清晨,在乾陽峰上發(fā)現(xiàn)一具男尸?!?p> 游鴻鈞手握長筆,沉默良久,筆上的墨水落在紙上,蔓延成一個巨大的黑圈。
“你說,在乾陽峰,發(fā)現(xiàn)一具男尸?”
梁半青眼瞼微垂,拱手答道:“是的,今日早晨,楚婉師妹發(fā)現(xiàn)的?!?p> “確認身份了嗎?”
“雖然還并沒有完全確認,不過......”
“不過什么?”
“聽傳聞說,是蔡武蔡師弟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