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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游仙

第六章 水田風波

木蘭游仙 武陵散人 3305 2024-07-09 23:22:55

  今年入夏以來,氣候比較反常,清源縣雨水十分稀缺。好幾次,天空烏云密布,看似馬上要下傾盆大雨,卻不知哪來一陣大風,吹跑了滿天烏云,灼熱的陽光繼續(xù)炙烤著大地。往常蘭溪水最淺的地方都可以漫過膝蓋,如今只能剛剛沒過腳踝。這樣一來,從蘭溪取水十分困難,只有找個相對狹窄的河道攔截起來,蓄滿水后再從溪岸開個口子,把河水引到水田里。東西溪兩村起初也都自覺遵守規(guī)矩,逢單就在東岸開口,西岸閉口;逢雙相反。今年由于河水水量偏少,河道里蓄積的水不足于澆灌河岸所有的田地,東溪村蔡家的五十余畝田地處于下游,往往等到河水剛剛濡濕有些干硬的田土,就得改道引向西溪村了。

  秧苗生長過程中需要充足的水分,春季雨水充沛,基本滿足秧苗生長需求;進入夏季,就要從蘭溪引水灌溉了。每年到這個時候,東西溪的村民們總會因為搶水而發(fā)生或大或小的爭執(zhí)。為了避免爭斗局面一再發(fā)生,東西溪兩村形成一個自然約定,單號引蘭溪水至東溪村,雙號引至西溪村,這個不成文的約定多年來被東西溪村民自覺遵守。

  村長蔡金桂站在自家水田的田埂上,看著地里的秧苗由于缺水而顯得發(fā)蔫的嫩葉,心里不免有些焦慮。他很想把河水多往自家地里引,只是身為村長,他不允許自己帶頭破壞規(guī)矩,否則將被村民在背后指指點點,從而失去威望。目前這個階段是秧苗生長拔穗的關(guān)鍵時期,長期缺水無疑會影響到早稻的收成,蔡金桂心想,得想個穩(wěn)妥又不失風度的辦法,不能讓這種局面一直持續(xù)下去。

  這天中午,天氣比往常更加悶熱,毒辣的陽光曬得人心里發(fā)焦。數(shù)十頂斗笠田間地頭晃動,不少人冒著高溫出門,看看自家地里的水量是否足夠。不遠處,西溪村瘦猴正在河岸巡查,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上游的水流越來越小,以致逐漸停滯下來。他覺得有點不對勁,難道蘭溪要斷流了?這可是多少年沒出現(xiàn)過的狀況?。∈莺锼奶帍埻?,遠遠看到上游河道里有個人影,他走近一看,原來是東溪村蔡元祿,正在河道中修筑水壩,把上游下來的河水都攔住了。瘦猴跳了起來:“我說下游水怎么就停了,原來是你在這給堵了。元祿,你不能這樣,我們村的地沒水可不行??!”蔡元祿抬頭說:“瘦猴,你去我家的地塊看一下,秧苗都快曬干了,我這也是沒辦法。等這水把我家地澆透了,我就把這道壩扒開,不會影響你們村的?!薄罢l家不缺水啊,你可不能光顧你一家。今天該輪到我們村引水了,等明天你愛咋弄都成?!辈淘撃托慕忉屨f:“瘦猴兄弟,你聽我說,我這回只引水到我家那片地,費不了太多,完了馬上扒掉這壩子,這樣可以吧?”瘦猴還是不依不饒:“反正就是不行!咱們兩村規(guī)矩都定好了的,該怎樣就怎樣,不能由你一個人做主!你還是別弄了?!辈淘摰善鹧郏骸昂?,我說瘦猴,你怎么講不通道理!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說了,這河道是公家的,我想怎么整就怎么整,礙著你什么事!”“你別給我耍狠!我不怕你!”瘦猴邊說邊跳進河里,伸手去扒開蔡元祿筑了半米多高的土壩。蔡元祿一拳打在瘦猴臉上,瘦猴“嗷”的一聲,沖上去抱住蔡元祿又抓又咬,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蔡元祿人高馬大,身形纖弱的瘦猴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被按倒在河道里。瘦猴被壓得動彈不得,四肢亂蹬,右手摸到一塊石頭,抓起往蔡元祿額頭砸去。蔡元祿“哎呦”一聲慘叫,從瘦猴身上跌倒,瘦猴趁機爬起來,指著蔡元祿罵道:“狗日的,叫你欺負人!”,邊說邊往岸上爬。蔡元祿捂住腦袋,鮮血不斷從指縫冒出,他平日都是占便宜慣了的,今日吃這么大虧,哪肯咽的下這口氣。他隨手操起身邊的鋤頭叫道:“瘦猴,你給我站??!你今天別想跑!”說著掄起鋤頭朝瘦猴甩過來。瘦猴扭頭剛要說話,鋤頭不偏不倚砸中面門,頓時直挺挺摔倒在河里,血流滿面,四肢篩糠般抽動起來。蔡元祿這下慌了神,趕緊招呼幾個正在地里勞作的鄉(xiāng)人把瘦猴抬到岸上,有人用力掐住瘦猴人中,有人拿水往瘦猴臉上潑,都不見什么反應(yīng)。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有西溪村的人跑回去給瘦猴家人報信去。瘦猴內(nèi)人張氏急匆匆趕到,看到瘦猴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立馬撲倒在身上呼天搶地嚎哭起來。眾人這時才想起來找蔡元祿問個究竟,卻早已不見他的蹤影。

  瘦猴再也沒能醒來。許家人抬著瘦猴的遺體,擺在蔡家門前,大人小孩不停嚎哭,許家人陸陸續(xù)續(xù)趕來,在門口大聲呼喝,要蔡元祿出來對質(zhì)。蔡家大門緊閉,蔡金桂在大廳焦躁地來回走動,斥責二兒子蔡元祿太過魯莽:“渾小子!下手沒個輕重!”蔡元祿辯解道:“是他先動的手。我也沒料到剛好砸著他腦袋...這小子怎么也不躲避一下...”。越來越多許氏族人跨過石拱橋涌進東溪村,個個手里拎著扁擔、鋤頭、耙子等各色農(nóng)具,聲音嘈雜。蔡氏族人問訊也聚集過來,擋在蔡金桂家門口,門前空地上黑壓壓擠了二三百號人。人群中有人高聲喊到:“蔡元祿快出來!殺人償命,莫要藏在家里做縮頭烏龜!”蔡家有人回了一句:“瘦猴命賤該死,怪不得別人!”許氏族人頓時嘩然,群情激憤,揮舞手里的農(nóng)具,叫嚷著要沖進蔡家,蔡氏族人也舉起了隨身攜帶的工具嚴陣以待。形勢驟然緊張,眼看就要發(fā)生一場械斗。

  就在這時,蔡家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蔡金桂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出來,向眾人作揖朗聲說道:“諸位!逆子元祿失手傷人致死,鑄成大錯,我代他向各位賠罪!”說罷深深一鞠躬。場面安靜了下來,蔡金桂繼續(xù)大聲說:“我已報官,將逆子交予官府發(fā)落。官家做主判罰,無論生死,一并承受,決不護短!”他走到許張氏身邊,拉起許張氏的手,歉疚說道:“您請節(jié)哀。這二十塊大洋您先收著,給您先生找塊好的墓地,抓緊把后事辦了,我會請師傅誦經(jīng)超度。等縣里判決,該如何賠償,我馬上兌現(xiàn)。”許氏不知該不該接那二十塊大洋,只是哀哀啼哭:“阿財啊,你就這么走了,剩下我母子要怎么活啊......嗚嗚。”見此情景,旁邊有人跟著眼眶泛紅。蔡金桂努了努嘴,兩三個婆姨圍住許張氏,輕聲安慰著。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縣衙來了兩個差役進到蔡家,不一會兒,蔡元祿雙手戴著戒具,被押解去縣衙。

  西溪村人看到這幅情景,知道蔡金桂說話算話,算的上是條漢子。領(lǐng)頭的許老三站了出來:“蔡村長識得大體,不包庇徇私,令人佩服。眼下最要緊的事是安頓好活人,其他的事以后再說。”蔡金桂拱手道:“那是。我這邊再補上二十大洋,請許張氏把這一段挺過去再說?!闭f罷,叫內(nèi)人取了四十大洋塞到許張氏手里。許張氏抬頭看了下許老三,許老三輕輕點了點頭,她才把大洋收下。許氏族人抬著瘦猴回西溪村,其余人逐漸散去。

  清源縣令王仕魁和蔡金桂有過數(shù)面之緣。三年前,清源縣曾經(jīng)遭過土匪洗劫,縣城數(shù)家大戶損失不小,有個張姓大財東剛納了小妾,頗有姿色,也被一并擄走,至今未歸。王縣令向省府申請派兵剿匪,發(fā)布征調(diào)糧草令,蔡金桂主動捐出大額款項,獲得王大人賞識,接見表彰了他的義舉。這次,為了平息紛爭,他好說歹說勸兒子在縣衙牢房里呆一段時間,自己在縣府上上下下打點,使了不少銀子。王縣令指令盡快辦案,派出仵作驗尸并鑒定死因,差役尋訪了幾個在場的村民,基本查清了事件經(jīng)過。大約過了兩個星期,判決結(jié)果出爐,蔡元祿過失傷人致死,杖責二十,賠償許家善后及遺屬撫養(yǎng)費用共計二百大洋,并收囚半年,以示懲戒。蔡金桂請來梅峰寺大和尚明遠法師為許家連續(xù)做了三天法事,給予死者充分的哀榮;并在縣府判決之后立即付清了剩余的一百六十大洋給許張氏。許氏族人雖覺得判決偏輕,但也無可奈何,只能接受現(xiàn)實。過了一個來月,這起事件隨著人們注意焦點的轉(zhuǎn)移逐漸冷卻下來。但是,事情雖然過去,終究給原本并不和睦的東西溪兩村的村民增添了一些仇怨,蘭溪天然形成的村界似乎形成心理上的一道鴻溝,在田間地頭照面時,他們再也不像以前自然的打招呼說笑了,偶然出現(xiàn)的看起來熱情的寒暄給人感覺只是出于表面上禮節(jié)性應(yīng)付而已。

  事情總算塵埃落定,蔡金桂松了一口氣,但是依然有股慍怒之氣積壓在心頭,無處發(fā)泄。西溪村許氏宗族勢力大,人心齊,歷來壓東溪村一頭。先前許家人鬧事時,過來幫襯的村民主要是蔡氏族人,人數(shù)不如許氏,導(dǎo)致局勢落于下風,其他姓氏只有少數(shù)人過來支援,并且大多來是看熱鬧的,雖說沒有造成嚴重后果,但是自家大門被圍,自已被迫主動將兒子交由官府處理,讓自己作為村長的權(quán)威大大降低了。這說明整個東溪村人心不齊,各有各的小算盤。蔡金桂下定決心,以后找個時機好好整頓一番,把失去的面子討回來,不然村里人越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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