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遠(yuǎn)處的長草隨風(fēng)擺曳,除了風(fēng)聲,還是風(fēng)聲,四周一片靜悄悄的。
“吹了半輩子牛比,使了一輩子小錢,那次先跑的也是你。”陽大牛傾耳聽著桓少和魏修一路遠(yuǎn)去的腳步聲,嘲笑兩句,低頭一看,只見慕容妃臥在地上,嬰勺鳥站在遠(yuǎn)處,不時(shí)扇動(dòng)翅膀,一聲聲的鳴叫,似在催促慕容妃起來。
“燕修沒好人,這妖**險(xiǎn)狡詐,死了最好?!标柎笈V饕獯蚨ǎ镀鹗煦~棍向大漠深處大步奔去。
慕容妃渾身冰冷,從陽大牛與桓少從打斗開始,一直到陽大牛腳步聲遠(yuǎn)去,全聽的一清二楚,大氣不敢透一口,等陽大牛走遠(yuǎn),倏地想起一件事,自己靈力枯竭,躺在此地時(shí)間長了必死。
草原蒼茫,浩淼如海,蒼穹深遂,上下一片黑暗,只有盛樂城在黑暗中璀璨若華。
城中一頂碩大的帳蓬中,燈火通明,擺有一溜案幾,案幾上擺滿一串串烤肉,一群人席地而坐。
桓少換了一身絲綢白袍,居下位而坐,與上首位置一個(gè)年輕胡人說話,胡人約摸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身材英挺,雙目暴突有神,一臉霸氣。
“城外一戰(zhàn),燕修已被屠戮滅凈,只跑了少數(shù)幾個(gè)人。”桓少毫不吝嗇的大吹特吹:“陛下請放心,待在下返回建康,一定約齊同門,殺上不咸山,替陛下滅了慕容老祖?!?p> “如此最好,省了朕的麻煩,待朕滅了后燕,一定不會(huì)忘記桓氏的功勞,”魏帝拓跋珪哈哈大笑,一揮手,指著帳中幾名待女,說:“這幾名待女今夜服待恒公子?!?p> “在下告退?!被干俸茏R趣,立刻起身告辭。
桓少回到帳蓬后,面色變的猙獰可恐,陽大牛瘟神一般,每次總在自已力弱時(shí)橫空插一杠子,這仇一定要報(bào),扭頭看到兩名待女,倏地想起衛(wèi)氏雙姝,手一伸、一根青色的麻繩在燈光下凝聚而出。
“兩名賤婢,還不過來跪好?!眱擅号椭^,眼中閃爍著恐懼,一步一挪的湊上來接過繩子,片刻后,一陣痛苦的叫聲從帳蓬中傳出。
陽大牛在草原上獨(dú)自而行,草叢中的野獸聲此起彼伏,心中越發(fā)不安,步伐越來越慢,最后停下步來,嘀咕道;“臭娘們多半死了,且?guī)退駛€(gè)全尸,免得讓野獸啃壞臉,不好意思去投胎做好人?!?p> 夜涼如水,夜色陰晦。
陽大牛依著原路找了半天,一無所獲,心中開始嘀咕,莫非野獸將慕容妃早已叨走,再一想不對,嬰勺鳥兒已通靈智,妖力不凡,普通野獸遠(yuǎn)非其敵,兜了一個(gè)圈子繼續(xù)尋找。
一盞茶后,“啾、啾、”一陣鳥兒的鳴叫聲,從野草中傳出來。
陽大牛精神一振,連忙緊走幾步,找到了仍然躺在地上的慕容妃,伸棍一捅,“哎呀”慕容妃發(fā)出一聲輕微的痛吟,嬰勺鳥兒一抖翅膀,向陽大牛示威,卻被陽大牛一嗓子吼的展翅遠(yuǎn)飛。
“嗨,這臭娘們命真大?!?p> 陽大牛心中釋然開朗,蹲下去,摸索著找到慕容妃的捆仙索,捆豬般將慕容妃兜住,把熟銅棍向中間一插,扛在肩上大步遠(yuǎn)去,“嬰勺”鳥兒一聲清鳴,從半空中轉(zhuǎn)了回來,緊隨其后。
翌日午后,大漠中一個(gè)山洞內(nèi),慕容妃一直昏迷不醒。
“臭娘皮太麻煩,一直不肯醒來,可莫要死在這兒。”陽大牛常年行走江湖,略通醫(yī)道,伸手從懷中掏出兩顆丹藥,想了想,又將其中一顆放回包中,然后將藥丸和著酒水,送入慕容妃口中,然后不停給慕容妃拿捏順氣,眼看著慕容妃呼吸漸漸均勻有力,才放下心來。
半柱香后,慕容妃終于“哎呀”一聲蘇醒過來,一睜眼,先看到陽大牛一對豹眼,一驚、欲待掙扎,卻渾身無力,又“撲嗵”一聲癱倒在地。
“陰毒狡詐的胡女,吃俺丹藥,喝俺好酒,醒來就想跑?!埃柎笈:戎蠛J中的酒,饒有興趣的看著慕容妃在掙扎。
“我要喝水?!蹦饺蒎V沽藪暝?,閉著眼,低聲要求。
陽大牛一聲不吭,慢慢悠悠的將大葫蘆中酒一口口喝干,晃身出洞,慕容妃摸不清虛實(shí),心中一時(shí)充滿恐懼,怕陽大牛一去不回,一時(shí)充滿希望的傾耳細(xì)聽,等待著陽大牛的腳步聲,一盞茶后,陽大牛果然轉(zhuǎn)了回來,大葫蘆中裝了清水,遞給慕容妃。
“我餓了?!蹦饺蒎韧晁?,身上有了一絲力氣,心中也多了一份依賴。
陽大牛依然一聲不吭,晃身躍出洞外,兩柱香后返回來,手中抓了兩只死山兔和一只死山羊,在洞外面剝下了獸皮,用葫蘆中的水沖洗干凈,架起火,不慌不忙的烤起來。
“夯貨,還有點(diǎn)用處,竟然會(huì)烤兔肉?!蹦饺蒎芍粗?,眼晴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見陽大牛在洞外烤兔肉時(shí)一板一眼,不禁夸道。
“臭娘們閉嘴?!标柎笈S?xùn)斥道:“俺知道你不是啞巴,惹煩了俺,半根兔毛也不給你吃?!?p> “誰稀罕吃似的,老娘不求著你?!蹦饺蒎创较嘧I。
“行。”陽大牛翻了慕容妃一眼,將手中的兔肉放在鼻前聞了聞,說:“味道真香,一會(huì)你別哭著求俺?!?p> “呸!”
兩人接上話頭,一人躺在洞內(nèi)草堆上,一人在洞外火堆邊上烤著肉,嘴中一直斗個(gè)不停,“嬰勺”鳥兒慢慢飛到陽大牛身邊,望著火中的兔肉,一邊梳弄羽毛,一邊輕聲鳴叫。
一股濃郁的烤肉香味,從洞外傳進(jìn)洞中。
慕容妃餓了一天,聞到誘人的肉香味后,肚子不顧矜持的“咕嚕、咕嚕、”響了起來,嘴頭子上卻絕不服軟,翻過身去,一聲不吭。
陽大牛搖頭晃腦的又烤了一會(huì)兒,才撕了一塊羊肉嘗了嘗,熟嫩正好,一臉壞笑的在洞外“吧噠、吧噠、”的大口啃吃。
“真香、好吃,可惜沒酒”
“真好吃,再來嘗嘗兔肉?!?p> 慕容妃聞著烤肉香味,聽著陽大牛吃的滿嘴流油,饞得腹中一連串的“咕?!甭暡粩?,心知陽大牛在等自己軟語相求。
“夯貨,如今我是病人,你欺負(fù)病人,會(huì)有罪的?!?p> 陽大牛也不回聲,只管獨(dú)自吃著烤肉,慕容妃堅(jiān)持了一會(huì),饑腸轆轆的肚子最后出賣了尊嚴(yán),低聲道:
“我餓了,夯貨聽到?jīng)]有,我餓了!”
陽大牛哈哈一笑,“呼”的一聲,將一團(tuán)烤羊肉徑直扔到慕容妃身上,觸手又軟又膩,隨后肉香味直沖鼻翼。
慕容妃胸口一暖,想起與陽大牛初次相逢時(shí),自已施計(jì)暗算,被陽大牛反制后,僅僅打了一通屁股懲戒,今日陽大牛又出手相救,心腸一軟,眼窩漸漸發(fā)燙,捏起烤肉在洞中慢慢啃吃起來。
陽大牛得意洋洋,一邊哼著調(diào)兒,一邊緩步出了洞外,尋了一個(gè)避風(fēng)所在,啃著烤肉,看著天空中閃爍星辰,盤算高恩華與司馬雪身在何處。
大漠夜寒,風(fēng)涼如刀。
陽大牛轉(zhuǎn)回破洞,只見洞中火堆將滅未滅,慕容妃一襲薄衫,正歪在草堆中閉目輕睡,“嬰勺”在一旁支著一枝腿兒,將頭別在羽毛中熟睡。
一陣風(fēng)吹來,慕容妃凍的一哆嗦,陽大牛猶豫片刻,脫下身上長袍,罩在慕容妃身上,輕步出洞去尋了一堆枯枝回來,一枝枝扔進(jìn)火堆。
第二天剛剛破曉,山洞中響起慕容妃一聲怪責(zé)之聲:
“夯貨,你這破袍子多少天沒洗了,一股汗穢味兒,上面會(huì)不會(huì)有虱子?”
“臭娘們閉嘴,俺就沒見過虱子,你找一個(gè)給俺看看?”陽大牛怒道:“虱子長單眼皮還是雙眼皮??!?p> 慕容妃面色緋紅,伸手在袍子中一陣摸索,捏起一個(gè)硬粒一看,卻是半顆小石子,陽大牛松了一口氣,大叫:
“你家虱子沒長眼,長的和石頭一樣的?”
“夯貨你方才說沒見過虱子,怎知虱子長沒長眼?”
......
數(shù)日后,陽大牛見慕容妃基本傷愈,一日清晨中,不辭而別,獨(dú)自趕回京口,恰好見到正在等侯的高恩華和司馬雪。
“大笨牛,跑那去貪玩了,害得我和大叔在彭城等你兩日,荊州刺史殷仲堪有回信嘛?!彼抉R雪問道?
陽大牛道:“俺在北荒偶見故人,耽誤了數(shù)日,殷仲堪說他自已派人送回信來?!?p> 高恩華等三人見到王恭后,陽大牛將荊州刺史殷仲堪的原話,一一稟報(bào)。
王恭道:“殷仲堪乃天師道荊州祭酒,喜歡清談?dòng)袩o,以忠孝聞世,性情迂腐仁慈,先帝念其忠孝,破格提拔鎮(zhèn)守荊州,天下太平時(shí),殷仲堪尚為鎮(zhèn)邊良將,如今先帝駕崩,朝野皆動(dòng),殷仲堪也許心生異動(dòng)?!?p> “國舅,如今怎么辦?!彼抉R雪問道?
王恭道:“如今朝局十分微妙,各大士族雖不滿司馬父子獨(dú)霸朝綱,但都持默守靜,只等別家先出頭,司馬太傅雖手握建康內(nèi)外兵權(quán),但軍中各將皆有各大士族安插的親信,調(diào)動(dòng)不便,也不敢率先出手。”
“國舅如無必勝之計(jì),可否繼續(xù)維持現(xiàn)狀,各保太平。”司馬雪詢問?
王恭搖頭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山絕不容二虎,乃千古不易之理,縱然老夫不動(dòng),太傅父子早晚也會(huì)將我等先帝舊臣一一誅滅?!?p> “國舅,父皇已然駕崩,我一介女子,自不敢想爭權(quán)奪利,只想問明父皇駕崩的真相?”
“先帝駕崩后,臣聽聞小弟王爽來報(bào),張貴人與其婢女神秘失蹤,丹陽尹王國寶曾夜叩宮門,至于張貴人為何失蹤,王國寶為何突然夜叩宮門,眼下都是秘密?!?p> “唉?!彼抉R雪嘆了一口氣,聲音中充滿疲憊,說:“世事艱難,不知何時(shí)能知真相?”
“公主不必著急,道生萬物,一草一木,一生一滅,皆有其定數(shù)?!备叨魅A勸慰道:“只要公主安安生生的,事情的真相,自有水滴石穿之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