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陸荷都輾轉反側,睡不安穩(wěn),連做夢都夢見司馬炎和司馬攸死在她的面前。
她該怎么辦?
按理說司馬昭也是她的仇人,他若死了,也算寬慰了亮兒的在天之靈,可是他們呢?
那個小鬼還那么小,他有什么錯?
還有他,雖然他負了她,但他并不如他父親那般專權。
半夜驚醒,陸荷一身冷汗,起身下床,她披了件外套,拿著琴走到亭中。
悠悠彈著曲,她的心好亂。
忽然她的手指停住,而后說道,“你來了?!?p> 她總能因他身上的味道而發(fā)現(xiàn)他的行蹤。
司馬炎站在陸荷身后,沒有回答,其實他每晚都來,遠遠的看著她熄滅燈火。
今夜他看著她吹熄燭火,又點上,來來回回幾次,他知道她定有心事,所以他沒有走,果然她只睡了一會,便走出了屋外,他只想過來看看她,沒想到她卻發(fā)現(xiàn)了他。
“這琴……”她竟然還留著。
“彈的習慣了,就帶來了,那玉……日后留給衷兒,好嗎?”陸荷沒有回頭,繼續(xù)說道,“可否再合奏一曲?”因為她怕日后沒有機會,雖說曹髦答應不會傷他人性命,但兵戎相見又怎么說的準呢?
司馬炎從懷中拿出竹笛,輕吹出樂曲,而陸荷又開始繼續(xù)彈,兩人相得益彰。
她對他終究還是有情的,看不得他的死。
彈奏完,陸荷輕聲說,“近幾日可否帶著那小鬼去淳南山為我取來黃花,他之前帶給我的花,謝了。”
讓他們離開吧,至少最近不要待在洛陽,走得越遠越好。
“攸兒總說想來宮中看你,你們相處的不錯?!彼抉R炎沒想到他那個對人挑剔的弟弟會如此喜愛小荷,看來他們兄弟倆的口味都一樣。
“他很真誠,所有的表情都在臉上,很容易讓人看得出來,雖然有點有些富家公子的脾性,卻是個溫和善良的人?!碧岬剿抉R攸,陸荷說道。
“是啊,他不像我,他可以無所顧忌的任性妄為,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但我卻不行,人生不能有一點差錯。”司馬炎感慨道,身為司馬家的嫡長子,這就是不同,他要承受的更多。
“若我是你人生的差錯,那就糾正過來吧,最后一次,幫我做這件事?!彼傅氖侨』ā?p> “就算這是個錯,我也永遠不會去糾正,我是不會放棄的?!彼抉R炎說的認真,這輩子他對她都不能放手。
陸荷拉著的嘴角,卻充滿苦澀,不放棄又如何?他們不會再回到當初。
“十日后,我會再來?!彼祚R加鞭來回,應該可以趕回來。
陸荷沒有說話,又開始彈著曲,而司馬炎跟著吹笛附和。
現(xiàn)在的他們就這樣才能相處,話已說盡,至于情,就讓它到底,一點不剩吧。
她原本以為他會帶著司馬攸一起走,但他卻在第二日回來了。
他竟沒有去,他把司馬攸送到司馬家在城郊的秘密府邸,便回了宮。
“為何沒走?”陸荷看著司馬炎的到來,有些心急的詢問。
“要去,我也要帶著你一起去?!彼抉R炎看著陸荷,心里似乎已有了某種想法。
“我不會去的。”她已打定主意和曹髦在一起,自然不能離開,就算他會死,她也不能棄他于不顧。
“是嗎?那我就陪你待在著。”司馬炎隱約感覺到她有事,這種感覺讓他害怕。
“憑什么?你憑什么?”陸荷大怒吼道。
他有資格嗎?他騙了她多少事,就連成親之事都沒有說,現(xiàn)在又有什么資格說要留在她身邊。
更何況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留在這,他會牽扯進來。
“他要動手了,是嗎?”司馬炎淡然問道,他一直都知道的,雖然他和曹髦的感情像兄弟,但他與父親勢同水火,他不會就此罷休,有時他也不想讓父親做出傷害他的事,可父親一意孤行,因為他帶領的是整個司馬家,作為子孫,他不能枉顧司馬家的利益,所以他只能默認父親的做法。
陸荷不說話,不像剛才那么聲嘶歇底。
“他是個好君主,可惜卻遇到了父親。”司馬炎嘆惜,回憶了他與曹髦的往事,“小時候我們曾一起練武,每次練完都會去城外的湖中沐浴,還有濟,就是成濟在蜀國抓到你那次,我身邊的那個人……”
“他的文筆比我好,做詩總是第一個寫完……”
“還有記得他剛當上君主的時候,讓群臣不必跪拜,也不坐行車,自己走步入宮……”
陸荷聽著聽著,默默流淚,他們的感情如此好,命運卻無奈讓他們敵對,就如她和他一樣。
“無論如何,不要傷他性命。”這是她對他的懇求,至少在這件事中,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懇求。
“他是我唯一的知己,若他有任何損傷,我怎能心安?”司馬炎的手緊握,雖然他要殺自己的父親,但他無法對他動手,因為他明白他的無奈。
幾日前父親聽說曹髦寫了首詩暗貶他,便帶著親信衛(wèi)隊徑直闖入他的寢宮,他雖見父親面露兇色,但卻心情坦然的問父親為何到來,還帶著如此多的人馬?但父親卻譏諷他喜歡吟詩作賦,雅興不小,讓他也為他寫一首??伤麉s無所畏懼的回答,說父親若想與他談論詩文,何必帶這么多人來,難道他們也想聽詩?父親一時語塞,沒有作答,便離去,但他知道父親不會就此作罷,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次生死爭斗,可是他不想?yún)⑴c其中,因為他不想看到任何人死。
他說他不能心安?可他知不知道最終是因為他父親對權力的欲望才讓事情至此。
陸荷沒有說明,但她想他們都知道。
“若有一日,不用再爭權奪利,那就好了。”還記得她和阿瓚說的話,天下一家,無謂三國。
“會的?!彼饝?,今后不會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不會讓她再承受如此煎熬。
陸荷走回屋中,心情仍有波瀾,不管他說的是否是真的,她都想相信,因為只有這樣,她的心才能好過。
可這注定的命運,又有誰能改變?
將來不論是誰掌握著魏國的政權,都不是她所希望的,結果永遠只會讓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