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寒冷的氣流肆虐。白色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覆蓋了整個世界。
這是冰眠季尋常的一天。
動物蟄伏了,樹木寂靜地矗立。
但孩子們的熱情永不熄滅。
“哈!就是這里!”
“看起來不錯??!希恩,你怎么找到這個好地方的?”
靴子踩在雪地上,在積雪上留下一串串腳印。松軟的雪“簌簌”地塌陷。
“這里原本是幾個賤民崽子玩耍的地方,然后,當(dāng)然,我把他們都趕走了?!笔畾q左右年齡的男孩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緩緩說道。
他身著輕便而又保暖的皮衣,外面罩著雪白的裘皮大衣,一頭被精心打理的淺棕色短發(fā)微微泛著金色,那孩子特有的靈動的雙眼四處打量著。男孩的臉上掛著貴族特有的淺笑——高傲的淺笑。
緊跟著他的,是幾個年紀(jì)差不多大的孩子。
“希恩,還是你有辦法!”其中一個男孩興奮地說道,“這么大一片樹林,又沒有什么危險的野獸,簡直完美!”
名叫希恩的領(lǐng)頭男孩微微笑了笑。他環(huán)顧著四周,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一雙碧綠色的眸子如蛇鱗一般清澈而冰冷。
“那么……希恩……”一個女孩站在一旁,怯生生地問道,“我們……玩什么呢?”
希恩微微瞥了她一眼,臉上依舊掛著完美的微笑——但似乎有狡詐和不屑在眼底閃過。
“這個嘛……”他慢慢轉(zhuǎn)過身,“今天我們主要是帶這位新朋友來玩的?!?p> 希恩瞇起眼。
“你覺得呢?”
一個稍顯年幼的孩子站在林間,與其他人保持了一段距離。
“喂!希恩問你呢!回話!”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喊道,
他抬起頭。
白得無一絲雜色的短發(fā)上落滿了同樣色彩的雪花,蒼白的皮膚被不算很厚的衣物包裹。那雙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瞳孔的眼睛,被藍(lán)色充斥,從虹膜邊緣的一圈藍(lán)灰色,逐漸變成澄澈卻不明亮的天藍(lán)色,顯得有幾分黯淡,如雨前的天空。
“隨意。”他回道。
“哦,那么如你所愿?!毕6餮壑心撤N笑意一閃而過。
“那么,我們來玩一個傳統(tǒng)的游戲——”他故作懸疑地停頓了一秒,淡淡地微笑著,“迷蹤森林,怎么樣?”
其他的孩子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相同的意思。
他們紛紛點頭,附和著:
“迷蹤森林?好啊?!?p> “這個老游戲一直都很有魅力?!?p> “同意?!?p> 白發(fā)藍(lán)眸的男孩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那——”希恩臉上的笑意更濃,“就這樣定了?!?p> 他叫了一聲男孩的名字,說道:“你是新來的,就當(dāng)迷失者,而我們當(dāng)樹妖和噬人精靈,如何?”
“好耶!”
“我要當(dāng)樹妖!”
“得了吧!你每次都當(dāng)?shù)氖菢溲?!讓給別人??!”
未等白發(fā)的孩子開口表態(tài),其他人就歡呼著,互相打趣著、推搡著,沖入了樹林中。
希恩站在原地,微微瞇起眼打量了他一番。
“玩得開心?!闭f罷,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擴(kuò)大,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和嘲諷。
希恩轉(zhuǎn)過身,不緊不慢地進(jìn)入了樹木的掩映之間。
走在最后的一個男孩剛把腿放入樹林之中,突然又猶豫著退了回來。
這是一個金發(fā)的孩子,長得并不像希恩那樣俊秀。他的眼睛有些狹長,白皙的臉上有著星星點點的褐色雀斑,不算挺拔的鼻子有點發(fā)紅。
“那個……”他欲言又止,剛要開口,又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畏懼著什么。
最終,他還是閉上了嘴,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樹林中。
低著頭的白發(fā)孩子此時抬起了頭。他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在確認(rèn)身邊空無一人之后,緩緩走入了樹林。
常青的樹木筆直地矗立著,一簇簇深綠色的葉伸出,枝條頂端挑著青綠色的嫩葉。
一團(tuán)團(tuán)、一片片雪覆蓋在樹上,散落在枝頭,一股寒冷的氣息自天上而來,又從地底鉆出。寒風(fēng)灌入他的衣裳。
但男孩并不覺得很冷。他在樹木間緩步行走著,左右觀察著、張望著,藍(lán)色的眸子掃過每一片樹葉、每一條枝干,尋找著其他人的蹤跡。
雪,紛亂地散落,模糊了視線。他的目光落到遠(yuǎn)處,似乎在觀察著無名的生命。
時間慢慢地逝去,卻一去不復(fù)返。凜冽的寒風(fēng)呼嘯著,逐漸剝奪著聲音,周圍一片寂靜。
“簌簌——”
靴子踩在雪地上,如同踩在一團(tuán)棉花上。但如若再踩得稍稍用力些,便能感受到地面的厚重,仿佛踩上了一大片亙古不變的寒冰。
天地間,一切的生命都為此蟄息,靈動活潑的身影都失去了蹤跡。世間仿佛只剩下靜默的樹、飄揚(yáng)的雪,以及一個瘦小的孩童。
他,沒有找到任何人。
也在樹林中迷了路。
大雪模糊了他的視線,使得一切痕跡被覆蓋,記憶也被雪花所籠罩,無法回憶起清晰的道路。
這個孩子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淡漠得像任自己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雪花。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最終發(fā)出了一聲極輕的嘆息。
人就是這樣,即使知道這是一個謊言,也甘愿跳入,去追求那渺茫的機(jī)會。
他放棄了尋找他人,停下了腳步,站在了樹林中。
樹木沉默地環(huán)抱著他,那些受傷而形成的樹瘤子宛若一雙雙緊閉的雙眼,不觀察、不理會,只傾聽自己的內(nèi)心,對于外界的冷暖不予回應(yīng)。
該怎么回去呢……
他思索著。
雪花再一次落在他的肩頭、落在白發(fā)上,但他似乎渾然不覺。
或許待在原地等待,等待父親派人來找他,對于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如果他的父親會派人的話。
他耐心等待了許久。
時間漸漸流過。
雪花把他灌注成了一座蒼白的雕塑。
最終,他動了動手臂,把一些雪花拂下去。
抬起腿,他再次走了起來。
寒風(fēng)從林間吹過,讓他微微感到一絲寒意。樹木在風(fēng)中微抖著身子,一些雪從葉間掉落,“嘩”地一聲落到地上。
他開始想念城堡中的壁爐,那火焰發(fā)出的柔光照亮了暗沉的墻壁。還有自己的房間,書桌上還放著未讀完的書,以及筆記。
藏書室里的書很多,緊密地堆放著,猶如一個礦洞,等待著他去挖掘美麗的礦石。
就這樣,他一邊懷念著城堡中的事物,一邊在雪中慢慢行走著。
“呼——”
雪花飛過,模糊了這道背影。
最終的最終,他怎樣了呢?
……好像是自己走出去了。
白曉微微回憶了一下。
說實話,看到自己的記憶是一種古怪的感受。
他注視著在雪中愈行愈遠(yuǎn)的自己,幼年時期的自己。
竟然能以這樣的形式觀察自己的記憶……白曉看著地面上的孩子在樹林中游蕩著。小孩那張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只有一種漠然的注視。
眼前的畫面突然扭曲了一下,再次從頭放起。一群年幼的貴族小孩,進(jìn)入了這片樹林。
白曉一邊看著,一邊思索著。
問題來了:老一說是會引領(lǐng)他,但現(xiàn)在他人呢?
他有些猶豫。
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繼續(xù)深入?
但這點猶豫只持續(xù)了短短片刻,他便眨了眨眼,決定下來。
面前的記憶畫面扭曲著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