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山看到張武的情緒和之前相比明顯沒有那么激烈了,于是趁熱打鐵的說:“張武,我見過的瘋子可能比你認識的正常人都多。我看得出來,你還沒有瘋徹底。要我說,你讓孩子先下來,到奶奶的身邊。剩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咱倆可以繼續(xù)聊,直到你聊明白了為止。你看看你站的位置,孩子一旦掉下去,你后悔都來不及。到那時候,你就算死一萬次,也無法挽回你的失誤了。趁現(xiàn)在你還有機會,讓孩子先下來吧?!?p> 談判專家從來都需要是一個可以掌控罪犯情緒心理的人,他們需要從罪犯的心理角度出發(fā),讓罪犯能感受到信任和共鳴,這樣才有可能讓罪犯妥協(xié)。羅川已經(jīng)算是很擅長的了,但是和關(guān)山比起來,到底還是這位病態(tài)心理學(xué)家更高一籌。
張武緩緩的跪了下來,摸了摸小輝的臉,哭著說:“乖,你先下去找奶奶,好不好?”
孩子雖然被這一系列的事情嚇壞了,但這時他并不知道自己剛剛脫離魔爪,反而還猶豫了一下,天真的看著張武問:“那爸爸呢?”
一句爸爸,張武哭的更厲害了,他抱緊了小輝,揉著他的頭說:“爸爸還有些事沒做完,一會兒就去找你,聽話,你乖。”
小輝順從的點點頭,竟然對張武笑了:“嗯,小輝乖。我先去找奶奶。”說完,孩子戀戀不舍的松開了張武的衣服。
有幾個比較感性的警員,這會兒別過頭,強忍住眼里的眼淚。他們都是那么擔(dān)心小輝的生命安全,但是這個天真的孩子卻完全不知道,他這樣信任依賴的父親,剛剛差一點兒就帶著他一起自焚了。在孩子眼里,也許今天父親的行為有些怪異,有些讓他害怕,但是父親始終是父親。小輝沒有看到張武殘忍的殺害了張文的那一刻,更沒有看到張武想活活燒死他媽媽的那一刻,他記得的,只有父愛如山的好。
張老太太看著小輝一步一步的從水壩上走下來,馬上跑過去接住了他,然后抱住小輝放聲痛哭。這位老人已經(jīng)承受了太多,他的一個兒子錯誤的殺了另一個兒子,現(xiàn)在她很清楚,她還剩下的,也就只有小輝了。
張武看著小輝已經(jīng)安全到了奶奶的身邊,放心的舒了一口氣?,F(xiàn)在,他大概是真的什么也不怕了。放走了小輝,也就放走了他最后活著的籌碼,他知道,自己有可能隨時會被這群警察一槍擊斃。
所以這會兒張武也什么都無所謂了,只伸手對關(guān)山說:“把你手里的東西給我看看?!?p> 很多警員都并不是特別清楚關(guān)山之前所說的“奇美拉”,他們大部分人都以為那是關(guān)山為了救小輝而想出的謊言。所以當(dāng)張武找關(guān)山要那些資料的時候,警員們著實為關(guān)山揪心,生怕他拿不出真正的證據(jù),從而惹怒了張武。
可關(guān)山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和緊張,他拿著文件就要走上水壩。羅川見了一把就拽住了關(guān)山,緊張的問道:“你要干什么?孩子已經(jīng)救下來了,他現(xiàn)在情緒不穩(wěn)定,你根本不必冒這個險!”
“可是如果今天不讓他看清楚,他很有可能到死都認為自己殺張文和許小青是對的。還有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神秘人,他教給了張武那么多負面的東西,我們總得用事實據(jù)理力爭一下?!标P(guān)山說著,拍拍羅川的手,讓他放心。
一提起那個神秘人,羅川雖然不放心可最終還是松開了關(guān)山的手,他也不想張武到最后還認為那個人是好人,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關(guān)山小心的走上水壩,慢慢的靠近張武,伸出手將自己手中的這些資料全部遞給張武,并勸道:“不要再把你的精力浪費在這些你根本不可能弄懂的細胞和DNA上了,小輝是你的親兒子,這點毋庸置疑。而張文也是你的親哥哥,可以舍生忘死去救你的兄長。許小青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她的父母更是無辜的受了牽連。張武,錯了就是錯了,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p> 張武看著那些他和小輝的DNA報告,其中還有關(guān)山以防他不相信而打出的幾個案例。因此,張武開始慢慢接受了這個天方夜譚似的“奇美拉”真相。越是生過一個以上孩子的人,越會有幾率出現(xiàn)這種情況。尤其是在雙胞胎的條件下,造就了張武天生奇美拉現(xiàn)象。其實如果沒有任何人挑唆的話,也許張武這輩子都不可能去做親子鑒定。就算他做了,如果沒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助長負面情緒的話,張武也完全可以帶著孩子和張文一起再做具體鑒定。這樣一來,結(jié)果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了。
張武捏著那幾張紙,看完之后哭著說:“他為什么不和我解釋呢?我之前試探著和他聊過小輝,可是他除了表現(xiàn)出很愛小輝,再也沒有多說過什么?!?p> 關(guān)山聽后搖著頭說:“你自己的哥哥,你不了解嗎?他不是那種話多的人,更不是巧言善辯的人。按照你的說法,他都不怎么喜歡和人接觸。而且,如果你是含沙射影的和他聊這個話題,我想他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說什么。他至死也不會想到,他的弟弟在懷疑他和弟媳有染?!?p> “別說了!別說了!怎么會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張武松開了手痛苦的抱住頭,任那些他執(zhí)著想要的結(jié)果飄落到深深的水庫下方。
羅川這時走到了關(guān)山的身后,然后開口說道:“張武,你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把好好的一個家禍害成現(xiàn)在的樣子。但是迷住你的鬼,到底是誰?你想沒想過,如果沒有那個人,這一切可能都不會發(fā)生!你包庇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威脅過你?還是說你到現(xiàn)在都還不清醒?”
張武哭著沖他母親和小輝的方向磕了兩個頭,然后站起來后退了兩步說:“我自己錯了,何必還要為難其他人。殺人放火的人是我,連累別人又是干什么呢?你朋友說的對,錯了就是錯了,我沒臉再面對小輝,也沒臉面對我媽,我欠我哥和小青的,就算死也補償不了了。呵呵…哈哈哈哈……你們說我吸收了他,獨自幸存下來了。但是現(xiàn)在,我不還是得把這一切都還給他!早知這輩子是這樣,我寧可當(dāng)初被媽生下來的人是他!哥!對不起。”說著,張武忽然點燃了手里的打火機!
不出所料,他身上確實有汽油,火苗一下子竄起了好高。關(guān)山下意識的想要過去抓住張武,不過卻被背后的羅川一把拽住了。張武連痛苦的叫聲都沒有,直接向后仰下墜下水壩!
張老太太親眼看著這一幕,捂住了小輝眼睛的同時,她也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羅川馬上叫人下去滅火尋人,同時扶住了關(guān)山,緊張的問道:“你沒事吧?你瘋了!要沖過去救他?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說的?我從三樓跳下去你都怕我出事,現(xiàn)在你卻想抓住一個渾身浸了汽油的自殺者?”
“我只是……”關(guān)山低著頭,嘆了口氣,然后轉(zhuǎn)頭看向了老人和小輝。小輝被奶奶捂著眼睛,但是他好像仍然明白了什么,這會兒哇哇的哭了起來。
“你救不了他,就算他剛才不那么做,也照樣逃不過法律的制裁?!绷_川的話雖然說的決絕,但其實他的心里并不比關(guān)山好受。想起這一老一小的未來,羅川就覺得難過。
追隨著火焰一路向下,很快就找到了張武的尸體。不知道他在下墜的過程中有沒有承受太多痛苦。至少,他不是被活活燒死的,而是跌落水壩摔死的。
羅川看著水壩下的縷縷青煙,久久回不過神來。關(guān)山也一樣,他們就站在之前張武站過的地方,看著下面的工作人員處理現(xiàn)場。張老太太和小輝已經(jīng)被送走了,這一老一小之后的生活注定不會太好過。好在,許小青好像是度過了危險期,未來的日子,但愿他們一切都好吧。
羅川看著遠處青山如黛,有些悲愴的嘆了口氣說:“這一家人……沒有一個壞人。但是最后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是該抱怨張武太多疑?還是該怪那背后的始作俑者?”
關(guān)山搖搖頭說:“不管是誰的錯,這結(jié)局都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張武到最后也沒說出那個醫(yī)生的半點兒信息,我們這條線索算是隨著案子的終結(jié)徹底斷了?!?p> “這個人了解張武的心理,了解張文的身體。他也許比他們自己還更加了解自己。他給張武灌輸?shù)娜慷际呛诎档男睦?,這個人帶著反社會人格的特點。他一天在外面,我就一天無法安心?!绷_川皺緊了眉頭,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關(guān)山剛想開口勸勸羅川,羅川就忽然回頭問道:“對了,之前想聊一直都沒有機會。那個宋明澤,找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他說過什么嗎?”
自從知道張武是被一個醫(yī)生給蠱惑了之后,羅川就總是情難自禁的將宋明澤聯(lián)系到這個神秘黑暗的醫(yī)生身上。也許別人會覺得他太多疑,但是宋明澤給他的感覺,始終變不了。
關(guān)山笑了下說:“他沒說什么你想聽到的話,就是很平常的聊了聊心理學(xué),聊了聊花草樹木,聊了聊音樂。你也知道,宋醫(yī)生那個人,看起來很有品味很高雅。哦對了,最后他送了我一盆花?!?p> “什么花?”
“夜來香?!?p> “呵……死性不改。我可是翻遍了他那點兒老底,一年前那個失蹤的心理醫(yī)生就是因為夜來香才開始懷疑他的。只不過…沒辦法,到最后也沒有找到他犯罪的證據(jù)?!绷_川說著,還情緒十分明顯的鄙夷罵道:“哼,就他那種不正不邪的樣子,我還真沒有看出他的品味在哪。我認識的人中,除了你以外,沒人再能提上優(yōu)雅二字了。”
關(guān)山忍不住笑了下問:“羅隊,我能當(dāng)你這是在夸獎我嗎?”
羅川的臉色依舊難看,沒什么好氣地說:“我告訴你啊,關(guān)山,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往來。他的邀約你赴過了,這就可以了。我不想看見他接近你,更不想你出什么意外?!?p> 關(guān)山點頭保證道:“放心吧,羅隊長!我肯定聽你的。只是,一個連警方都查不出紕漏的人,你真的要這樣咬住不放,追查到底嗎?”
羅川轉(zhuǎn)了下眼珠,然后想了想說:“你倒是提醒了我,警方既然查不出來,我就通過一點兒別的路徑查查看。正好張武的案子讓我有理由去尋找一個可以操控人心的醫(yī)生,沒有案子的時候,時間我可是有的是!我就不信,他干凈的像個圣人?!?p> 關(guān)山無奈的搖搖頭,就知道勸不動羅川,只好問道:“你想通過什么其他方式?難道你還有一些特殊的線人嗎?”
提到這個問題,羅川的表情很復(fù)雜,他好像是有些糾結(jié),可又有些迫不及待。帶著關(guān)山走下了水壩之后,他才說:“張武的案子讓我們都精疲力盡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就去帶你見這個人。”
“你帶我見的人,好像……都挺怪的?!标P(guān)山第一個想起的,就是法醫(yī)室里那位永遠也不像個正經(jīng)法醫(yī)的邢老。還有二隊長朱大鵬之類的人,總之凡是通過羅川認識的,都挺有意思的。
羅川一眼就看出了關(guān)山想的什么,于是擺擺手說:“你見過這個人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之前見過的怪人都不算太怪了。這么跟你說吧,如果不是我太想了解宋明澤,我是不會找上他的。”
“哦?讓你都覺得難以招架的,到底是個怎樣的怪人?我還真是有點兒迫不及待想見他了?!?p> 羅川拍拍關(guān)山的肩膀說:“給你幾天時間休息,休息好了咱們就去?!?p> 關(guān)山知道,雖然羅川嘴里說著這個人好像怪到有點兒讓人避之不及,但實際上,羅川一定是很認可這個人的。不然的話,他就不會帶著關(guān)山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