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在黑夜中穿行,車廂里保持沉默著,好似誰也不愿意去打破。尚曉似把與丈夫今夜的不愉快遺忘了,還在想醫(yī)院里那個怪怪的穿紅裙的女子,個性張揚,隨性而為。那是她缺少的卻向往的東西。
哦,她記起來了。夏濪,那個A市張揚的暴發(fā)戶百貨公司老總的女兒——白彥濪。算是小學的玩伴,白彥濪叫過她姐姐。不過,只有一次。那小妮子臭屁的很。對她,尚曉不覺得自己能用文雅的詞匯。那張臉倒是長開了,五官逐漸深刻起來,算是個美女吧。尚曉腦袋中的美女就像是現(xiàn)在大街上導(dǎo)購員看見進來一個女性顧客就會激動地稱呼美女的那種意思。
那年,三年級的尚曉已有貴族小公主的氣勢,活動一天下來也不見她的衣服有半點污漬,哪像別的小朋友摸爬滾打,不到十分鐘,新衣服成舊衣服。尚曉還特懂禮貌,“謝謝”、“對不起”、“不客氣”用得特順溜。所以,她的書桌里總會收到情書。別以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海的女兒》和《睡美人》的故事里不是會有愛情嘛!那也是對年幼的孩子的愛情的啟蒙啊,至于誰用送情書來表達愛情呢?這就不得而知了,但那時確實瞞著老師和父母形成了一種流行。也許當初只是單純的遞個小紙條,寫張賀卡。然后,內(nèi)容上有“我愛你”這類的話?!皭邸弊值摹坝选睂懗伞坝帧?。多了真的不喜歡,怕老師發(fā)現(xiàn),怕家長發(fā)現(xiàn),整天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她就是拒絕不了別人,對有好感的男孩子還保持風度。
哪像白彥濪舉著“情書”滿校園的追打一個瘦瘦的男孩子,嚷著要收拾他。原來,那個瘦小的男孩是她的弟弟,不是同一個母親的弟弟。那場風波后,老師徹查“早戀”,小男孩和小女孩也沒有“戀愛”游戲可玩了。她有點感激白彥濪把她從噩夢中解救出來,哪知道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過了一年,白彥濪跳級到她們班,因為個子矮小坐在前排。她坐在后排總忽略不了她的腦袋,白彥濪小朋友是個特有存在感的孩子,無論她知不知道老師的答案,她都會舉手。直到老師不耐煩地讓她放下,而她也沒有甩掉那個可憐的弟弟。一下課,她弟弟就來教室門口蹲點找她玩。正好相反,尚曉是個安靜到全世界能遺忘她的人,那時,她對白彥濪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是個怪孩子,不乖的孩子,野孩子。她羨慕她有個粘人的弟弟,更羨慕她有個哥哥。她受欺負了,會大叫:“我叫我哥哥來揍你們?!倍袝杂肋h不會有人想著來欺負她,不知那是幸還是不幸。她也總是孤零零一個人。
直到有一次,白彥濪的那句“我叫我哥哥來揍你們”再也不管用了,眼看她要被打成大熊貓了。尚曉挺身而出,絕對公主的姿態(tài),“我會告訴老師的”。圍著白彥濪的那群小孩立刻作鳥獸散,白彥濪臟不拉幾的從泥地上也沒說聲謝謝,趾高氣昂地離開了。真不知道差點被打哭的孩子是誰?
也許那算是唯一一次和白彥濪真正玩在一起。她遇見了風度翩翩的許家的二公子凌少璇,和她一般彬彬有禮,惹人喜歡。那是碧瀛山莊一場別開生面的宴會,在大人不注意的情況下他從宴會上偷偷逃開,于是好奇心的驅(qū)使下她跟隨許二來到山莊的后山。是那對白家姐弟趴在骯臟的地上玩彈珠。白彥濪怪許二少爺來晚了,少給他幾顆彈珠,許二少竟然為了一個小彈珠耍起賴皮來,完全沒有了初識的風度。白彥濪態(tài)度很堅決,沒多給他一顆。大跌眼鏡的是許二少趴在地上認真地打了起來,用力過度,角度不好,沒打進洞里。
趴在地上的凌少璇發(fā)現(xiàn)了她,她剛打算笑吟吟地跟他們打招呼。凌少璇臉色一沉,語氣冰冷:“你來干嘛,趕快回去!”不似宴會上的和顏悅色。她真的很傷心,轉(zhuǎn)身打算離開。白彥濪卻開口:“姐姐,一起玩吧!”她接受了。
她和凌少璇一組,白彥濪和她弟一組。凌少璇反對過,不過白彥濪說她和凌少璇比較厲害,這樣比較公平。最后,上天保佑她幫凌少璇贏了失誤的一個洞,她們組大勝。結(jié)束后,尚曉發(fā)現(xiàn)自己干凈的小裙子全是泥土,怎么拍也拍不掉。結(jié)果是,她一個人挨了爸媽的訓,而白彥濪的爸爸看見女兒只是不合時宜地在宴會上大笑出聲,然后抱起了她離開了。尚曉的父母說白家的那個男人是暴發(fā)戶,沒禮節(jié),女兒也沒教養(yǎng),不許跟她一起玩。在他們離開前,許家夫人也警告凌少璇不許跟白彥濪玩。凌少璇乖順地點頭答應(yīng)??墒牵吹贸鰜?,凌少璇很喜歡跟白彥濪玩,只有白彥濪能制得住凌少璇惡劣的一面。也是從那時開始她知道男人至少有兩面。
回到學校后,她們還是沒有成為真正的好朋友,她沒告訴她那天她覺得很有趣。下學期,父親的事業(yè)更上一層樓調(diào)任總行,她也離開了。
夏濪離開醫(yī)院已經(jīng)近凌晨了,NarcissusClub還處在狂歡的狀態(tài)。酒保一發(fā)現(xiàn)夏大小姐的趕忙通知精神萎靡的何老板。跟夏濪鬧變扭的幾天,何頂云心里有塊石頭堵著,白天很少出門,更別提去找她了。一方面晚上Pub的事忙不完,另一方面想讓自己忙起來沒時間找夏濪。夏濪總歸是上流社會的人,怎么可能當自己的女兒,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他以前的想法無疑是飲鴆止渴,現(xiàn)在那丫頭說翻臉就翻臉,說不見就不見,不是印證了他的癡心妄想。近幾日,辦了幾場活動,酒賣了不少。他真?zhèn)€人快浸到酒罐子里了,一晚喝得糊里糊涂,發(fā)酒瘋把新歡給趕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