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朱飛檐,琉璃筒瓦,月明如水津樓臺。屋內(nèi)不斷溢出的暖黃色光芒與青色月光相得益彰,紅木牌匾上“不寐樓”三個大字在流光溢彩中格外醒目。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不寐樓,暗風(fēng)心想。不愧是師傅常提起的京城第一茶樓,外觀上看果真是氣勢逼人。
看到暗風(fēng)有些發(fā)呆的樣子,項小乙不禁嗤笑著推了推他,“怎么,快進去?。 ?p> “是,小姐?!卑碉L(fēng)和明風(fēng)低著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在她的身后。
看著身邊好像一臉心事的暗風(fēng),明風(fēng),項小乙心想他們肯定覺得協(xié)助自己夜間出行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墒钦l讓他們是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呢?
小二帶路的時候,項小乙自作聰明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塊銀子。“如若今夜未能從那扇門出來,麻煩通告一下宰相府?!?p> “對不起,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就是對客官的私事從不過問?!毙《雁y子塞還給她,露出了一個正經(jīng)的職業(yè)微笑。
仿佛看出了她的緊張,明風(fēng)輕聲在她耳邊說:“我等定會誓死保護小姐的安全,請小姐放心?!?p> 屋內(nèi)一黑衣人正在向竹椅上的男女稟告著什么,男子不禁皺起眉頭:“你是親眼所見她進了丞相府?”
“正是?!昂谝氯苏f道:“小的一路跟隨湘一樊,發(fā)現(xiàn)她從墻頭鬼鬼祟祟躍進丞相府,不知是否與丞相有所勾結(jié)?!?p> 說罷,門便被敲響。男子定了定神,當(dāng)看到項小乙身邊出現(xiàn)兩個高大的男子時不禁大驚失色。
“這個不正是丞相府侍衛(wèi)的服飾嗎?”黃衣女子看著明風(fēng)暗風(fēng)暗黑色的衣襟上丞相府特有的麋鹿踏祥云的金色紋理,在灰衣男子耳邊小聲說道。
難道丞相也卷入了這件事?灰衣男子臉色頓時變得暗沉起來。
“快快放人,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了?!表椥∫译p臂交叉在胸前,給自己壯膽。
見男子有些猶豫,女子又壓低聲音:“馬將,如果得罪丞相,恐怕會對殿下不利。”
他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絲難堪的表情,隨后,故作鎮(zhèn)靜地壓低聲音說:“剛剛多有得罪。“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人放了!”黃衣女子從荷包里掏出一把鑰匙,扔向了身邊的黑衣人。
黑衣人立刻替鐵鏈男解開鏈鎖。因為摩擦,他綁著鐵鏈的手腕,腳腕都是傷痕累累,滲出皮膚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項小乙不禁倒吸了一口氣,“要不要我?guī)湍恪薄安挥谩彼淅涞睾芸斓鼗亟^了她。
“放了你,可都是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子上?!被乙履凶永淅涞貙λf,又好像故意說給項小乙他們聽。鐵鏈男沒有搭理他,看了一眼明風(fēng)和暗風(fēng),微微地點了一下頭,仿佛在表達感謝,接著從東窗直接破窗而出,很快就沒了蹤影。窗外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樹林,樹林的盡頭通往一條不知名的街道。
“真是一個怪人……”項小乙小聲嘟囔著,有點后悔自己熱心腸的幫忙。
灰衣男子又變了一副語調(diào)似的對明風(fēng)暗風(fēng)畢恭畢敬地說:“還望轉(zhuǎn)達丞相大人,我家主子絕無冒犯之意,不知是否丞相大人被此二人讒言迷惑。若有心合作,可否相約不寐樓一聚?!?p> 明風(fēng)暗風(fēng)沒有作聲。項小乙擺出一副聲色俱厲的樣子道:“我們家丞相才不會跟任何人合作,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明風(fēng)暗風(fēng),我們走!”
直到他們離開,灰衣男子和黃衣女子還含著腰低著頭作出一副恭送的樣子。但很快,男子就面無表情地說:“這湘全武入牢的時候,項文帛可是一句話都沒說,現(xiàn)在暗地里竟與湘全武的子女糾結(jié)?!?p> “莫非他對殿下起了疑心?”黃衣女子說道。
“不可能?!被乙履凶幼旖锹冻隽艘唤z篤定的微笑:“待我之后會會他便知曉。”
項小乙等人走到樓下后,她想到剛剛看到院內(nèi)的場景,卻怎么都找不到后庭院落的入口。
“我聽師傅說過,不寐樓雖然表面上對平常百姓開放,但更多是達官貴客的聚集地?!泵黠L(fēng)對小乙解釋道。
說罷,他便對身邊的小二說:”我乃丞相府侍衛(wèi),可否帶小姐于后庭一坐?“小二飛快地掃視了一番明風(fēng)暗風(fēng)的穿著,堆起笑容說道:”公子是第一次來吧,這邊請?!?p> 原來屋內(nèi)竟沒有可以通往后院的門。小二帶他們上了二樓,二樓的盡頭處有一翠幌珠簾,掀起珠簾后走下屋后的紅木樓梯,項小乙才發(fā)現(xiàn)屋后另有乾坤。一個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庭院,只見眼前皎月下,碧瓦斗拱,隱于葉間,木臺紅桌,巧置其下,綠竹幽蘭、朱紅燈籠,簇擁其間,錯落有致,碎石幽徑,隨性鋪撒,蜿蜒林中。每桌都坐著一位翩翩公子,桌上紫砂小杯,桌畔屏風(fēng)小爐,左右另有童子侍茶。夜風(fēng)中,浮動的衣袖綢緞和院內(nèi)淡淡的茶酒清香恍然讓人誤以為這人間仙境。
稍遠處有一池碧水,水面盛開朵朵白蓮,蓮心各有一枝短燭。燭光動人地閃爍著。池畔有一假山石,青苔掩不去上面的朱砂大字:琥珀水。
琥珀水后山石堆立,巧奪天工,其上有亭臺幾座。其中一座最為金碧輝煌,水綠紗帳自檐下垂落,在風(fēng)中搖曳,紗帳中傳來隱隱的琴音,若隱若現(xiàn)卻宛如天籟。
項小乙突然覺得,晚上發(fā)生的一切好像小孩過家家打打架什么的。就像是琥珀湖水起了一陣波紋,沒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理會。晚上在那個屋子的北窗外看到的燈光人影,應(yīng)該就是這里吧!她越發(fā)覺著不寐樓的神秘。
“公子,你看。”明風(fēng)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順著明風(fēng)的目光,項小乙看到每處暗處都有著重甲的侍衛(wèi)與夜融為一體,集中精力才能偶見刀鞘閃著無情的銀光。
項小乙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那些翩翩公子,默默想,看來這些人,身份都不簡單。
“客官,您這邊請。”小二麻利的弓腰走到項小乙身邊,可未等小乙回應(yīng),面前一人提著酒壺,左搖右擺而來。
“再斟壺酒,”眼前的男子一身淡淡的酒香,臉色緋紅如少女,明顯已經(jīng)喝醉了。他一把抓住了項小乙的衣袖。
“你……”居然把自己當(dāng)?shù)昀锏幕镉嬃?。也難怪,自己和明暗風(fēng)傻愣愣地立在這里良久了。
突然,這個公子竟拉拽著項小乙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沒來由地跌倒在地上,被一個醉酒之人重重地壓在地上,項小乙簡直要抓狂了。要不是地上有厚厚的落英,摔個腦震蕩都沒的說!
要說還有誰比項小乙更生氣的,那就是明風(fēng)暗風(fēng)了,明風(fēng)劍眉斜插,怒目而視,一部上前提起醉酒之人,如同提小雞一般將其扔到十米開外,迅速蹲下扶起小乙。
而暗風(fēng)則一個箭步?jīng)_出,未等那人起身,便將腰間長劍斜在其頸項之上,可再等暗風(fēng)提起右腳準備踏在他胸前將其控制時,劍下之人卻如同大夢初醒,眉頭一緊,竟如風(fēng)般消失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幻術(shù)?暗風(fēng)暗暗在心中驚訝不已,但卻不容他多想,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數(shù)個綠瓦亭閣中的人居然都痛苦地捂著肚子叫嚷著,“酒水有毒!一定是尉暄!”
尉暄?是剛剛那個醉漢?項小乙丈二摸不著頭腦。旁邊卻有男子笑道,“百面毒手尉暄經(jīng)常會開這樣的玩笑,防不勝防,卻向來有分有寸,公子,您身上是否多了什么東西?”
項小乙不禁摸索一番。卻正摸到腰間一個光滑的異物。她驚得一看,竟是一絲線掛著的精致小巧的琉璃瓶,正串在她翡翠鑲金玉帶上。難道這是……
她打開一看,只見里面有3枚藥粒。她讓暗風(fēng)將一顆藥粒碾碎,分出一點給中毒之人一試,那人頓時有所好轉(zhuǎn)??磥硭幜U墙馑?。項小乙立馬讓店伙計把解藥分了下去。
“明風(fēng),這尉暄是何許人也?”項小乙不禁問嚴守在她身邊的忠誠侍衛(wèi)。
“師傅有提起過,百面毒手尉暄,擅長幻術(shù),每次都以不同的面貌示人,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而且此人性情極為詭異,難以捉摸,時常會開投毒這種玩笑。因此,人稱百面毒手。”
投毒也可以當(dāng)作玩笑?這種人可真是瘟神,要躲得遠遠的。
“而且”,暗風(fēng)接到:“前段時間府中……”
“暗風(fēng)?!泵黠L(fēng)突然語氣生硬,一臉陰沉地打斷了他。暗風(fēng)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接著支支吾吾地扯開話題,沒再說下去。
項小乙沒有注意到他倆的小動作。她一直盯著那精致的琉璃瓶看,心想這樣一來,小琉璃瓶真成了燙手的山芋。必須扔掉可是,她又實在愛惜那精致的打造。思來想去,最終她還是不舍地寄回腰間。
凌晨2點,宰相府。
項小乙躺在床上,把胳膊枕在頭后,疲憊地打了個哈欠。本來想再逛一逛不寐樓,卻意外地被“投毒之事”打斷,沒了心情,就和明風(fēng)暗風(fēng)回府了。
“不寐樓……”她喃喃著,不禁漸漸地睡著了。
院內(nèi)。
“暗風(fēng),項大人囑咐我們的,誰都不許提小姐落水前的事,你忘記了嗎?”明風(fēng)背對著暗風(fēng),嘆了口氣。